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18章

東莞麗人 by 王家有

2018-9-25 18:30

  咚咚咚!葉南林的娘掄起拳頭砸門,開門!葉南林呼啦壹聲,軟癱在藍紅身上。第二聲敲門聲又響了,葉南林翻倒壹旁。藍紅流著眼淚說,妳除了想做愛和要我洗衣服做飯,還想我什麽,妳說?葉南林套上褲子,妳說什麽我聽不懂,我要去開門了,快穿上衣服。藍紅把衣服穿上,攔在門前,妳說,妳愛我什麽,說了才開門。葉南林說,開了門再說,妳讓開。又壹陣敲門響起,罵聲不絕於耳。葉南林說,我說了又怎樣,不說又怎樣。藍紅說,我想聽聽,只是聽聽妳的真心話。葉南林不耐煩了,丟了壹句,我不知道愛妳什麽。葉南林把藍紅硬生生地拉開摔倒在床。葉南林的娘堵在門口說,妳們兩個誰做的好事,自己出來承認。藍紅倏地從床上爬起來,站到婆婆面前說,是我,除了打牌,妳們老少還能做什麽。葉南林的娘瞪直了眼睛說,妳這個死八婆,吃我的住我的,妳還有資格教訓我,有本事自己掙錢去,妳倆都跟我滾出去。藍紅真的就去收衣服,拿箱子。葉南林抓住她的手說,妳幹嗎動真格呢,讓著點啦,娘就那個性,妳又不是不知道。藍紅把手壹甩,哼,老不死的。這句話讓葉南林的娘又聽見了,沖進臥室來,揚起巴掌就要教育不孝的兒媳婦。幸好葉南林擋在中間,壹巴掌就打在葉南林臉上。父親也過來拉住了老伴,葉南林的娘狠狠地丟下話,沒吃妳的,還罵老娘,下次揪爛妳的嘴巴。
  葉南林關上門,靠著門板說,藍紅,本來我是想承認的,妳幹嗎那麽急。藍紅用被子把臉捂得牢牢的,不管葉南林說什麽,就是不放開手。葉南林扯了幾次,沒反應,便脫下衣服貼著藍紅睡了下去。
  誰也沒有理誰,迷迷糊糊睡到第二天,直到窗子透進壹些光線,藍紅才起床。葉南林還在打呼嚕,藍紅揪著他的耳朵,把他揪醒。妳如果不上班,我這就走,藍紅說著,躬身裝作收拾行李。葉南林叫著唉喲,求藍紅放了手,我這就去找哩。藍紅翻出有些發黃的檔案資料,挎上背包,趕個早,去人才市場找工作。為不讓公婆看見,她躡手躡腳經過客廳。葉南林揉著睡眼,跟在她身後,懶洋洋的,也出了門。
  藍紅踏進人才市場,感覺異常陌生,怎麽也找不到以前找工作那種激動和熱情。
  葉南林則沿工業區和店鋪看廣告,感覺比乞討還難。
  藍紅拿到三張復試單,在外面吃了壹個快餐,索性等在樓下,她要看到葉南林是否爭氣,這次如果再失望,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葉南林悠悠地回來了,手裏提著兩瓶啤酒,找到工作了,找到工作了,他很得意地告訴藍紅,說要慶賀壹下。藍紅是半信半疑的,葉南林拿出了錄用單,上面寫的是倉務員,葉南林十多年沒有上班了,藍紅估計是搬運工吧,搬運工也罷,上班總是有錢進呀。
  找到工作了,葉南林活像老大爺,不做飯,不拖地,躺在床上玩遊戲。這些藍紅都認了,只要他去工作,她什麽都能忍了。藍紅做了飯,洗了衣服,又給葉南林收拾了行李,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鞋子刷得光亮光亮,壹邊做這些事,壹邊默默地想葉南林這回要爭氣呀,不然希望全破了。她害怕葉南林是撒謊的,執意親自把葉南林送進那家工廠,看著他進了廠門,直到轉彎後看不見人才放心。
  平平淡淡過了兩天,第三天葉南林就把牛仔包扛了回來。藍紅說,妳咋啦,上班好好的又回來做什麽?葉南林說,是搬運工,每天加班到十壹二點,還不準抽煙哩,憋得受不了,累得不行。藍紅說,我問妳,別人為什麽能搬?葉南林說,那都是外地人,沒地方吃沒地方住,有地方吃有地方住,為啥要吃那種苦。剝了他的皮,也沒用,藍紅氣得直跺腳。難為他去做,做不好了沒用,藍紅試探地建議他去擺個水果攤或者書攤什麽的。葉南林說,盡是瞎扯,大男人去擺水果攤,要去妳自己去吧。藍紅說,市場裏那麽多男人在擺,妳就是死要面子。葉南林說,那是外地人呀。
  老是外地人,外地人,外地人不是人,妳是本地人,有什麽用,藍紅氣不打壹處來。
  那些工作不適合做,為什麽要逼我?
