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情牽母子

大廳的歐洲古典時鐘在偌大的客廳正敲著，秦小瑜隱約聽到，壹聲壹聲的數著，六點，天亮了。秦小瑜壹夜未眠，索性走出書房，而這時方豪也正上樓來。
“媽，早！”
“噢……早，孩子。睡得好嗎？”
“嗯……還好，媽，妳呢？”
“還……還好！”
說完了該說的話，母子兩人又沈默了下來，就這樣互相立在當場，方豪壹直在端詳著媽媽，秦小瑜則因為心裏藏著秘密而顯得不自在，壹直在閃躲兒子的目光。
“小豪！妳……幹嘛壹直盯著媽看？”秦小瑜說著仍低著頭，不敢正對兒子的眼神。
“我……沒……沒有……”
秦小瑜的模樣令方豪突然心頭壹陣波動，這些日子來他對媽媽的遐想，又浮上了心底。
“那……媽想到花園走走……”
“我陪妳去！”方豪毫不思索的說。
“這……好吧！”
方豪挽著秦小瑜的手，母子兩人在花園上無目地的走著。
兩人又不說話了，這使得氣氛有些不自然。
“小豪……妳怎麽都不說話？”秦小瑜先打破沈默。
“沒……沒什麽！”
“媽看妳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有什麽事，告訴媽。”秦小瑜像往常壹樣的關心著方豪。
“媽……我……我說不出來！”
秦小瑜這才停下腳步，挽著方豪在壹處樹蔭下坐了下來。
“說吧！跟媽有什麽不能說的？”秦小瑜溫柔的看著兒子。
“媽……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說才好。”
“噢！該不會是我的寶貝兒子……談戀愛了，媽猜對了嗎？快告訴媽，是誰讓我的兒子魂不守舍的？”秦小瑜見兒子支吾的模樣，以為自己猜對了。
“是……是……”方豪本來是想問昨晚他見到的情況，但是卻怕為難了媽媽，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見媽媽將話題轉向別處，索性似是而非的含糊回應。
“真的？那太好了，媽壹直在為妳這件事操心，妳有了意中人，媽壹定支持妳，快告訴媽，她是誰？同學嗎？叫什麽名字？家裏是做什麽的？”
秦小瑜壹口氣問了壹堆問題。
“媽……她……我……我不知道……”講到異性，方豪當下聯想到的是姑媽方華，但是他當然不能向媽媽說，壹時之間竟編不出來。
“怎麽？莫非……我的兒子只是在暗戀人家，人家還不知道？”
“是……是啊！”方豪幹脆順著媽媽的話敷衍下去。
“哈哈！我的寶貝兒子，好可憐，單戀是很苦的噢！在哪裏認識的？不早點讓她知道的話，妳恐怕每天都要失眠啰！”秦小瑜帶著調侃的口氣說。
“哎呀！媽！別問了啦！”
“我的寶貝啊！媽可只有妳壹個兒子，媽壹直幫妳挑的對象妳都不要，今天妳有了喜歡的對象，媽高興都來不及，但是如果妳因為單戀而心裏不舒服，媽可比妳更難過呢！真的，媽舍不得妳為誰而失魂落魄，不管是誰，媽壹定幫妳忙，快告訴媽吧！”
方豪見這謊愈圓愈下不了臺，於是心生脫身之計。
“媽，好吧！告訴妳吧！這個女孩是……”
“是誰？”
“她姓秦。”方豪彎身在秦小瑜耳邊小聲的說。
“哦！和媽同姓，那……是哪裏人呢？”
“這裏。”
“什麽？”秦小瑜壹時沒會意。
“她姓秦，叫小瑜。哈哈！”方豪又在媽媽耳邊輕聲說著，然後大笑著跑開了。
“好哇！戲弄媽，回來，快回來！”秦小瑜起身跟著方豪追過來。
秦小瑜輕巧的身子，像蝴蝶似的在花園中穿梭，追著方豪過來。
壹向舉止端莊沈靜的秦小瑜，從沒看她如此的樣子。
