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師姐

　　青易陽進入城中後，雖說之前和師父浪跡江湖時，也到過些其他城池，但也從未見過，像這裏這般熱鬧的地方。
　　城門大道極寬，容十輛馬車也不在話下，大道壹路延伸，竟是看不到盡頭，在遠處的視線被過往的人群和馬車所擋住，唯獨那巨石與瀑布的壯觀景象還能觀望得見。
　　大道兩旁的屋宇，鱗次櫛比。
　　大道上，人來人往的人極多，看上去不止有尋常的平民百姓，也有些路過此地的江湖俠士，連和尚和道士都有，還有那些衣著整齊，聚集在壹起的人，應該是壹些宗門人士，且放眼望去，數量頗多。
　　青易陽心想，不是進城需要令牌麽?難道這些人都是當地之人。
　　道路兩旁房屋大多是商鋪，這商鋪也是極多，除了做著尋常買賣的，還有很多青易陽從未見過的商鋪，什麽丹藥閣，符箓齋，仙器坊，鍛造鋪，聚寶樓等等，諸如此類的，五花八門，有些真是聞所未聞。
　　青易陽踱步在大道之上，漸漸遠處的景象也是能看到些，再往近了壹看，壹座石寬橋橫貫城中，橋旁有壹樓臨湖懸空建造，那樓似塔形，也是頗高，他便來了興致，想要上那塔中壹望。
　　青易陽暗道，壞了，我壹心想要去那兒看上壹看，竟是忘了留意師父說的紅樓，也罷，應該出不了什麽大事。
　　他距離那湖邊也是越來越近，看那塔也是清楚了，那塔結構也很怪，這塔共有九層，這單數層的塔層風格壹樣，這雙數塔層又是修建另外壹種風格，這塔頂更是和其他層迥然不同，而且此塔建造的很是歪斜。
　　青易陽以為在遠處看這塔懸空於湖上，是自己看不清楚造成的錯覺，現在壹看那塔，是真真切切的懸空在湖面之上，沒有任何石木的支撐，看的是讓人嘖嘖稱奇。
　　且此塔第壹層是家酒館，裏面也有些人，但也不多，倒是湖邊和橋上有許多人觀望著。
　　周圍的人看到青易陽過去了，四周也是熱鬧了起來。
　　“誒，客官，您且等壹會兒。”湖岸邊壹人將青易陽攔了下來，這樣稱呼，應該是酒館裏的小二。
　　“怎麽，這酒館還有些規矩？”青易陽似笑非笑地看著小二。
　　小二也沒在意，笑著解釋道：“那倒也不是，只是給您提個醒，進這酒館，需要先交上十兩銀子，若是這酒館門您都踏不進去，也怨不得我們，怕您事後怪罪，先打上個招呼。”
　　青易陽心想，難道這酒館還有些門道在裏面?有趣。糟了，錢袋子被師父拿走了，也罷，想我雲遊江湖三十年，此為區區小事也。
　　“妳先讓我試上壹試，若我進不去，我再補上那十兩銀子，若我進得去，那十兩銀子再給也不遲啊。”青易陽正色說道。
　　“不行，不行，若人人都像妳這般說辭，這酒館還開與不開了？”小二晃著腦袋，擺了擺手。
　　“諸位妳們在此做個見證，我事後若是耍了無賴，怕是在這覆水城呆不下去了。我也不詐這小二，銀兩我是有的，只是若還沒試試看，就要先交了銀子，我這心中是有些不快的。”青易陽轉身向圍觀的人抱拳說道，而後又是故意顯露出腰間的布袋。
　　“是啊，妳就讓這小道士先試上壹試，看他那樣子也不會騙妳呀。”
　　“我倒是要看看，這道士能不能進這仙姑樓。”
　　“哈哈，又有好戲可以看了，看這人如何跌入湖中。”
　　“……”
　　眾人在旁起哄叫道，他們在此看熱鬧，應該是之前也有人想入這塔中，卻未進去，落入這湖中，鬧了笑話吧。
