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九章 小人總是大度的

　　通往洛州的官道上，幾輛造型奇特的裝甲戰車正在道路上行進著，在泥濘的道路上犁出深深的印痕。
　　壹輛大車被臨時改造成了醫護車，壹些受傷的士兵正躺在這裏休息。
　　卓君彥躺在顏巧巧的腿上，享受著她的溫柔推拿，手裏拿著壹份資料正在細看。
　　在他的對面，是沈正源低頭坐著。
　　再遠些的地方，歸小貓坐在盧少揚的身邊，正在為他擦著額頭的汗。
　　他的壹只手臂已經徹底沒了，但真正致命的傷害不在手臂，而在他自己給自己的自殺壹擊。
　　這壹擊本來應該讓他徹底死去，卻又被君無殤救了回來，偏又救的不徹底，要不是鮑松輝及時給了他壹粒藥續命，就已經是個死人。至於現在，他應該算植物人。
　　最關鍵的是，君無殤也救不回來。
　　君無殤的治療異術有壹個特性，就是必須立刻治療。
　　壹旦傷勢拖延了壹段時間，那他就治不了。
　　正因為這個原因，君無殤也沒有辦法讓他失去的弟弟長回來。
　　他是個閹人！
　　君氏三兄弟都是宮中閹人，同時也是君家的家仆，賜姓君。
　　這刻卓君彥看著三人的資料，道：“他們不是親兄弟，是收養的，是太子的家臣。這趟的事，還是和妳們之間的私事有關啊。也許我真該讓他們帶妳走，這樣就避免了和朝廷的沖突。”
　　歸小貓低頭道：“妳想知道什麽，直接問我便是。我只求妳壹件事！”
　　“讓君無殤救盧少揚？”卓君彥嘴壹張，顏巧巧已將壹個剝好的葡萄送入他口中。
　　卓君彥美美的享受著，道：“別指望了，過了時機，他救不了。”
　　歸小貓也是知道君無殤的異術特性的，但她還是不願放棄：“試壹試，總有機會的。少揚是東澤水匪之首，妳救了他，七太保和八百水匪都是妳的人。”
　　“我不在乎。”卓君彥漫聲道。
　　歸小貓有種要打人的沖動。
　　但她終究忍下了。
　　淚眼婆娑的看卓君彥：“妳為什麽要這麽狠心？我們兄妹就只有妳可以依靠了。”
　　卓君彥笑了：“在那之前，妳可說過依靠這話？難道對妳來說，我不是壹個很好利用的人嗎？”
　　他突然坐起，看著歸小貓：“妳拿走三萬兩銀子，還特意通過沈正源暗示我妳身上有大秘密。妳知道我喜歡追尋那些秘密，而且我還很需要錢。妳故意用這種方式引我去，但妳不是想要我幫妳，妳是想讓我和君家三兄弟同歸於盡。最關鍵這法子妙的很，就算失敗了也不會被我察覺。”
　　歸小貓面色驟變。
　　不遠處沈勝男也傻了，她叫道：“這不可能！”
　　卓君彥撇撇嘴：“沈正源是君威行主，還是洛州鎮撫使。他是我推到我明面的棋子，如果我死了，沈正源是有機會接管我擁有的壹切的。但這事不能明說，尤其她明著讓我去，我再因此死掉，那她和沈正源就難辭其咎，我的人也不會服他們兄妹。所以最好的方式，是我自己偷偷跟過去……妳這個妹妹端的是不錯啊，事事為妳這個哥哥考慮。”
　　沈勝男怔怔看歸小貓，歸小貓低下頭不說話。
　　這算是默認了。
　　沈正源更是驚的全身顫栗：“妹妹！”
　　卓君彥伸了個懶腰，笑看沈勝男：“人家不傻，就目前看來，我見過的最傻的人，除了耿大彪就是妳。”
　　耿大彪全身包的跟粽子似的，嘿嘿壹笑。
　　沈勝男望著歸小貓：“小貓，我認識的妳，不是這樣的人。妳怎麽會……”
　　歸小貓低著頭回答：“這個妳從來都不會看人，勝男姐。但是另壹個妳早就知道我了……妳忘了我第壹次是怎麽和卓君彥相見的？”
　　第壹次？
　　是了，她和卓君彥第壹次相見，就是刺殺她。
　　歸小貓面上現出譏笑：“我從來都不心慈手軟。我是殺手，是刺客。”
　　卓君彥接口：“而且還是個會裝瘋賣傻冒充傻白甜的刺客，演戲水準很不錯的。梨園雖是聽戲處，人間更有大戲文。妳方唱罷我當場，彼此皆是戲中人！”
　　說著哈哈大笑。
　　歸小貓喃喃道：“那也是我……誰又會願意總是勾心鬥角呢？能夠開開心心的生活，不好嗎？只可惜，我沒有那個資格。”
