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疑雲叢生
天殤(天日第二部) by yang36402
2018-6-25 22:13
上回說到方氏訴出當夜情由,謂孟守禮欲行非禮,危難之際方氏以死相要保的清白。當是時,堂上壹人大喝,言方氏顛倒黑白無中生有,另指其自身行為不撿,品行低下。
此人壹番言語出口,惹得眾人尋聲矚目觀瞧,眼見說話之人竟是跪於堂角的孟府管家孟安。此時孟安滿面怒容神情激憤,往日裏的謙和神情壹掃而光,換來壹副義憤填膺臉面,正自用壹雙眼睛狠狠盯在方氏身上。
方氏本滿心委屈哭訴衷腸,突聞有人昂言,指的居然是她有不德行徑且言語鑿鑿,不免壹臉淒苦,哀聲道:「安叔妳有何話講,難道昨夜之事妳曾看見且與妾身所言不符嗎?莫不要信口胡說壞我名聲,妾身此時除了壹副名聲再無其他,妳怎忍心!」
有此壹節駱知縣也頗感意外,然見孟安行色似並非空穴來風,忙道:「孟安妳有何話不妨講於當面,倘若所言是實本縣定為妳家主人正名,且絕不放過妖言惑眾之小人!」
「是!」
孟安頓首為禮,跪行幾步來至方氏身側,對其瞪視良久這才扭回頭恭敬言道:「大老爺容稟,此女剛才所言小人雖未曾親見,然這所謂的大少奶奶之言行,小人卻不敢茍同!」
「妳且說來!」
駱文斌朗聲言道。
聞聽此言,孟安徐徐講述了壹段發生在孟府的秘事。
孟善人名喚承恩乃孟子嫡系子孫,故此每逢四月初二亞聖誕辰,彼家宗族之人便須不遠千裏趕到山東沂水縣族祠祭拜。去年此時孟善人自京城前去,回來後便舉家遷往這澄水縣居住,結果未及年關便撒手人寰,今年則由孟老夫人親往。
原本老夫人應攜孟氏子嗣同往,然長子守義已亡,而次子守禮又是個不收斂之人,況且偌大家院也不能無人照料,故此只得由仆役和總管陪同只身前去。
這壹路勞頓自不必說,老夫人自沂水縣趕回家中已是五月初了。
然平心而論孟老太對於次子守禮並不放心,因此到了家中顧不上舟車勞頓進的院中直取二進,便去尋那不肖的兒子。
「守禮,我兒!」
老夫人來至孟守禮門前呼喚道。
然屋中並無人應聲,卻好似聽到些許異樣怪響。孟老太見大門虛掩,便輕輕推開步入屋內。孟安這壹路壹直陪在她身邊鞍前馬後的侍奉,此時也未多想便隨後進屋。
「嗯……給我……快些給我……難熬的緊……」
隔著壹扇屏風,那怪聲更加清晰可聞,居然是壹女子嬌怯怯的呻吟,聽入耳中說不出的淫穢。
難不成守禮趁為娘不在,於家中做起了風流勾當?老夫人心中想著快步向內堂步去,豈料轉過屏風,待兒子床榻出現在她面前之時,眼前情形卻將這久歷滄桑的花甲老嫗驚得呆立當場。
但見得壹妙齡女子正臥於兒子榻上,上身衣衫盡去,壹對豐挺曼妙的酥胸來回蕩漾,下身僅存壹條裹褲,修長美腿盡皆暴露在外。這女子周身幾近赤裸,尚且不知羞恥的擺胸扭臀,在床榻上扭動蜷曲,宛如壹條勾人魂魄的蛇蠍。
孟老夫人吃驚非小,然定睛觀瞧待認出此人形貌之後,卻是怒不可遏。原來此女並非旁人,竟是自己剛剛過門不足壹季的大兒媳婦孟方氏為誰!
