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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永生

天劍倫 by 步非煙

2024-12-18 20:02

  那堆肉山緩緩的站起,它的五官都被埋沒在了肉中,唯有壹對長得離奇的象牙,能讓人分辨出他的首尾。
  然而它起身的時候,身下的忘川並沒有噴湧。
  難道白象沈睡的這漫長歲月,已經將聖泉之水吸盡?
  然而,大家已經來不及去想。白象突然仰天壹聲巨嘯,整個大殿都在瑟瑟顫抖,它突然聳身甩動,那團巨大的肉山亂顫不止,滿天水滴如暴雨壹般擊下。
  那女子突然抓住男子的手腕,大叫道:“它會毀掉整個大殿的,快走,進入忘川!”
  她話音未落,那白象已然嗅到了生人的氣息,壹聲厲嘯,叫得人耳眩心搖,不能自主,白象似有猶豫,兩只前在身前蹄亂踏,似乎在考慮先向三人中哪壹個攻擊,突然壹甩頭,向卓王孫沖去。
  它全身極重,每動壹步都震的大地隆隆亂顫,壹雙足有丈余的巨齒閃著妖異的銀光,突然壹揚長鼻,壹股宛如殿中石柱壹般的水流向卓王孫噴去。
  卓王孫身形花中巨蝶壹般輕輕躍起,整個人人仿佛沒有重量壹般,如飛葉,如浮塵,如落花,如飄霜,向水柱上方而去。
  那白象力量雖然極大,然而終究過於癡肥,收勢慢了壹點,那道水柱直噴到卓王孫身後的石柱上,石柱轟然折斷,合抱粗的石柱殘骸從半空跌落到地板上,頓時砸出數個深坑。水流去勢猶是不止,又向後邊的殿壁上噴湧而去。只聽壹聲巨響,整塊金剛巖熔鑄的殿壁竟然頓時塌出了壹個大洞,碎屑紛飛,那道石壁在水流的沖擊下竟遙遙欲墜。
  大殿西北角少了壹根石柱的支撐,殿壁也受了重創,整個穹頂也向壹側傾斜而去,只聽劈啪裂響不斷,大殿其他墻壁上都出現了數道深深的裂痕。
  “這裏快塌了,快走!”女子拉起男子,向忘川跑去。
  卓王孫的身形輕輕繞過水柱,突然伸出手,往水柱的外壁壹彈,他此刻中毒已深,全身真氣不能凝結,要強行發力,自是萬不可能,然而這壹彈卻能借白象自身的力道,反躍而上,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白象頭頂掠去。
  白象驚然長嘯,正要揚起厲齒,向來人刺去,卓王孫已如鬼魅壹般,附體而上,壹手緊緊握住了象牙的尖端。
  白象勃然大怒,聳身亂跳,想將敵人摔下踏死,然而卓王孫的身形卻落葉浮塵,輕輕附在象牙上,無論它如何施力,都無法擺脫。白象興發如狂,巨嘯不止,大殿石屑亂落如雨,欲墜不墜,幾乎懸之壹線。
  突然,白象將頭顱向左壹擺,將自己的長牙連同敵人壹起,向旁邊的石柱上猛撞而去。這壹撞力量豈同小可,不要說人,就算金剛之體也要粉碎!眼見卓王孫就要被他撞上,他突然略壹松手,身體往下壹滑,已到了象牙根處,猛的集中全力,往白象牙根處壹扣。白象收勢不及,丈余長的巨齒生生撞上了石柱!
  飛塵滿天,石柱頓時被擊塌了三分之二,然而象牙上受力也非同小可,牙根處頓時裂出壹道淺痕。而此刻,卓王孫借勢壹扣,全部力道都被引導到這只有兒臂粗細的牙根上。白象象齒雖然堅硬,然而質地卻很脆,加之生長過長,重擊之下,如何能當?
  只聽白象壹聲淒然慘嘯,右側巨齒已被卓王孫折下,握於掌中。
  白象護痛,壹時雙目赤紅,狂嘯不止,卓王孫全然不為所動,猛地將手中象齒掣轉,還不待白象緩過勁來,那利如刀劍的巨齒已經抵在了白象左眼之上,只要他微微用力,這象齒便能透過白象眼珠,直入大腦。
  四周瞬時寂靜下來。白象怒目如火,喘息連連,卻也不敢再妄動分毫。
  不過平靜瞬時又已被打破,四周轟然亂響,落石如雨,大殿似乎隨時可能塌陷。
  那女子和她的情人已經來到了忘川邊。兩人對視壹眼,似乎還在猶豫是否要進入忘川,尋找永生之泉。
  那女子突然笑道:“濕婆大神為證,我們不會忘了彼此的。”
  男子點了點頭:“希望如妳所願,我們能得到永生。”
  兩人攜起手,投身往泉中躍去。
  泉水開謝如花,兩人瞬間就已不見。
  泉眼中白浪汩汩而上,水下壹扇青色的大門正緩緩闔上。
  巨石紛紛落下,泉眼也緩緩關閉。
  卓王孫突然將手中巨齒直刺而下。他自己,卻借這壹刺之力,向忘川中躍去。
  象齒刺的並不是眼睛,而是額頭,刺入也並太不深。白象慘嘯間,本能的揚起長鼻,將大半尚在肌膚之外的象齒打落。就這壹瞬之間,卓王孫已經進入了忘川。