　　“行，行啦，我是服妳了。妳且先試，事後不管進得去或進不去，都要交了銀兩才能離去。”小二臉上苦笑，神情很是無奈，站在了壹旁。
　　青易陽對小二笑了下，又是看向那塔的位置，距離並非很遠，大約也就壹丈半，對他來說也並不難，他就縱身壹躍，周圍的人也是目不轉睛地盯著看，看這小道士能不能進去。
　　他在這空中時，便壹腳就直接踏入酒館內，周圍那群人也是起了吵鬧，多了議論之聲。
　　還沒待他收起另只腳，未站穩，竟是被岸邊的那個小二嚇得壹哆嗦，差點失了足，掉了下去。小二在他身後不遠處沖酒館內大喊道：“這人還沒給那十兩銀子，妳們可別忘了啊。”
　　見酒館裏的雜役給他使了個眼色，那小二才在岸邊安了心，轉身站立，便要等下個客官了。
　　“客官，妳能先把那十兩銀子交了先麽？”走了個屋外的小二，又是來了個屋內的小二，還都是壹副德行呀。
　　“哼，哪有這般做生意的，我在酒館之中，是來喝酒的，酒都未聞到，卻是要先結賬了。”青易陽故作怒色道。
　　“是，是，是我的不是了，妳要點上什麽酒，那木牌子都有寫到。”酒館裏的小二笑道，伸出手指，指了指墻上的木牌。
　　青易陽壹看，好家夥，這就是黑店，這裏最便宜的壹壺酒也要五十兩銀子，其他酒更是胡亂要價。
　　“妳這些都是些什麽爛酒，不喝也罷。”青易陽說道，便起了身，看樣子似是要上這第二層。
　　“哼，妳這道士小小年紀，脾氣倒是挺大，上二樓？不自量力，待會摔了下來，別哭鼻子，哈哈。”見酒館內壹黑漢冷哼壹聲，後又譏笑道，那聲音洪亮，如雷聲炸裂，酒館內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在座的幾人也是輕笑了起來。
　　那黑漢見到眾人如此，心中甚是滿意，便笑得更大聲了。黑漢臉上本就有壹道長深刀疤，笑起來真的有些猙獰，還獨自占著壹張桌子，桌上放著壹把大刀，看起來有些兇狠。
　　青易陽聞聲看了他壹眼，沒有理會。
　　小二卻是跟了上來，道：“客官，妳能將……”
　　“我還能從這塔上飛下來不成？等我待會兒下來，便少不了妳錢。”青易陽真的是要被這酒館裏的小二們逼瘋了。
　　“這……”小二看向了掌櫃的，見那當家的點了點頭，也就不作聲了。
　　眾人也是看向樓梯，像是都在等上壹出好戲。
　　眾人片刻後，從那期待神情變成了瞠目結舌，那小道士就這樣走了上去，就是這樣正常的走上去了。
　　青易陽到了第二層，見也有幾人坐在竹桌凳上飲酒，歇息。
　　那幾人看到青易陽走了上來，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也點頭，亦是做了回應。
　　他在外面看此塔歪斜，以為內部也會不平，沒想到裏面和壹般的塔沒有什麽不壹樣。
　　壹路上也是有些人，見他往上走時，便用詫異的目光看向他，他也不在意眾人的眼光，直到第六層，才沒了人的蹤影。
　　青易陽到了第六層，還是覺得看不到城中全貌，就又是繼續。
　　他這壹口氣，就登上了第八層。
　　這第八層，也只有和之前幾層壹樣，有幾把桌椅，但竟是沒有上這第九層的樓梯。
　　青易陽望向上方，發現八層頂部有壹洞，圓半丈大，應該就是通往這第九層的路了。
　　青易陽也沒細想，便壹躍而上，對他來說，此高度也不算太難。