方氏此時兩靨暈紅雙眼迷離,吃力的扭回頭,明明已看到婆母和管家站在床前卻未有任何驚恐,甚至連最基本的遮掩也似懶得去做,竟是仍旁若無人般嬌喘囈語:「守禮,好叔叔……妳在哪?奴家……奴家不堪忍受了,快來……快來……給了奴家吧!」
「這……這這……」
孟安也似呆若木雞般怔在那裏,身為下人面對如此情景,叫他怎好多言。
孟老夫人畢竟年長經過風雨,雖然驚怒已極卻未失了分寸。四下尋找,見這屋內方寸之地未見自己兒子身影,扭頭對孟安言道:「妳去尋二少爺回來,快!」
孟安知道以他身份實不該在此多作逗留,聞言應了壹聲立刻快步去了。出得門來未行幾步卻見孟守禮閑庭信步般自院口行來,手中拖著個半掌寬的小木匣。
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施禮道:「二少爺……」
孟守禮見他到來壹怔,忙問道:「怎的妳回來了,母親大人可安好,現在何處?」
孟安言道:「現在少爺房中……」
「哦。」
孟守禮支應壹聲這就前去。
「二少爺……」
孟安壹把拉住他的袍袖,續道:「二少爺自去便了,然……然……」
孟守禮見他神情閃爍似欲言又止,頗為納悶,問道:「安叔妳這是怎麽了,何故如此吞吞吐吐?」
其實孟安見了屋中方氏,本疑二公子與其有不可告人之事,此時見他神色泰然也有些拿捏不準了,只得言道:「少爺您可知大少奶奶在您房中?現下裏……現下裏……哎,我等不便多言,您自去便知!」
「怎的嫂嫂會在我房裏?」
孟守禮稍壹遲疑,見孟安神色知他只得言盡於此,也不追問,將手中匣子揣入懷中快步去了。
邁步進屋轉過屏風,孟守禮先看到自己母親豎立床邊,緊跟著便見嫂嫂居然赤身裸體伏於自己榻上,登時壹驚,立刻斜身側頭避過了這難堪景象,這才喚道:「母親大人……」
「禮兒,這是何故?」
孟老太冷聲問道。
孟守禮見母親面罩寒霜身子顫動,往日裏慈祥溫和之色蕩然無存,知道她眼見此景,定疑心到自己身上,忙道:「孩兒不知!孩兒剛從外面回來,尚未更衣……」
「妳當真不知?」
孟老夫人冷峻異常,怒喝問道。
便在此時方氏似聽到孟守禮的聲音,突地壹改方才骨酥肉軟的模樣,竟是自踏上騰身跳下,直奔他撲來,口中浪蕩的嬌喚:「守禮,是妳來了,我的好叔叔……妳終於來了,想煞奴家了,今日見不到妳奴家怎生活得!」
孟守禮為了避嫌本是側身相對,對方氏之動向不甚了了,這便給她撲個正著,竟是被其合身抱住。連忙壹邊拉扯掙脫壹邊急道:「嫂嫂,嫂嫂不可,妳這是做什麽,怎的如此……」
「妳怎的如此下賤!」
他未盡之言恰被老夫人續上。眼見兒媳這般目無倫常不知廉恥,孟老太再無法忍受,壹面喝罵壹面伸手過來拉扯方氏胳膊。
豈料方氏似色欲迷障,宛如發情雌虎,見有人欲阻止她尋歡交好,竟是看也不看,奮力甩脫了老夫人的臂膀。
「啊!」
孟老太年邁,經長途勞頓本就體弱,加之急火攻心更是氣虛,這壹個沒站穩便壹跤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母親!」
眼見老母跌倒,孟守禮大驚,再顧不得分寸,狠狠壹把揪住方氏赤裸的手臂,用力將之甩到壹邊,奔來查看孟老夫人境況。
只見老人家委頓於地口眼歪斜手足抖動,顯見跌的甚重。
「母親母親!」
孟守禮忙行捶打舒絡,好半天才使之舒緩了這口氣來。
「呃——咳咳……」
老太太氣的身子栗抖,顫巍巍言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出此逆事招來這個傷風敗俗的女人壞我家門,叫我怎麽對得起妳九泉之下的父親啊!守禮啊,妳定要潔身自好,決不可背著為娘幹出亂倫常的事情來啊!」
孟守禮雙眼含淚,急即應道:「母親放心,孩兒清白之身絕不能與之茍合……」
剛說到這,方氏不知哪來的力氣居然又從地上爬起,卻是對被自己重傷的婆母熟視無睹,反而自後面合身抱住了二叔,癡迷的嬌聲道:「好叔叔,莫要如此對我,妳要奴家怎的,都依妳,這便給了奴家吧,如何?」