  好,我幫妳找,如果做不行,妳扯根毛草吊死。
  還沒找到,就咒我死,妳她媽的,是不是人?
  藍紅氣紫了臉,又拿他沒奈何。經多方打聽,西門口壹家具廠招本地戶口的保安。藍紅於是托關系給了保安隊長兩百塊錢紅包,把葉南林招了進去。藍紅囑咐了又囑咐他珍惜這份工作。葉南林拍著胸脯,這回絕對放心。看著葉南林信心十足的樣子,藍紅算是松了口氣。
  好景不長,元旦那天,葉南林又把牛仔包扛了回來。藍紅以為他元旦放假了,左看右看,咋又把包扛了回來,妳放幾天假呀?
  葉南林撓著腮,吞吞吐吐說,放假,放長假了。
  放假妳帶幾件衣服回不就得了,妳是被人家炒了?藍紅感到頭暈。
  我工作很認真的,怎麽會呢,只是轉晚班,我不習慣。
  我的媽呀,我給了人家二百塊的介紹費呢,晚班習慣了就好了呀。
  昨晚頭次上晚班打了盹,他們上晚班都要打,又不是我壹個人。
  沒轍了,藍紅徹底泄氣了,陣陣眩暈襲來。
  藍紅面試的三家單位,也都沒有通知,估計沒有結果,都是應對出了問題,這就是長時間不工作的結果。
  兩個人待在家裏,妳眼瞪我眼,壹天少不了口角。
  葉南林還是過著窮人的公子哥兒的生活,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沒事幹,立馬恢復了打牌的美好時光,只有這個他內行,玩起來順手。葉南林第壹次結婚離婚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得到了女人以後,根本就不在乎。管它東南西北風,他照打不誤。壹打二鬧三上吊的辦法都用過,對葉南林來講毫無用處,藍紅壹個單純的小女子,能拿他有啥法子。婆婆每天都給她白眼,吃飯難以下咽。絕望的藍紅,某日,站在陽臺無奈地眺望這座城市,突然壹陣心酸襲來,她註意到陽臺上的仙人球。這仙人球,是藍紅剛搬進來那陣子在市場買的,是葉南林陪著的,那時他很呵護著自己,每天要來陽臺看看,原來只有嬰兒的拳頭般大,現在已變成了綠色的大籃球了。仙人球長大了,藍紅很是開心的,她伸手摸了壹下,中指被刺痛了壹下。唉,這仙人球長大了也沒有那麽可愛了,這仙人球是溫柔的刺。藍紅澆水時,想起了411房陽臺上的月季,澆水的那段時光多麽美好。澆水的時光,是灌溉的時光,是相愛的時光,是浪漫的時光,那時所有的愛情美夢,為什麽化作憂傷的泡影?
  何時對面矗立了壹棟嶄新的高樓,幽藍幽藍的玻璃墻,哇,今天才發現,藍紅驚訝地嘆了壹聲。與新樓對比之下,她所在的這棟,越來越不起眼了。當初她是多麽想搬進這座城市,她曾為此感到驕傲與自豪,她也想過把父母從鄉下接過來住個十天半月的,搬進來,也不過如此呀。她始終沒有實現讓父母來廣東玩玩的願望,可雙親都知道她找了個廣州男朋友,三年了還沒有與父母見過面,心裏隱隱作痛,想起來就要掉淚。
  她茫茫然,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住下去,這樣住下去會有什麽結果,幸福是不敢想的了,那麽除了幸福,還有什麽呢?她把衣服又壹次塞進行李箱,這個箱跟了她多年了,也有了感情,雖然破舊壹些,她舍不得扔掉它。每當往箱子塞衣服,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漂泊,想起回家,壹種來自內心的滄桑感也會油然而生,好長壹段時間這種感覺消失了,現在似乎又在不遠處遊動著。她打算去羅月麗那裏住幾天,或者再去東莞找工作。她把箱子拖過客廳,公公婆婆在看電視,他們沒問她要去哪裏,好像習慣了,她也沒有說句辭別的話。誰也不關心誰,壹切是那麽冷冷清清,出了門口,門被風吹著,啪的壹聲關上了,那聲音就像是冷冷的送別,陌生,刺耳,藍紅不自主地哆嗦了壹下。從五樓到壹樓,她沒有遇到壹個人,這南方的冬天也怪冷的,風往衣領子裏鉆,比家鄉還冷。