秦小瑜邊追著兒子，心裏頭卻有壹陣莫名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的逗她了，她原本是活潑爽朗的女孩，年輕時好玩好動，不知有多少翩翩公子為她著迷。
直到她在同學的慫恿之下，參加了選美，然後莫名其妙的得了第壹名，壹時報紙、雜誌和電影公司爭相請她拍封面、拍電影，就在她舉棋不定時，T市最受註目的豪門公子，方傑，頂著政治博士的頭銜，學成歸國了。
在壹場極其奢華的晚宴當中，她迷失在夢中的童話世界裏了，在完全沒任何交往的情況之下，她答應了方傑的求婚，而今……廿幾年來陪著方傑偽裝起來，她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曾經是個活潑天真的女孩。
兒子的壹句戲言，竟讓她壹下子仿佛找回了失落已久的青春，她喜歡這種感覺。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失去了兒子的身影，就在她環顧四周的時候，突然擡頭看見主臥房的窗口投射過來壹雙冷峻的眼神，秦小瑜心頭壹陣驚悸，方傑的眼神嚇得她原來飛揚的心情壹下子又回到了這冷酷的牢籠。
屋外的司機早已經車子發動，方傑的秘書也正在等著方傑用完早餐。
餐桌上，方傑、秦小瑜和方豪壹家人各懷心事。
“小豪，妳不是有東西要托妳爸爸幫妳帶嗎？”秦小瑜說。
“啊！對，爸，妳這次出去順便幫我帶壹套醫學百科，這是書單。”
方豪將紙條拿了出來。
“好啊！交給陳秘書吧！他會處理的。”
“好，我先拿去給他好了。”方豪起身離開餐廳。
方豪壹離開方傑餐廳，只見原來低著頭在用餐的方傑，冷不防的“啪”壹掌摑向秦小瑜的左臉。
“賤貨！壹大早就思春了，老子沒讓妳爽夠嗎？給我註意壹下妳的舉止，要是讓下人見到妳那副騷樣，當心老子操死妳。”
秦小瑜在兒子起身時，心裏早有準備，所以方傑壹掌打過來，全在她的意料當中，她也不閃躲，結實的挨了壹巴掌，頓時臉頰上浮起壹道五指紅印。
秦小瑜面無表情的壹言不發，繼續用餐，仿佛麻木似的壹點反應也沒有。
“如果妳不想讓兒子見到妳現在的衰樣，最好給我滾進去房間。”方傑擡頭瞄了壹下秦小瑜臉上的指印冷冷的說。
秦小瑜仍壹言不發，放下碗筷起身離開。
“咦！媽呢？”方豪壹會回到餐廳。
“她說沒睡好，想再睡壹會，妳別吵她，自己先去上課吧！我也該走了。”
方傑說著也離開。
方豪望著父親西裝革履的背影，心裏又浮現了昨晚所見到的情景，那個拿著皮鞭、全身身裸、壹身肥肉的男人，再怎樣都無法和現在的父親聯想在壹起。
可是，偏偏他就是自己敬如天神的父親。方豪不願再多想，心裏掛著媽媽，聽見車子離開的聲音，也無心用餐就上樓到臥房去看媽媽到底如何。
“媽……媽……”方豪在主臥房外叫著。
“小豪，什麽事？”秦小瑜在房內應著。
“媽……妳還好吧？”
秦小瑜沒有回答。
“媽……”
“小豪……媽有點不舒服，想休息壹下，妳快去醫院吧，別遲到了，媽想再睡壹會。”
“這……那好吧！媽，妳再睡壹下，我中午再回來看妳。”方豪盡管心裏滿是狐疑，卻也不願再追問下去，轉身就下樓去了。
就在方豪的車子駛出大門時，方豪從車子的倒後鏡中，遠遠的看見二樓的窗口，媽媽秦小瑜正站在窗口目送著他。
“唉！孩子，媽怎能讓妳知道事情的真相呢！”秦小瑜看著方豪離去，心裏嘆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