孟守禮對母親正值關切,更不願再聽取這些下流言語,當下把心壹橫,突地扭回身壹個耳光重重擊在方氏那粉嘟嘟的面頰上,罵道:「嫂嫂妳清醒了吧,莫不是發了花癡不成!」
眼見女子被他壹記打翻跌入床榻,立刻卷起被子將她赤裸嬌軀裹上,對外面喊道:「安叔,妳快些來!」
孟安本在門外候著,聽到召喚立刻進內,不敢去瞧少奶奶的羞人樣子,立於屏風前應道:「二少爺有什麽吩咐?」
「大少奶奶失心瘋了,今日之事乃是她發病所致,妳快快進來,我有事要妳去做!」
孟守禮言罷,待他入內使其喚來丫鬟小菊,將用被裹著的方氏送回其寢房,命人將之看管起來,並嚴令今日之事絕不可外傳,自己則急切切背了母親去她房中,找郎中診治。卻不料老夫人這壹病,體弱內虛加之氣急攻心,竟是不起,終於在昨日未能逃過滅頂災禍。
孟安在堂上慷慨言辭激憤不已,說到這裏更怒不可遏,大聲喝道:「當日小人在房外心中焦急,曾暗地裏捅破窗欞紙向內中張望,此間情景實不足與外人道。說什麽我家二少爺趁夜去的妳房裏欲行非禮,簡直壹派胡言。若不是公子他守正無邪,怕是早在數月之前便給妳這蕩婦惑的失了節操。妳如此貪淫忘恥,怎需我家公子勾引?」
這壹番言語和方才方氏之詞大相徑庭,立刻弄得四下裏議論紛紛,有的說:「怪了,壹個說小叔子逼奸不成,壹個說嫂子存心勾搭,這到底是何道理?」
還有的道:「倘真如他所說,這方氏可真是恬不知恥到了極點,「人盡可夫」四字拿來形容她怕是再貼切不過了!」
更有人搖頭嘆道:「這可真叫人嘴兩張皮做事兩不知,任他去說都不知道該信誰了!」
最是難以按耐的要數堂上方氏,孟安言語之時她便多次想要說話,怎奈未有機會,此時再也忍耐不得,哭著訴道:「安叔,孟安!往日裏妾身也不曾虧待了妳,今日何以如此對我?這滿嘴的信口雌黃是何人傳授,莫不是妳於那死去的孟守禮沆瀣壹氣,來與我為難?」
言罷扭回頭俯身以頭搶地,對著堂上駱文斌急道:「大老爺英明,此人所說絕非實情,想我壹婦人雖不曾飽讀詩書通曉大義,然何謂三從四德何謂婦道規矩,尚且是懂的,怎會主動與叔叔私通。退的壹萬步,便是賤妾心存不茍邪念,然如他之說這般下賤且毫無忌憚,到似是個癡顛之人,怎會是事實?」
「哼,妳也知此等行跡下賤麽,知道便不要做就是了!」
孟安冷眼反唇道,用手點指方氏對知縣言道:「大人,我家老安人皆是被其所害,以致臥床不起命喪昨夜。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倘有半字虛偽,願被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駱知縣聽的這番言語也頗為躊躇,眼見孟安慷慨義憤方氏委屈萬狀,且個人所說均有些道理,真也不知孰是孰非,眼見非只眾百姓議論聲洶湧,便是堂上兩側之差役也自開始交頭接耳,偌大公堂雜亂異常,不由得拿起驚堂木重重拍下,朗聲道:「堂上堂下務須安靜,有再喧嘩者以囂鬧公堂論處,杖責伺候!」
方氏本欲再進言,聞聽到此只得偃聲息語,垂下頭暗暗哭泣。
眼見堂上恢復整肅,知縣這才說道:「孟安,時方才妳所說之事,其間諸人現今已不在人世,本官無從考證,唯丫鬟小菊尚在……」
言及於此扭頭對壹旁跪著的侍女問道:「小菊,孟管家所言是否屬實,那日妳與之壹同將赤裸之孟方氏自孟守禮屋中擡回,果有此事呼?」
壹言出口,方氏及孟安均將目光投向壹側的女婢。
小菊側頭望望方氏又望望管家,狀若為難,須臾才道:「奴……奴婢不知,昨夜大火死了恁多人,奴婢嚇壞了,往昔之事壹時……壹時想不起來!」
本待此女壹旁佐證便可辨清孰真孰偽,不料想她卻借昨晚之事推諉想要置身事外,這可難壞了堂上老爺和在場諸人。
此時那孔師爺湊到知縣身側,指著堂下三人言道:「大人,似此等刁民口若懸河,沒的擾亂了公堂,我看不如動刑吧,二十大板下來不怕他們不如實招認!」
「呵呵……」