　　卓君彥仰著頭：“所以妳接下來就要開始訴苦了？妳的身體和別人不壹樣，看起來是擁有某種特殊的寶物。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妳的外公，竟然試圖犧牲妳來獲得寶物？而那東西壹旦離開妳的身體，妳就會陷入巨大的災難之中。妳之所以這麽熱衷跟著凱瑟琳學習醫術，就是因為妳想找到安全解決問題的方法。而盧少揚想殺妳，其實是為了保護妳。他不想妳承受那種非人的折磨。”
　　什麽？
　　沈正源絕望的看歸小貓：“外公要害妳？他不是最疼愛妳嗎？為什麽妳不告訴我這些？”
　　卓君彥撇嘴：“唐凝最近開了個養豬場，對裏面的豬崽子也是寶貝得緊呢，唯恐它們過的不好，不長肉。”
　　沈正源再戰不住，壹屁股坐倒地上。
　　歸小貓終於有了些表情。
　　她微愕看卓君彥：“這妳都能猜到？”
　　“以己度人罷了。”卓君彥伸了個懶腰。
　　“有句老話說的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理解，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憐之處。所以說啊，妳我都壹樣，都是可憐而又可恨之人。”
　　“妳可憐？”歸小貓楞住。
　　卓君彥舒服的晃晃頸子：“這不和妳壹樣，總得為自己的混賬找個借口？人啊，這輩子最擅長的就是找理由。別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自己信了便好！”
　　歸小貓心中壹陣茫然。
　　她呢喃道：“是啊……遭遇再如何悲慘，終究不過是為自己的行為找了借口。無恥便是無恥，又何需借口？”
　　沈正源忍不住道：“妹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為什麽要終於對妳？”
　　歸小貓卻不回答，只是看卓君彥：“我不明白妳。妳既然知道我要害妳，又對我的秘密不感興趣，為什麽還要救我？妳不恨我嗎？”
　　“恨？”卓君彥挑起眉頭：“不，我可沒那閑心情去恨。妳知道嗎？小人都是大度的。”
　　小人都是大度的？
　　眾人不解。
　　卓君彥笑道：“因為他們習慣了算計與被算計。他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如果壹個騙子被人騙了，通常也不會憤怒，只會嗟嘆自己老馬失蹄，甚至還會佩服對方手段高明，自己又學了壹招。這就是做小人的好處，因為對人性不抱期待，所以在被算計的時候，或許有對利益損失的惋惜，卻不會有對人性悲觀的絕望。而後者帶來的痛苦往往更甚於前者！可如果妳從未期待過人性，那又何來絕望？”
　　沈勝男冷笑：“所以妳是承認了妳是小人？”
　　卓君彥搖頭：“非也！大度者也未必都是小人，也有君子。小人只計利益損，不計人性多悲哀。君子不計利弊失，只為蒼生多緬懷。是故小人也好，君子也罷，大度也是有限的，依然會有傷心處，只是未到痛絕時。至於我……”
　　卓君彥哈哈壹笑：“我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小人茍茍窮算計，君子煌煌富正義。君子難當賊難防，終是霸者最寫意！所以我不做君子，不當小人，不慕聖者，不恨賊人。我乃天下霸道主，橫行無忌自開懷。血債無數傷痕累，豈以恩仇定喜哀？似我這般人，只重勝負不計得失，看開萬事自然大度，所以算計我，沒關系……”
　　他湊過去，嘻嘻壹笑：“算贏了，是敵生；算輸了，是敵死。在我這裏，只有輸贏勝負，哪來恩怨情仇？那得罪我的，殺了便好！”
　　說著他擡手，劍芒遙指歸小貓：“妳的身體有秘密，妳會是凱瑟琳很好的實驗品。妳的算計我不在意，妳的身體是戰勝獎勵，這就是我救妳的理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