  藍紅沒有給羅月麗提前打電話,懵頭懵腦地敲開了福安樓的門。
  羅月麗瞪大了眼,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壹遍,笑著說,小兩口子又吵架了,咋不回娘家哩。
  藍紅被這麽壹問,勉強著笑了,嘿,什麽兩口子,什麽娘家,還沒結婚呢。
  羅月麗接過行李箱,拉著她的手,來了就好,記得我就好,先聊聊,我還正愁沒人聊呢。
  我幫妳看服裝算了,藍紅說得怯生生的。
  哎呀,早不說,那店面已經轉人了,每天都要人看在哪兒,生意壹般般,壹個人要看店又要進貨,忙不過來,前兩天轉的,幸好還沒有虧。我知道妳們兩口子又吵架,這幾天我右眼皮跳個不停,今天就靈驗了。
  妳說啥,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
  什麽堅持不下去了,羅月麗接下說話的慣性,不會吧,妳與葉……?愛就是忍耐對方的缺點,寬容對方的缺點,沒談戀愛的時候,妳就這麽說的,多動聽呀。
  受夠了,妳給我想點辦法,我真的沒戲了。藍紅神色黯然,聲音顫顫的。
  我去的那次沒給妳添麻煩吧,妳那婆婆是有點過分,不過只要妳與葉南林好,也沒事呀,婆婆總是要老去的。
  我不怪她,我恨葉南林,他每天都打麻將,沒有正業,怎麽不吵架呢。
  這不足為怪吧,那個夫妻不吵架呢,就拿我哥與我嫂來說吧,總是有些小爭吵,我嫂還說,不爭不吵還沒味道。
  我沒錯,我的選擇也沒錯,為什麽人改變不了自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呀,藍紅,妳改變不了他們,那妳就改變自己吧,妳現在是折磨自己。
  我現在這樣想,可是來不及了,我犧牲了太多。
  來得及,別傷心。出來了,就別去回憶傷心了,說點別的。羅月麗拿出來自己織的毛衣拎在胸前比了比,織得差不多,快掃尾幾針了。怎麽樣,這毛衣還不錯吧?
  挺漂亮,是給華萬方的吧,我本打算給葉南林織壹件的,看他那德行,織了幾針,就沒勁了。月麗,妳真幸福,還有好心情織毛衣。我怎麽改變自己,我想了又想,壹個女人能翻天嗎?
  妳跟他把婚結了吧,結了也許公公婆婆會好些,我好想結婚。
  我們還結婚,我慶幸自己沒有跟他結婚,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那妳咋辦,快三年了,女人的青春年華都付出了,妳好好跟他談談。
  談過好多次了,現在要談就談分手了。月麗,妳說,我還能找到男朋友嗎?
  那麽多女人做小姐,還不是嫁人了。碰破了頭皮,妳想回頭了?快刀斬亂麻,紅!羅月麗編完最後幾針,站起身來,伸了壹下懶腰。送這毛衣給華萬方,我也要跟他有個說法了,都不小了。
  妳跟我不同,妳至少還存了不少錢吧,我呢,壹無所有,還落個病懨懨的身體,好慘呀。
  藍紅眼角濕了,羅月麗給她遞紙巾,小妹,別難過,愛情哪有壹帆風順的。
  那麽多男孩子追我,我為啥偏偏選擇了他,藍紅胳膊撐在膝蓋上,變成了個淚人。
  那是虛榮,藍紅,妳知道嗎,楊曉麗說,壹分虛榮壹分代價呀。愛豪四朵金花,只有楊曉麗最好了,愛情事業雙豐收,黃彩霞也好不到哪裏。我和妳,差不多啦,不要嘆了,我們要相信還有機會的。
  月麗,妳還記得壹個人嗎?
  誰?
  馬東東,知不知道馬東東現在哪?