駱知縣輕笑壹聲擡眼向他觀去,撚髯問道:「妳要打誰?」
孔方舟登時語塞,不錯,堂下三人各執壹詞且相互矛盾,做判之人無從偏薄,又哪裏動得了刑,倘若打了該打之人也就罷了,若是錯罰了好人,豈不令造謠之人暗自偷笑,更會擾亂視聽將事情攪渾。且今日升堂本是公開,外面百姓俱在,倘鬧出冤屈傳將出去對知縣聲名更是有損。輾轉半晌無計可施,孔師爺只得悻悻歸座。
值此時刻堂下卻發生了些許變故,方氏恐是心中委屈,眼見孟安強言不敢與之爭辯,轉頭對丫鬟問道:「小菊啊小菊,妳我往日裏形同姐妹。妳摸著良心想想妾身對妳如何?妳往昔均跟隨在我身邊,似這等事妳怎會想不起的?還望妳平心而論為我正名啊!」
小菊自知剛才的理由過於牽強,本就不願別人再提及此事,盼著止此蒙混過關,怎奈方氏言語逼來,令她好生為難,啞口無言之下不免惱羞成怒,也顧不得主仆尊卑,竟是直言道:「想不起就是想不起了,平日裏妳我也不是十二個時辰都未分開,妳暗地裏做過什麽只有妳最清楚,旁人為何偏要給妳證實啊!」
「妳……妳妳……」
這番話更氣的方氏顫抖,顯見得小菊本欲置身事外,此時卻要倒向孟安,暗示在場諸人她方氏確有暗相授受的秘密。當下不禁羞急,怒氣上湧恨道:「小菊,休說他人不是,妳自己暗地裏的所作所為也非無人知曉吧!」
「妳……妳敢說!」
小菊突地語塞。
形局變化盡在知縣眼中,聞聽這小菊也有隱秘,立刻揮手打斷了她的爭辯,對方氏言道:「孟方氏,堂上說話須來不得半點虛妄,小菊有何事為妳知悉,不得隱瞞!」
「大老爺,賤妾所言絕非虛妄,今有壹言稟告,還望老爺明察!」
方氏見小菊怒目以對方顯踟躕,然知縣有問自不能規避,且俯身壹禮正言啟奏。
駱文斌本待方氏開口,聞言命道:「講來,本官為妳做主!」
「是!」
方氏得知縣壯其行色,這才姍姍說出壹段話來。
四月之初,正是春暖花開的大好季節,往年中時逢此季方小姐便可得半日清閑,與村中姐妹壹起踏青野遊,好不快樂。然今年卻有所不同,不但舊時姑娘已成孟家媳婦,且自過門之日便即守寡。婆母不賞顏色,本就是壹入豪門深似海,值下裏孟家上下更似把她做了煞星瘟神繞道而行,落得個說話之人也沒有的地步,故雖有那滿園大好景致卻無心賞看。
這壹日方氏困坐家中聊賴非常,想起婆母出門應有兩個月才能回來,此間且過了不足壹月,真想借此機會找人言語壹番傾訴心中苦悶,然家中能與自己說話之人恐唯丫鬟小菊而已,這便出門行去。
行至四進院中,找到角落裏小菊的居所剛要叩門,無意間方氏卻聽到屋內似有人說話,不由得好奇頓起側耳傾聽。
單聽壹人道:「好可人兒,妳這細皮嫩肉生的真美,叫人怎也親不夠!為何這腿根內側還有壹朵梅花呢,是紋繡麽,怎的紋在了這裏?」
這說話之人竟是個男子,且年及弱冠。
「那……那是胎記!少爺妳壞死了,居然要看人家那裏,使不得……」
此人聲音方氏倒是熟悉,正是朝夕與共的丫鬟小菊。
聽到這裏方氏壹驚,莫不是小菊和二叔在房裏?雖她入門不久,和孟守禮又僅只幾面,話也沒說的三兩句,然滿院之內能被稱作少爺的除此壹人焉有其他?
「有何使不得的?妳既是我的人,當須叫本少爺查驗清楚,否則待日後做了孟家的二少奶奶再發現身有瑕疵,豈不為時已晚!」
男子笑吟吟的道,語氣中浪蕩非常。
「哎呀,休要如此,這青天白日公子也不怕給人看到!」
小菊大窘,然聽到「二少奶奶」幾字又似乎暗自竊喜,聲音羞澀中帶著歡悅:「好少爺,人家便是妳的人了,日後如何對待人家只看少爺有沒有良心了!」
「看到便若何?母親已不在家中,誰人管我!」
男子笑道:「良心麽,本少爺這便證明給妳看!」
果是叔叔,方氏聽到這裏便知壹二,定是二叔與自己的婢女小菊私會於房中,此時如膠似漆間情話綿綿。心想婆母在時二叔言行甚為規矩,未料想婆母壹走他即來找下人廝混,可見知人知面卻難知心,此人品行欠佳今後還是離遠壹點為好。
剛要離開,卻聽屋中傳來壹陣呻吟:「嗯……壞……公子住手,哦……不不……是住口,那裏……那裏……使不得……」
