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可憐人

　　原野的盡頭，是壹座龐大的山峰，光是遙望了幾眼，李肆心中就忍不住升起要跪拜，甚至獻上自己的壹切的沖動。
　　所以二話不說他就吃了壹朵理智蘑菇，這才勉強撐住。
　　不敢再擡頭看，他繼續穿行在原野上。這裏的野草鋪展開來，有五顏六色的野花在綻放，偶爾會有漂亮的蝴蝶飛舞，或者幾只小鳥飛過。
　　只怕無人能想象，隨便壹只這樣的蝴蝶，就有太上八階的實力，小鳥，則是有太上九階的實力。
　　雖然它們生存在這裏，真的就是蝴蝶，真的就是小鳥，裏面也沒有藏著什麽邪惡的靈魂，但實際上這就是事實。
　　抓壹只這樣的蝴蝶，放入李肆曾經的三界，這只美麗的蝴蝶會瞬間化為無極惡鬼，它的龐大，會令三界瞬間變得狹小，它只要扇扇翅膀，就會有無數生靈慘死，偏偏它自己壹無所知。
　　很荒謬，但也足夠驚悚。
　　而此刻，這些蝴蝶，小鳥，乃至所有的昆蟲，都因為具有這個世界的鬼神法度，所以可以不受影響的活著。
　　可惜鬼神法度太難提取，他以蘑菇軍團以毒攻毒，占了那麽多地盤也才提取了壹份半，這就確保了，他走在大多數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不過遇到類似那種高聳入雲的大山的地方，多看幾眼都有被汙染的危險。
　　太陽要落山了，好似紅紅的大火球徐徐落下，李肆不敢去看，這個世界裏，日出和日落時分，太陽會釋放差不多平時十倍的汙染，他第壹天出來，基本就中招了，最後壹口氣吃了壹百朵理智蘑菇才搶救過來。
　　所以他現在學乖了，要提前找個位置躲起來。
　　扔出十朵迷茫蘑菇，壹片野草瞬間不在狀態，李肆在地上迅速挖了壹個坑，然後跳下去，再把自己埋起來，這是實測最有效的抗汙染手段，能將十倍的汙染降低到壹倍。
　　至於為什麽不用其他方法來對抗，比如絕對真實與絕對虛妄這兩種法則結構，這當然有效，且效果更好，但容易暴露。
　　反倒是以絕對虛妄與絕對真實培養出來的七情蘑菇和理智蘑菇，更無害壹些。
　　日落過後就是黑暗，但李肆仍舊不能出去，因為他會看到滿天的星辰，極其璀璨，但只要擡頭去看，那汙染就會不請自來。
　　上半夜，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絕於耳，不過由於李肆隨時保持著往外扔迷茫蘑菇，倒也能相安無事，但是下半夜，他聽到了有啃草的聲音響起，還有輕輕的踩踏聲，似乎有大型的食草動物經過。
　　李肆不想節外生枝，但這東西似乎被迷茫蘑菇所吸引，哢嚓哢嚓就吃光了附近的野草，然後對準他就撒了壹泡尿。
　　這壹刻李肆生出了大恐怖，這壹泡尿沒準能弄死他。
　　再也忍不住，直接跳起，持著天穹短劍，順著那九頭鹿的肚子就劃了壹下，其實這壹劍劃下去，他就後悔了，感應中這是壹頭至少為混沌二階的怪物。
　　他這壹劍雖然劃破了這家夥的肚皮，但也讓自己置身於極度危險的汙染中，那九頭鹿的每壹個鹿頭都飛起來，帶著不同詭異的光芒與力量，如彗星沖地般鎖定李肆。
　　他逃都逃不掉，唯壹能做的就是將天穹短劍橫在胸前。
　　然後——
　　“嘭！”
　　“嘭嘭！”
　　九顆鹿頭連續九次撞擊，不但將他撞到了數千米的地下，連強大的神魂都要給撞散了，唯壹萬幸的是，天穹短劍不虧是切臊子的王者，硬是替李肆抗住了至少九成的攻擊。
　　“嗷！”
　　九顆鹿頭悲哀鳴叫，重新落下，詭異的光芒暗淡，像是缺少了力量的源泉。
　　而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海潮，朝著九頭鹿重傷的身體沖去，短短時間，這龐大的九頭鹿的屍體就被吃了個精光，只剩下堅硬無比的鹿頭骨在無神的望著天空。
　　李肆走回來的時候，這裏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連壹滴鮮血都沒有，更別提那恐怖的汙染。
　　“主人，是那些雜草，它們忽然活過來，鉆進九頭鹿的肚子，用最快速度就分屍幹凈。”
　　如意寶珠派了壹顆炮灰珠子來匯報。
　　李肆默默上前，思索片刻，將手放在鹿頭骨上，下壹刻他感應到了壹種不能言說的悸動氣息。
　　是鬼神法度，而且是完整的鬼神法度，隸屬於這九頭鹿，但由於它被這裏的野草所殺，整個環節都相當完美，故此它的鬼神法度才保存了下來。
　　另外，這鹿頭骨之中有壹種莫名的詭異力量，居然在對天穹短劍頂禮膜拜。
　　雖然這樣描述很不正確，但事實的確是如此。
　　李肆抽出天穹短劍，將其放上去，這壹刻整個鹿頭骨如融化了般註入天穹短劍之中，隨後，上面形成了壹個九頭鹿跳躍撞擊的標誌。
　　好家夥，直接給附魔了嗎？
　　李肆對剛才那九個鹿頭的閃電沖撞記憶深刻，倘若不是他之前靠著天穹短劍的鋒利劃破了九頭鹿的肚皮。
　　假若不是四周的野草同樣不是吃素的，那麽九頭鹿的九頭沖撞就絕對不會只有壹輪，他會被活生生的撞死！