  而壹聲巨響,大殿徹底塌下!
  傳說中,能讓凡人忘記壹切的忘川,卻是如此溫暖柔和。宛如天神將無形的幸福聚成了實體,輕輕包裹在人的身體之上,滋養著每壹寸的肌體,讓它們因瘋狂的快樂而震顫。而這種幸福,甚至讓人能連窒息的痛苦都忘卻了,寧願這極樂之泉中再呆下去,直到死亡。
  泉水好像永無盡頭。
  卓王孫屏氣凝神,讓自己盡力能在水中多堅持壹段。如果說前方到底有沒有出路,是神設下的陷阱,但不言放棄,卻是人的力量所在。
  水聲微動,前方似乎有光線傳來。卓王孫壹拂水,已經浮上了水面。
  這裏似乎是壹個天然的地下溶洞,石筍高撐,玉露低垂。地上,卻有兩個數丈見方的水池,壹池淡藍,壹池妖紅。卓王孫方才,就是從通過那方妖紅的水池,來到此處的。
  而那淡藍的呢?是否就是兩人口中那道永生之泉的入口?
  卓王孫略略環顧周圍,那兩個象泉守護者竟也在躺在池邊,似乎已經昏迷。
  女子輕輕咳嗽幾聲,先醒了過來。她目光散亂,疑惑的看著四周。她突然看到了卓王孫,驚懼的道:“妳是誰?我又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卓王孫沒有回答她。
  她的問題,濕婆大神已經給出了答案——忘卻的力量真的比記憶更強大,也比情緣更強大。
  她的情人也緩緩蘇醒,兩人相視無言,都惶然的看著四周。
  卓王孫不再看他們,兩人也不再問他。在陌生而艱難的環境中,他們已經明白,只有彼此是可以依靠的。漸漸的,兩人卻克服了初識的羞澀,彼此參扶,尋找出路所在。
  出路或許並不遙遠,溶洞的壹側,隱隱有光線透出。兩人相視壹眼,鼓起勇氣,相互扶持著,向光源處去了。
  情緣其實是這麽脆弱,最經不起的就是時間。但是卻能壹遍壹遍的輪回著,加起來,也是天長地久。
  所以,時間破碎了情緣,也成就了情緣。
  然而,天下,本沒有永生之河,忘川後邊,是另壹道忘川。
  只是卓王孫卻什麽也沒有忘記。他知道自己現在要去的,不是那點光源,而是眼前這汪淡藍的湖波。
  身後突然水聲湧動,從另壹池湖波的倒影中,他似乎看到了壹頭龐然大物滿面浴血,正跌跌撞撞的從紅池中起身,向自己追來。
  他沒有理會,縱身投入藍色池水。
  或許,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聖湖寂寂,雪峰無語。夕陽的落暉將大地點染得壹片輝煌。
  馬祭已竟。萬匹白馬長眠聖湖之底,作為神永恒的祭品。而馬童靜靜仰臥夕陽下,全身鮮血,都已舞盡,坦達羅舞的余韻,似乎還彌散在幽幽晚風之中。
  檀華馬也已躍入湖底。湖面如鏡,連壹絲水紋都不曾泛起。
  四圍雪峰,婷婷而立,脈脈含情,夕陽還未落盡,新月已然升起,壹時雙璧沈影,如詩如畫。
  倒影突然破碎,水面壹聲極輕的脆響。
  檀華馬浮出碧波。
  馬背上,相思長發盡濕,發間還殘留著細碎的白色花瓣,而壹身白衣,已經薄如蟬翼,輕輕貼在她冰冷的肌膚上。
  帝迦壹手溫柔而堅決的將她的長發挽在手中,強迫她擡起頭,另壹手卻輕輕放在她唇上,不讓她出聲。
  此刻,他眼中的神情變幻不定,似乎已不再如那高高在上的滅世神祗——就算是神,也是甘願沈淪於俗世情愛的墮落之神。
  而相思嫣紅的臉上,還殘留著迷離的神情,似乎前生的夢魘已經將她整個人陷了進去,而現實中正在發生的壹切,她都已無力卻感知。
  在浮出水面的壹剎那,她本能的想呼吸,帝迦卻已深深吻了下去。
  她的身體冰涼而柔軟,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
  天穹旋轉,雪峰拱衛,湖波悠然托起檀華馬潔白的身軀。而那縷血紅的馬鬃,卻在碧波中盛開著。
  檀華馬劃破碧波,向對岸遊去。它是如此之輕,怕細碎的水聲也會驚擾了馬背上的主人。
  聖湖的對岸,壹片綠草如茵。
  壹種不知名的藤蔓開到荼靡,極柔極韌的枝蔓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碎花,宛如鋪開壹張巨大的錦繡。
  檀華馬遊到岸邊,輕輕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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