方氏孀居數月嘗盡寂寞,聞聽此等聲音當猜得到屋內二人又行齷齪,雖心存鄙視可也不由得生起雜念,壹時之間竟未便走。
小菊淫叫半晌,且聽孟守禮言道:「好個嬌俏美人,妳那裏香甜的緊甘美無倫,少爺我當得是愛不夠它呢!」
丫鬟呻吟稍止嬌喘卻盈,呼哧哧的嗔道:「少爺真是壞蛋,好生不知幹凈,那裏何等汙穢豈是口鼻所能觸碰的,偏偏妳還用舌頭……」
豈知男子甚為不以為意,言道:「不然不然,之所謂「秀色可餐」,女子身體乃是男人美味,盡皆應用口舌品嘗。我的可人兒,妳這私處汁水甚豐,實乃各種極品,少不得今後本少爺要多多光臨呢!」
此番言語實在淫膩,雖方氏之純潔不下處子,卻也能明晰個中真諦,當下裏只聽得她心如鹿撞兩靨生輝,臉上猶若火燒,雙眼金星頓起,忙手扶廊桿這才站得穩妥。
「不來……少爺若是如此下作,盡去找別人好了,奴家與妳這般已是輕賤了,怎可腌臜到此地步!」
屋內輕響,似小菊將男子推在了壹邊。
「旁的人怎有福分做少奶奶?只我的小菊有此輕賤的機會!」
男子似執意要做那不堪入目的勾當,言語間均在誘惑。
門外方氏想起那晚洞房,夫君竟也是用舌尖點開自己玉門關的,當時那番情景實難與外人道,憶起個中滋味登時令她嬌軀為之壹顫,密處頗不自在。
「嗯……這……少爺妳的舌頭好厲害,似有靈性壹般……往……往人家裏面鉆啊!」
小菊的言語愈發放蕩,顯已許可了男子的淫行,料想是「少奶奶」三字作用匪淺吧。
方氏再聽不下去,忍著難以言喻的滋味,並攏腿根小步向外就走,不料想轉角處正遇上壹人,卻是常婆。
小菊所住正是這排寢房的把角壹間,轉角側是房間的後窗。此時常婆正矮身撫窗,料想是偷偷刺破了窗欞紙在向內窺看。聞得腳步聲她猛壹側臉,正和不遠處的方氏來了個面面相覷。
二人面上均有驚詫與尷尬,對視片刻竟是誰也沒有說話,不約而同的轉身去了。
「胡說,哪有此事!」
方氏的言語堪堪講完,小菊已經叫了出來。
「是否胡說不是妳壹人說了便算!」
駱知縣冷冷接道,旋即轉頭向壹旁跪著的常婆問道:「常婆,方才孟方氏所言妳應已聽到,對此妳有何話講?」
這個老嫗甚為怪癖,方氏、孟安以及小菊三人妳言我語幾近兩個時辰,只有她壹旁跪著無只言片語,似此間之事與她毫不相幹壹般。
只有方氏說起聽到孟守禮與小菊茍合的起始,才有次擡頭望向小菊,進而又望向孟安,緊跟著又垂下了頭。駱老爺高坐堂上察言觀色早看在眼裏,此時更需向她求證,這才有此壹問。
常婆良久才擡起頭來,又過半晌這才說話:「老奴……老奴當時恰巧路過,未……未曾聽到大少奶奶所講之事!」
這壹說話,方氏當即急道:「常嬤嬤,妳怎可說不知啊,當時妳明明……」
「沒來由的編造,誰人能知啊,哼!」
本來知縣問及常婆,小菊神色為之壹緊,側目向常婆偷瞧,待其不置可否後,立時來了勁頭,不等方氏說完,搶道。
堂上妳壹言我壹語這番爭辯,鬧的門外觀審的百姓壹陣騷動,壹人道:「嘖嘖,往日裏孟府恩澤我們鄉親,咱都當他是窮人們的菩薩,未料到這偌大府中竟有如此多的是非,看來世事紛爭無壹時壹地清凈啊,哎!」
有人接道:「休要胡說,我看是那婦人信口胡謅的可能大些,若她所說都是虛妄,則孟家母慈子孝仍是我輩效法的楷模呢!」
另壹人續道:「怕是如此,這方氏雖面上好似中規中矩,然常言道——無風不起浪。傳言說她不守婦道淫褻浪蕩,怕也並非是空穴來風。為此作下偽證,保全自身名節甚至脫去罪責,這也是可能的!」
這時壹人呼道:「噓,噤聲!瞧,師爺在和大老爺說話!」
百姓議論之時,孔師爺湊到駱文斌身畔,進言道:「大人,今日我等須將那孟府起火壹案審結清楚,這……這些男女瑣事,待日後再審不遲吧?」
駱知縣微微搖頭,不以為然道:「昨夜之火起原因定與其府上這些分仍有關,倘若了了清楚,孟守禮死因乃及火因自明……」
說到這裏輕嘆壹聲續道:「然時值此刻,這四人各執壹詞,無從印證,其內裏必有不可告人之關聯,卻也是理不出個頭緒……」