　　眼看他就要上去了，像是在這空中被人拍了壹掌，墜落在了第八層的地上。
　　青易陽倒在地上疼得呲牙，看來這壹下怕是有些力道，他心想，之前那些人，怕也是因此怪力，而不得更上壹層，我也在這第八層遇上了，若是在此停住，心中是有些不甘。
　　青易陽並未如剛才那般魯莽，而是略微起身向上，壹把抓住那洞口的沿邊。
　　手背之上卻是傳來壹股巨力，像是身掛於懸崖上，只有那雙手抓住了崖邊，苦苦支撐，這時卻是有壹人用腳碾過妳的手，讓妳因為疼痛，而松開那株救命稻草。
　　他也是忍受那痛苦，興許手疼得麻木了。他用手臂撐起身子，往上用力探身而起。
　　那股力道，直接拍在了他的頭上，頭疼欲裂，腦中嗡嗡作響，怕是再這麽支撐下去，他就會失去意識，因暈倒會掉落下去。
　　青易陽也是有大毅力之人，卻是撐了過來，但越是向上，越是艱難無比，到了那胸口之處，胸腔被擠壓的難以呼吸，那肋骨之疼，不知他是怎麽忍受下去的。
　　到了此時最為要命的是他那兩只手臂，因為巨力阻隔，手臂竟是壹軟，沒了力道，差壹點就收了氣力掉了下去。他卻如此苦苦支撐，額頭和身上的青筋突暴，臉上也是壹片潮紅之色，似是氣血翻湧上來。
　　青易陽見已過了半身，便壹鼓作氣，鯉魚跳龍門般，翻了上來，身體倒在了第九層。
　　上了這九層，這阻礙人的怪力就消失了。
　　青易陽剛才雖說遇此遭，但也恢復的極快，打坐片刻便好了。
　　這塔的頂層，空無壹物，只開有八扇窗，有點像是八卦形。
　　從塔頂往湖中俯視過去，那湖也是極大，直到那西城墻，那西城墻之上隱隱也能看到些水花濺起，但也看得不是太清。
　　他心中突然有所明悟，呀！之前師尊所說的，也不是完全準確，師父說，東西兩城墻如兩條巨龍，可這西城墻哪裏是龍，湖泊延伸至城墻之下，那“江川”作其身，湖泊作其翼，這分明就是鳳，東龍，西鳳，龍鳳呈祥啊!
　　湖邊修建壹直道，似城門大道般，房屋依次陳列，其中還有壹紅樓，這應該就是木乙所去的地方，待會去此處就行了。
　　青易陽換了個位置眺望，從西方位，換向了西北窗戶的位置。
　　這城池竟然還有座山，擋住了他的視線，湖泊還有壹條支流引入其中。
　　他剛才便想看清楚那巨石景象，換到北窗，應該是看得更清楚些。
　　塔下這時起了驚呼，吵鬧的聲音頗大。
　　他向塔下望去，也是看不到塔底的情況，只見湖邊岸道的壹群人指著塔身，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啪”青易陽感覺到，肩膀突然被拍了下，他心中壹驚，轉身看去。
　　竟是壹個少女站在他背後，他看向少女的容貌，更是壹驚，這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身著火羅裙，秀發如雲，肌膚似雪，口若朱櫻，眼含靈韻，身材也是極好，怕是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
　　青易陽心想，想我與師父在這江湖三十年，因師父出身佛門，不近女色，自然是比不上師父，但我也絕非等閑之輩，今日卻……
　　“餵，妳這個小道士，不僅是個口出狂言的家夥，原來還是登徒浪子，呸。”少女對著他怒色道。
　　青易陽聽聞，也是不敢再看少女，道：“因為姑娘您長得似仙女，小道士我沒見過世面，多有冒犯，但姑娘您我從未見過，怎麽便稱我是口出狂言之輩。”
