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壹章 完美的藝術傑作

　　京城，潘家老宅。
　　潘老安靜的坐在花園中，老淚縱橫在那滿是溝壑的臉上。
　　悶熱的氣候，就宛如潘老情緒的真實寫照，悶，堵，氣，燥！
　　烏雲朵朵的從天的遠方飄來，壹道道在雲層之間交織的銀光交錯。
　　天色黯淡下來，教人心沈甸甸的壓抑，甚至有幾許慌亂。
　　轟隆隆！
　　終於，雷鳴電閃，黑壓壓烏雲中深下壹條驚動京城的雷電。
　　漫天的雨淅瀝瀝的打落下來，倒像是從天庭打落凡間的苦水，有些苦有些酸。
　　潘瑞陽看著爺爺坐在花園，看著雨打下來，他揪心的跑過去，不管爺爺怎麽說，扶住他就回屋：“爺爺，回屋吧。”
　　這壹場暴雨姍姍來遲，遲到，好過不到。
　　京城無數人歡呼著，期待著這壹場暴雨，滌蕩去那沈屙已久的燥性與塵埃。
　　送來那壹縷無限清新的新風。
　　潘老渾然衰老了許多，滿臉皺紋都是痛苦，都是懊悔，都是燃燒的憤怒。
　　潘老呆滯的看著雨光打在花瓣花枝上，飛濺水花零落，怔怔不已！
　　“瑞陽，不要怪爺爺。”
　　潘瑞陽神色壹暗，低哭出來：“爺爺……”
　　往日龍行虎步氣吞山河的潘老，孱弱的靠在漆紅柱子上：“妳應該懂的，爺爺是為了潘家。”
　　“沈青河再不是東西，也是潘家最大的力量和依仗了。沒了他延續中轉，十年二十年以後，潘家就接不回來，註定要沒落。”
　　好比梅家和卓常委，梅中源的父親退得早，梅家無人能撐局，處於壹個真空期。也是梅家全力把卓常委頂上來，成為梅家在真空期的旗幟。
　　卓常委的崛起，保證梅家的權勢不受太大的影響，保證梅家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當卓常委前幾天正式退休，下壹代的梅中源躍出來，保證了政治派系勢力的交替和順延。
　　紅色家族走過這風風雨雨幾十年，不可能每壹個家族每壹代都有極優秀的政治人才。所以，總是要和外人聯合，來交替和延續政治勢力。
　　梅家是第壹個意識到光靠家裏人撐不住的，第壹個把主意打到外人身上的。
　　繼梅家之後，有的紅色家族也開眼了，也試過了。有的成功，有的是失敗。
　　潘家走的壹樣是類似的路子，只不過，沈青河是潘家女婿，不算外人。
　　潘家在未來十多近二十年的真空期，就只有沈青河來填補來繼承來交替。
　　如果沈青河完蛋，潘家還有其他政治勢力，不會立刻沒落。但失去了沈青河，必然會迅速滑向第二流，甚至三流。
　　不管沈青河做了什麽，為了確保潘家權勢的延續，潘老只有忍辱負重，只有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哪怕沈青河做過的事，極其惡劣。
　　“我懂，爺爺，我懂。”潘瑞陽低聲哭道。
　　潘老默然流下老淚：“但現在，我們沒什麽選擇了。”
　　如果帳薄和錄象，沒有流落在外人手裏，沒有流落在其他常委手裏，還有挽回余地。
　　可趙三賴極明確的說過，復制帳薄，梅中源和章老各得了壹份。
　　帳薄泄露了，沈青河的結局也就註定了。
　　十六年前的帳，要是今天清算，沈青河就完蛋。潘家也就完了壹半。不算，有帳薄的關系，沈青河也不可能進步了。
　　潘老看懂“林離”這壹招很毒，簡直就是逼他做出親自拿下沈青河的決定。當然，他不曉得的是，這壹招，不是林離，而是汪新揚給林離支的招。
　　極其毒辣的壹招。
　　潘瑞陽懂的，他到底是政治家族出身，到底曾在體制內混到正處級，才離職不幹的。
　　他壹邊哭著，壹邊說：“爺爺，沒事的，我回來就是了。”
　　潘老憐愛的看著這個大孫子，想起了他的大兒子。他的大兒子當年也是個倔強性子，非要跑去當兵，結果越戰中送回來的是骨灰。
　　他想了想，擠笑道：“不了，瑞陽，妳想做什麽就去做吧。反正……”
　　反正潘瑞陽回來也沒有意義了，就算賣他潘老壹個面子，潘瑞陽回來能從副廳級幹起。想要進入中央權利階層，哪怕最順風順水，也需要二三十年。
　　潘家沒有二三十年可以熬了。
　　潘瑞陽懂爺爺的意思，這個多少有點荒誕的家夥，卻在這時扛起了家族的重任：“爺爺，您忘了，我和林離是朋友。”
　　林離！
　　潘老對這個小鬼是又愛又恨，愛是愛這小子的續命和做人公道，恨是恨這人把潘家逼到現在的份上。
　　說穿了，他老潘家落得今天這般下場，還不是林離造成的。
　　但，潘老有心罵壹句，仔細壹想，卻心中壹動。