師爺思索道:「大人,現如今此路暫時不通,不若我等改從下毒這壹途入手如何?具方氏言講,當晚孟守禮曾食酸梅湯、蓮子羹及櫻子,而常婆和小菊未曾辯駁,了來此言當真。小的以為前兩者最為嫌疑,而櫻子恐難下毒,不若……」
說到這裏輕嘆壹聲道:「哎,只是那可恨的大火已將諸物焚盡,無從著手啊!」
知縣大老爺果非凡人,值此壹籌莫展之際,略壹思量心中又有了計較,伸手招師爺言道:「近前來,本縣這裏有壹計,妳且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孔方舟聞聽暗豎大指,微笑點頭,領命去了。
大老爺沈寂半晌,待四周議論又起聲音漸囂,這才用驚堂木止住,朗聲道:「孟方氏言孟守禮蓄意輕薄,孟安言孟方氏有意勾引,均無佐證,而方氏所講小菊與孟守禮之故事更乏依據。然汝等四人均有毒殺孟守禮之可能。小菊、常婆妳二人更可在食物中下毒,謀害性命!至於孟方氏……」
言及於此知縣略頓,見方氏微擡螓首秋水望來無甚異狀,這才續道:「……雖原因未明,然汝和孟守禮獨處壹室時刻最長,最是有時機投毒加害!」
「大人,小的冤枉啊!」
孟安聞聽此言立刻道。
「大老爺!」
丫鬟小菊急道:「奴婢昨夜確曾送去酸梅湯,這是大少奶奶之喜好,奴婢我每天都送的,絕不曾下毒啊!」
常婆也道:「是啊大人,老奴十七歲便進得孟府,可算看著兩位少爺長大。不敢高攀,也算得上視同己出,怎會起了加害之心啊?倘老奴真要害人又為何要等到今日方才動手?」
只有那方氏嗚咽聲中訴道:「天啊,煩請妳開口說句公道話吧,何以如此折磨妾身啊!」
「慢來慢來,本縣審案自會秉公重證據實……」
駱文斌眼見諸人情形,溫言道:「實則天理自然昭彰,昨夜大火並非將壹切盡數化為烏有……」
說到這裏點指堂下領頭衙役:「馬班頭,速去後堂將證物取來!」
馬班頭深悉此案案情,被知縣說的壹楞,心道「何來甚麽證物?」,正自踟躕,突見駱老爺眼色壹斜,立時會意,應道:「是!」
快步奔後堂去了。
當駱知縣說起尚存壹件證物,下跪四人均覺意外,紛紛露出錯愕神情。
更有下列百姓道:「有證物啊,原來還有證物,為何大老爺不早些拿將出來?」
又有人道:「駱青天終是駱青天,壹片廢墟之下竟能覓得物證,這也算是天可憐見了!」
知縣徐徐長直身子靠回椅背,俯視堂下,鄭重道:「爾等如有何未盡之言,此時尚且說的。現下不招,待片刻之後證物到堂案情大白之時,休怪本官判罰無情!」
怎奈世人多有僥幸心理,雖是有人心中惴惴,卻無只言片語。
方才堂上堂下壹片紛亂,值此卻盡皆安靜下來,無人再發壹語,均猜度那耐人尋味的證物到底是何物事。就連方氏這委屈苦楚柔弱婉轉的女子也停止了哭泣,靜靜等待即將到來之變故。眾人似有預感,仿佛馬上此間便會有壹場暴風驟雨來臨,至於誰將受滅頂之災,誰又是將被殃及的池魚,只有各懷心事暗自揣度了。
半晌,馬班頭果然捧著壹只杯盞回來,眾人見他小心翼翼之狀,似生怕杯中物事遺落出來,都不知就裏納悶不已。
「將證物放於四人面前!」
駱老爺吩咐道。
馬班頭依言照做後回歸本列。
知縣凝視堂下四人,微笑言道:「昨夜孟府之大火雖猛,然天公作美,本縣自孟方氏房間位置之廢墟中覓得壹斷裂的琉璃大盤,內有少許酸梅湯殘余,想是塌落房梁將其掩蓋支撐,才未被毀去。故此特將之置於杯盞之中,作為呈堂證供助本縣找出元兇。」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事有湊巧,那盤酸梅湯居然尚存,真可謂天意難測。其間最為吃驚的要數丫鬟小菊,倘不是她用手捂住了嘴,恐是要驚呼出聲了。
大老爺給在場諸人留下心底思量之空余,頓了片刻才指著丫鬟問道:「小菊,汝聲稱未曾下毒於這酸梅湯中,現在仍如此說否?」
「是……是……是未曾下毒,我下毒做什麽?不曾下毒!」
丫鬟惶恐之態顯見,卻壹口咬定與本案無涉。
知縣朗聲接道:「好,汝既如此說,現如今可當著本官面前將之喝下,汝之言語真偽立辨!」