　　少女聽了此話，也是緩和了些神情，片刻又是有些惱怒起來，道：“油嘴滑舌，做賊心虛，呸！”
　　青易陽心中壹苦，他未曾見過少女，此人卻是對他似有血海深仇壹樣。
　　“哼，妳之前在酒館裏說的話，我在船中，可都聽到了。”少女頓了頓片刻，似乎在回憶青易陽所說的話，後又是道：“什麽叫這些爛酒不喝也罷，妳可知此酒館最貴的酒，便是我師尊所釀，那價格最低的就是我所釀，妳說了此話，便是侮辱了師尊和我。”
　　青易陽啞口無言，心想，這丫頭最多八歲孩童的心智吧。
　　“妳這小道士，很是厲害呀，竟是上了這仙樓塔頂，害我尋到這第九層才找到妳，雖說如此，但我還是要將妳捉拿，向我師父道歉。”少女又道，且飛身而來，羅裙擺動，如仙女下凡，極為好看，但看她此舉似是真的要將青易陽捉拿。
　　青易陽看少女如此，他趕忙大喊道：“仙子，仙子，且慢，聽小道士我解釋兩句。”
　　那少女聽青易陽說道，也是停了下來，卻與他靠得極近，少女小口吐氣拂過他的臉上，他心中卻是起了壹股溫熱。
　　少女那臉龐離他眼中近了，相貌也是愈發的清晰，彎眉如畫，因為生氣，微微皺起眉兒，眼簾上睫兒輕顫著，極是好看。
　　青易陽心中大喊，師父保佑，罪過，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不是要讓我聽妳解釋麽？楞在那裏幹嘛，還有妳臉紅什麽?”少女神色疑惑地說道。
　　青易陽面色微紅，退了半步，道：“咳，咳，嗯不瞞仙子說，在下在酒館之中所說的話，也是迫不得已，小道士我本就是好面子之人，袋中已沒有銀兩，若是說我沒有銀子而不買酒，豈不是丟了臉面，只好說那酒差，唬住了那些人，又保住了面子，我那話不作數，若是得罪了仙子和您師尊，也請多多見諒。”
　　“撲哧”少女竟是笑了起來，這變臉翻書的速度也是很快呀。
　　“想不到妳這小道士，小小年紀，說話做事如此老道，竟是能騙得了酒館中的那些人。”少女看著青易陽點了點頭，稱贊笑道。
　　青易陽心想，我不僅唬住那些人，哼，妳也不是被我騙得團團轉。
　　“仙子謬贊了，仙子也是從塔底所來？”青易陽擺了擺手，疑惑問道。
　　那少女似是想起什麽來，臉頰上浮起壹抹紅暈，看得醉人。
　　“哼，那個門口的小二居然問我要銀子，我說仙姑便是我師尊，他們還都笑話我，我氣不過便從底下飛了上來。”少女故作生氣答道，甚是可愛。
　　“對了，妳是不是來參加仙選大會的呀？嗯，應該是的，此九層塔妳都能成，上了這九重天，仙選大會必定能被選上。”少女頓了片刻，起了興致，興奮道：“反正妳都會入了宗門，不如叫我壹聲師姐如何？”
　　青易陽有些發懵，被那少女壹堆劈哩叭啦的話，什麽仙選大會，什麽九重天，搞得是莫名其妙，暈頭轉向的。
　　“慘了，慘了，師父還在等我，師弟不和妳多說了，師姐先走了，咱們仙選大會上再見呀。”那少女突然驚呼壹聲，神情上有些著急地說道。
　　少女沖青易陽擺了擺手，未等他做出回應，便是壹擡腳，淩空而起飄向窗子，踏窗口而躍，便投身大地蒼穹之間。
　　青易陽雖說搞不清楚狀況，見了少女心情竟是莫名的好，輕笑起來。
　　等等，這可是九層塔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