　　林離還這麽年輕，如果和他處好關系，二十年後，潘瑞陽親自扛旗東山再起，也有很大的可能。
　　潘老了解他的大孫子，有能力有才幹，只要肯做官，壹定是壹等壹能做事的官。只是他這個大孫子，以前沒多少做官的心境罷了。
　　潘老默默思索良久，作為壹位出色的政治家，恩怨和私交都在這壹刻被撇掉，毅然做下了壹個大膽的決心。
　　“好，瑞陽，只要林離肯壹直支持妳，妳就回來。”
　　潘老何嘗不想報仇，何嘗不想沈青河死。情感和利益的鬥爭，最終是家族利益擊潰了情感。
　　但現在看來，把沈青河做過的全翻出來，算個清楚明白。
　　再從林離這邊，打下潘家東山再起的機遇，未必不是壹個全新的機會。
　　這大約，是潘老能想得到，既能報仇血恨，又能讓潘家絕地反彈的最好辦法。
　　潘老的決心下得很及時，他堅毅的凝望著京城風風雨雨，下了壹個很大的賭註！
　　京城風雨不絕，北海仍自悶熱難當。
　　饒是車裏有空調，汪新揚都有些吃不住了，在車外兜轉了幾圈。
　　就在潘老做下決心的同時，他好象感應到什麽，突然看向京城方向：“潘家該做決定了。”
　　“只要林離不是太笨，照辦的話。潘老只有壹條路走。”
　　“沈青河大約死到臨頭了。”
　　汪新揚吃吃笑住低下頭，舉住水瓶喝了壹口水，遮掩住眼中那壹縷血光。
　　“潘老想必很糾結。不曉得在這樣的情緒下，有多久才能想到靠攏林離呢。”
　　“林離笨是笨了壹點，架不住有無敵好運道。潘家沒落在即，潘老什麽稻草都肯定想抓壹把，林離這根稻草看起來比別的稻草，又要可靠結實了太多輩。”
　　“潘老不會看不到，不會放不下恩怨跟林離走在壹塊。”
　　汪新揚塌實下來，他的算計沒有出錯，不是紙上談兵。
　　他組織的推動的壹條條的絲線，漸漸的組成壹張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將壹步步的向林離逼攏。
　　林離註定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想了想，他舉起望遠鏡凝望著遠處的倉庫。
　　倉庫外邊停著幾部車，又有好些人在外邊把守住。
　　他抽出紙巾仔細的擦手指，低聲自言自語：“躍虎的人被捉了，還剩下三清觀。”
　　“沈青河死定了。”
　　“松濤觀必然是被壹網打盡，潘老壹怒，既是決定搭林離的線，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向常委公開緣由。”
　　“常委對沈青河必有惡感，潘老之怒，很可能將是國安親自出手，以各項罪名把松濤壹網打盡。”
　　“這麽壹來，松濤的人過了這次就沒有價值了。有價值的，只是松濤的財富以及……妖怪。”
　　林爸爸和林媽媽在車裏，依稀聽得他的嘟囔，全看過來。
　　汪新揚忽然壹個警醒，急忙掩住嘴，又厭惡的擦擦沾了口水的手！
　　這對他來說，絕對是壹次匯集他所有智慧精華的傑作。全盤打算，儼然就如藝術傑作壹樣，令他為之迷戀。
　　自個的最完美最傑出的藝術作品，不得旁人欣賞，是壹件很失落的事。
　　興許是因為這，他才會這麽自言自語，約莫也是潛意識盼著有人能聽著，有人能欣賞贊美。
　　他頓了頓，鎖眉不言不語。
　　林離壹夥人給捉住快要壹個小時了，倉庫那邊居然還沒有什麽動靜，這就有些令他感到意外了。
　　至少他絕計不相信林離毫無還手之力。
　　大約，比起全世界每壹個人來，他是最恐懼，也是最信賴林離的超自然神奇能力的人。
　　愈是信賴，他就愈是不會傻呼呼的相信林離真的被捉了之後，就這麽乖乖認輸。
　　那個不像是林離的作風。
　　他抿住薄薄的唇想。
　　他想，林離還沒有動手，壹定是在等什麽。
　　等什麽？這壹點，他也拿捏不準。
　　不過，通過望遠鏡看著在倉庫外邊點燃香煙卻沒吸的陸雲霄。
　　他想，再這麽挨下去，沒準首先忍不住的就是天相欽。
　　天相欽要是動手殺人，就必定引發連鎖反應。
　　這不好，不是他希望看見的。
　　他希望等待三清觀到來，然後再動手，再沖突。
　　天相欽要續命法門，也鐵定要沈青河，卻不知沈青河死到臨頭。
　　如無意外，天相欽有壹半壹半的可能會向倉庫裏松濤觀的人下毒手。
　　大約，林離已是快要意識到他的存在了。
　　他吃吃的笑了起來。
　　大約，這會兒林離等壹下要向陸雲霄詢問林爸爸和林媽媽的下落。
　　十分鐘到，陸雲霄轉回倉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