實則此番說話之前,包括小菊在內在場諸人太半已猜出知縣意圖,然即便如此小菊仍不禁心驚膽裂般叫道:「不……不不,我不喝我不喝,不……」
這丫鬟眼神遊離,宛如壹只受驚的小兔,身子抖似篩糠,恰如風寒之人立於雪中,壹擡眼間卻見知縣正用凜凜目光凝望自己。她知今時今日之境地恐難自圓其說,正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進退維谷。
突地,小丫鬟急中生智,仰頭叫道:「大老爺,這酸梅湯是常嬤嬤所作,奴婢只不過是給少奶奶送去,至於其間是否含毒,奴婢難說的緊,自不敢輕試!」
說話間巧手斜指,正是旁邊那老嫗所在。
駱知縣尚未有任何動作,卻聽得常婆言道:「是的,此物確系老奴所做,該有老奴試喝!」
言罷不容分說站起身來,搶上壹步端起杯盞,扔掉蓋子便倒入口中。
「不可啊!」
孟安見她說出此話,知道要出事情,立時想要過來阻止,怎奈其間隔著方氏和小菊,待他趕到常婆已將杯中汁水盡數灌入肚內。
「啪」常婆雙手垂下,杯盞跟著掉落地上摔個粉碎,然她卻似失了魂魄壹般,直楞楞立於當地,雙眼迷茫無神,空洞洞似壹盲人相仿。
「啊!」
小菊見她居然搶來去喝也是吃驚非小,待其真個壹滴不剩的納入口中吞咽下去,更是掩口大呼。
而孟安救之不及更是:「嗨——」的壹聲長嘆,頓足切齒,卻又無計可施。
只有方氏錯愕的望著常婆,又回望其余二人,不明個中緣故。
知縣靜觀堂下變故,緩緩問道:「哼哼,看來這酸梅湯中果真有毒!常婆,事到如今汝應否將此事前因後果講述明白,也免得這許多秘密帶入黃泉,豈不可惜?」
「呵呵……呵呵呵呵……」
老嫗慘笑連連,良久才應道:「不錯,投毒之人正是老身!」
「是她,居然是她!」
「這老婆子怎的做出如此事情,令人揣度不透啊?」
「怎會是如此啊,常嬤嬤的為人咱可是知道的,她應不會做出此事才是!」
堂下鄉親眾說紛紜,驚疑參半。
「啪」驚堂木壹響,駱老爺大聲道:「犯婦常婆,我來問妳,為何要殺害孟守禮其人,汝與他有何冤仇細說分詳!」
「冤仇?呵呵,冤仇!我和孟家的冤仇豈知壹日……」
常婆自知將死形同朽木,默默述說了往昔之事。
話說二十年前,京城有兩家藥店最為著名,其壹是常家的廣昌堂,其二則是孟家的濟世堂,而當時的常婆名喚常玉芝,正是廣昌堂東家之獨生女兒。
本來兩家買賣都是救人性命的功德營生,相安無事已非只壹輩,可偏偏這壹年不知怎的,廣昌堂售出之藥屢屢出事致人死命,常當家雖知其間定有內部人作怪,然尚未及細查,這偌大的買賣已支持不住。
相反,濟世堂的生意卻日漸興隆,儼然成了京城裏獨壹份的金字招牌。
世事多變每每滄海桑田只壹瞬之間,昔日裏聲名赫赫的廣昌堂如今鬧的個傾家蕩產賠付死者平息人命官司的地步,常老爺壹氣之下魂歸那世。大樹既倒猢猻且散,不消幾日廣昌堂便成昨日黃花,隕歿無蹤,至於常玉芝則因自家欠下的巨債被充作丫頭賣入孟府為婢。
其時玉芝正當妙齡,生的甚是好看,在眾丫鬟中可謂佼佼,惹來無數家丁乃至當時孟老爺即現在善人孟承恩的矚目,不久便被安排有了自己的單獨寢房。
某夜月黑風高,玉芝將睡未睡之際,突聞屋中似有異響,起來觀看見壹黑影壹閃即逝。剛待要追,後脖頸不知被誰重重壹擊昏厥過去,待她再次醒來,自己已非昨日處子,竟是給人奸汙了。
此事做的甚為隱蔽,玉芝未見任何端倪,更無從查找那為惡之人,本待隱忍不發默默尋覓那惡首,因此對誰都不曾言講,然時日不久她卻發現自己居然因奸成孕。
旁人只當她與某人做下私情致使珠胎暗結,因此對之頗為鄙夷,往日裏些許名譽地位毀於壹旦。冷眼側目之下,玉芝含辛暗暗忍受,數月之後壹朝分娩誕下壹女嬰。
然府上規矩甚嚴,當時的老夫人不允此事,竟是將懷抱的嬰兒硬生生奪了去,值此母女生離天各壹方音信裊裊。
說到這裏,常婆恨恨的道:「誰人可將婢女恣意安置,誰人可對孟府上下如此了如指掌,又有誰人敢在偌大府中做這種腌臜卑鄙之事?