　　除非他釋放絕對真實，但那樣壹來暴露是必然的。
　　李肆細細體會，他可以不理解九頭鹿的詭異力量，但天穹短劍卻幾乎相當於他的左手右臂。
　　某壹刻，李肆觸動九頭鹿留下的鬼神法度，就覺得那種詭異力量瞬間流淌全身，下壹秒，他變成了九頭鹿，如假包換，甚至他都想啃野草了。
　　壹開始李肆是拒絕的，不過很快他就順從自己的心意，因為九頭鹿的力量就來自於這些野草。
　　不然現在儲備的這些力量，甚至都發揮不出九頭沖撞的威力的萬分之壹。
　　尤其當他發現自己啃食了這些野草後根本沒有任何後患影響，也沒什麽口味上的區別，於是他啃得就更歡快了。
　　另外，化身九頭鹿，對周圍的汙染明顯提升了數倍。
　　哪怕那些星光都可以不用在意，只要不去擡頭看。
　　臨近日出之前，李肆啃了壹肚子的草，但幾乎百分之九十九都轉化成了那種詭異力量，大概可供釋放九頭沖撞神通三輪，每輪九次，也就是二十七次。
　　很不錯了。
　　重新恢復人身，把自己埋在土裏，躲避日出時的汙染，同時也趁此機會把壹些信息傳遞回去，如今所有人都在大爐子的演化天地之中，而大爐子又化為壹件貼身飾物，靠著壹半的鬼神法度，勉強維系。
　　如今李肆有了九頭鹿的鬼神法度，剛好把之前的壹份完整的鬼神法度給大爐子覆蓋，如此，才算沒有了後顧之憂。
　　當日上中天，日出帶來的汙染逐漸消退，李肆這才從土裏鉆出來，繼續向前探索，眼下他有兩個目標，壹個是遠離那處山丘，壹個是探索這個世界，然後才好做出應對。
　　前方的地勢逐漸崎嶇起來，地面上的野草開始減少，之前那種鮮嫩的野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壹叢叢粗糙的灌木，以及壹叢叢的大蒿子。
　　大量的土地裸露著，像是被切開的巨人皮膚，汙染也在逐漸提升，到此刻為止，李肆丟出去的七情蘑菇比之前增加了數倍。
　　正當他打算止步繞路的時候，他看見了壹個人。
　　準確的是說，是人形怪物。
　　那玩意至少有五米高，渾身長滿長毛，無比的強壯，壹顆腦袋上長了四個犄角，雖然有五官，但巨大的鼻子上卻多了個鐵環，乍壹看還以為是牛魔王。
　　李肆壹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真的很意外，這個地方他無法動用任何常規的偵測手段，全靠肉眼。
　　就算把偵查寶珠拿出來，就算它有鬼神法度，它說它看出幾億裏，其實也就李肆看到的幾百米。
　　下壹秒，倒是對面的牛魔王動了，掉頭就跑，奔跑如風，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李肆也不敢久留，掉頭就走，只是走著走著，他暗叫壹聲晦氣，因為他居然迷路了，有未知的汙染幹擾了他。
　　不過問題不大，他找了個空地，對著那血淋淋的土地就種起了蘑菇，幾萬朵蘑菇下去，那血淋淋的土地裏就鉆出來壹種細小的蟲子，很瘋狂的到處亂鉆，將壹朵朵蘑菇戳爆，但這些蟲子的屍體又繼續培養出更多的蘑菇。
　　就這樣壹直擴張，直到再也沒有蟲子鉆出為止，而這裏也變成了蘑菇煉獄。
　　李肆手持理智蘑菇，躲在中間，毫發無損。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收集壹些異種蘑菇，未來還可以繼續培養。
　　但就在李肆以為大事搞定的時候，四周忽然躥出來五個大小不壹的牛魔人，有剛才那種大個頭，也有幼崽，關鍵它們沖上來也不來進攻李肆，就撲到各種情緒蘑菇上，好壹頓啃咬。
　　僅僅幾分鐘，就把李肆這片有數百畝的蘑菇給吃個精光。
　　偏偏它們還壹臉愜意的樣子。
　　尼瑪，這是什麽鬼？
　　李肆手持天穹短劍，不確定是否要攻擊。
　　直到這五個牛魔人吃光了蘑菇，這才對著他嘰裏咕嚕的說著什麽，但僅僅是這聲音，所形成的汙染就差不多是日出日落汙染的壹百倍，李肆渾身都冒出壹層黑毛，再也無法控制，刷的壹下變成了九頭鹿。
　　但詭異的是，這壹刻汙染反而沒有了，然後他甚至聽懂了那個牛魔人的話。
　　“嘿，原來是個鹿妖，妳也是逃兵役來的？”
　　李肆不語，對方卻極為熱情。
　　“我叫老牛，是個牛妖，兄弟不必見外，不過妳有這壹手種田的本領，妳家領主為何還要抓妳去服兵役？哎，我老牛就是個獵人，領主非要抓我們壹家去前線，這是要弄死我們呀，所以我們壹家五口連夜逃了。”
　　“這血沙漠雖然荒涼了些，但躲起來還算安穩，目前除了我們這壹家之外，這裏還躲了另外壹家，老龜，老龜！”
　　老牛極為熱絡，壹邊給李肆介紹，壹邊大喊，不壹會兒，幾百米外的地裏才鉆出壹個小小的腦袋。
　　“這就是老龜，之前是個漁夫，在森林那邊給山那邊的領主捕魚，但他的兩個兒子弄壞了領主的魚塘，領主要吊死他全家，這才沒辦法逃到這裏的，大家，都是可憐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