  馬東東?妳不說,我真忘了這個人了。這壹問,使羅月麗想起了馬東東這個人,好久沒有聯系過了,嘴角掛著壹絲苦笑,妳對馬東東有興趣嘛,這個人失蹤了,我問過,沒人知道他的蹤影。
  藍紅想羅月麗是裝的,是不肯告訴她馬東東的行蹤,這是她的秘密。她沒有責怪羅月麗的意思,只是恨自己傻。她打開行李箱,從箱底下翻出壹封信,信封已經泛著黃色,翻開信紙,那是馬東東寫給她的情書,稱呼上只有壹個字,那個字叫得情真意切,她還能讀到感動,讀到初戀的感覺,她當初為什麽沒有這樣答應他,是因為什麽呢,她問得自己苦水直流。她為什麽還保存著這封信呢,她真的沒法解釋自己的行為。她把信還是塞到了箱子底下,那可是永遠的記憶,現在的馬東東過得好嗎?有女朋友嗎?馬東東給她送這封的時候,剛從陶瓷廠出來,又壹副流浪的狼狽相。藍紅看到他這熊樣,心裏根本瞧不起,給了馬東東最徹底的回絕:我們之間不可能,永遠不可能的!她毫不猶豫,聲音比往日更響亮。這話像壹把刀,刺進了馬東東的心,從此他失去音訊,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現在回想起來,藍紅感覺自己太蠢,沒有給別人和自己半點退路。
  她們彼此安慰著,苦惱著,華萬方來了。羅月麗扳著華萬方的胳膊讓他出主意。藍紅與葉南林的事,羅月麗經常與他談到,以他的觀點,壹個多情,壹個薄情,壹個孤傲女子,壹個世俗家庭,他能敏銳感覺到這註定是壹個悲劇。華萬方還是盡量安慰藍紅,分手也行,這麽年輕漂亮的,還怕找不到更好的;不分也行,把結婚證拿了,將就壹點,婚姻嘛,就是過日子,他葉南林過得下去,妳藍紅就過不下去?
  究竟是分還是不分呀,羅月麗說,藍紅自己的事,還是自己拿主意吧,我們只能提供參考呀,以前我是反對妳與葉南林,現在我不能這樣做。
  我真後悔當初沒有聽妳的勸告。
  別難過,熱戀的中男女,誰都聽不進的。
  這次藍紅是鐵了心了,她要找葉南林作最後壹次談話。藍紅把行李箱寄放在羅月麗那兒,自己回廣州。
  那晚,藍紅特別選擇了吃飯的時間到家,壹家人都在桌子上。藍紅端了碗,沒咽下去壹粒飯,淚水就下來了。沒人安慰,藍紅把碗端到陽臺上。葉南林跟到陽臺。
  藍紅埋怨,這廣州是好,可是車多,人多,空氣越來越差了,真沒法消受。
  我有空還買些盆景回來,凈化空氣,妳看這仙人球長得不錯,葉南林似乎態度轉變了,充滿關切的暗語,使藍紅酸楚的心情,添了幾分婉轉的傷感。
  妳還記得咱買仙人球嗎?
  記得,記得,那是妳到廣州的第二天,我陪妳去市場,妳要買的,那時才櫻桃那麽大。
  沒想到葉南林記得這麽清楚,藍紅的淚沒擦幹凈,又流出來了,阿林,妳快吃飯,我要與妳再談談。
  談什麽?邊吃邊談吧。
  吃完飯再說。
  藍紅把碗放在陽臺邊上,背靠護欄,面對葉南林。
  要說什麽,妳說吧,妳自己喜歡憋在心裏,說出來不就沒事了。
  葉南林放了碗,捏了兩根牙簽,遞給藍紅壹根,說吧,說妳寂寞吧。他咧著嘴笑。
  妳還笑得出,我可沒心情。
  藍紅開了陽臺的燈。
  妳覺得我們還有必要在壹起嗎?
  妳說呢,妳怎麽說,就怎麽算。
  我們還是分手吧,我受不了妳們這壹家。
  就這麽簡單嗎,我知道總有這麽壹天,妳從來就不檢討自己。
  是嗎?妳從來沒有在乎過我,妳看看,我來妳們家時白白胖胖的,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哪個不這麽說。
  妳這樣說,誰少妳吃了?妳光說要我上班,妳自己怎麽就不上班?妳明明知道我娘不喜歡妳,妳偏偏不讓著她壹點,連叫聲媽都沒,這妳對嗎?
  葉南林,妳有沒有搞錯,妳還幫著妳娘,我那裏惹她了,她在客廳,我從來不進客廳,她在吃飯,我從來不說話,我忍夠了。藍紅不再傷心,心裏全是苦水和憤怒。她要把三年來的委屈全部倒出來,即使分手也不那麽冤枉。
  這三年,我沒有照顧好妳,有愧於妳,可是這三年,妳在這個家裏做了些什麽?除了花錢,妳對這個家做了啥貢獻?葉南林劈裏啪啦地也數落了壹堆,然後蔫蔫的,耷拉著腦袋。
  夠了,夠了!藍紅終於歇斯底裏起來。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