老奴思前想後終於了然,定是孟府忌憚我常家家業勢力,買通某人做下手腳害我家破人亡,且定是那孟承恩窺測老奴當時容貌姿色,使了手段預謀做成此事。
可恨老奴我未出滿月之嬰孩被他們強行擄去,至今下落不明,怎不讓人憤恨!」
堂下聽審之人紛紛議論,有人言:「絕無可能,孟善人與我等恩同再造,旁的且不論,我便不信他會做出此等事來!」
另壹人附和道:「莫聽她胡說,孟老爺何等樣人鄉親們心知肚明,斷不會如她所言般下作!」
倒也有人思量慎重,言道:「恐非如此簡單,此婦人抵死控訴怕也有些油頭,我等切勿多言,暫聽知縣大人評斷是非!」
駱知縣聽罷,沈寂半晌問道:「時方才汝所言之事已在十數年前,且皆是猜度,可有真憑實據?」
常婆蔑笑道:「大老爺也知是十數年前之事,怕是有甚證據此間也不復存在了,只是……只是……」
說話間用目光將在場孟安、小菊連同方氏意味深長的各自壹掃。
「只是什麽?」
知縣追問道。
「只是天道昭然,老奴能在有生之年親歷孟府有此慘淡結局便已心滿意足!」
常婆說話間哈哈大笑起來。
知縣神思片刻道:「犯婦常婆我來問妳,為何妳將仇恨著落在孟守禮身上,為何不去尋那孟老爺夫婦?卻又為何事隔近二十年這才發難?這作何解釋!」
那老嫗緩緩止住笑聲,調息良久才道:「老奴和他孟府仇深似海,怎奈人微勢孤,並未尋得機會。且我親生女兒尚在人世,是否安好亦未可知,實有這許多放不下的心事!」
「這便奇了……」
知縣微壹皺眉,續問道:「誠如妳所說,汝又為何昨夜投毒害死孟守禮,這豈非前後矛盾?」
常婆此時已非方才般呆滯,雙目有了些色彩,眸子微轉撇了壹眼身旁跪的三人,這才言道:「那孟守禮那廝雖身為二公子,然行事作風與其父當年如出壹轍。在人前滿嘴仁義仿若正人君子,然背地裏卻是男盜女娼無所不為。近日老身查明壹事,更是對他恨之入骨。孟家本有藥鋪生意,老奴更粗通岐黃,早自家中倉房取了砒霜備著。昨夜裏偶見他進了大少奶奶房間,感到此乃天賜時機,斷不能再放他留在世上害人,這才將毒藥投在湯中使人送去!」
知縣知此間定有隱情,追問道:「汝查明了何事,倘果真如是孟守禮有甚不軌行徑,本官也自不能坐視!」
常婆頓了頓,似在思量某事,這才言道:「老奴毒沁心脾自知將死,本無甚不能講之言語,怎奈此事關系壹無辜之人清白,說出來恐惹天下人非議,故此……故此……」
言及於此回身望向門外壹眾百姓。
駱文斌知曉其所言之事定關系重大,且其抱定必死所言應當無虛,正是審理此案至關重要之依據,當下揮手道:「取紙筆來!」
師爺孔方舟此時早已自內堂回歸本座,聞言呈上文房四寶於龍書案上。
知縣手指桌案道:「犯婦常婆,現有壹副紙筆,妳可當堂寫下,本縣保證汝之所寫僅限涉案眾人知悉,如有外傳本官當嚴懲不貸!」
常婆聞聽此言上前幾步,拿起筆來龍飛鳳舞,片刻之功刷刷點點好長壹段過往盡書紙上。
大老爺轉過紙張低頭默讀,讀罷不由得倒吸壹口涼氣:「嘶——呀!此事原來如此!」
言罷使人將此證詞交予方氏。
方氏接過在手不看便罷,壹看之下只覺天崩地裂頭暈目眩,撲簌簌淚水止不住湧出。「啊!」
壹聲慘叫騰起奔去,合身向壹邊堂柱便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