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河北少年

　　淩雲閣坐落於洛陽城東北角，與城內大多建築不同，它並非由青石砌成，而是整體木制框架。
　　以青石砌成的房屋，壹般是用黃泥漿粘連墻磚，黃泥的強度太弱，根本無法建成兩層以上的房舍。稍高壹些的建築，均是如同淩雲閣壹般的木質框架。
　　這座淩雲閣，之所以建起三層，乃是因它並非尋常酒肆。壹層大廳內，整齊的擺放著許多矮桌，壹些商賈與城內平民，閑暇時可到壹層吃些酒食。
　　二層以上，便是壹些大儒墨客的偏好。這裏酒水價格要比壹層高上兩三倍，尤其是這壹層，還有許多彈琴伴舞的小娘，整日裏笙歌艷舞，好不熱鬧。
　　相對的來說，到淩雲閣三層的客人便會偏少壹些。三層均為包房，每間包房根據大小不同，擺放著數量不等的矮桌。
　　包房內有瑤琴、圍棋以及上好的美酒。這裏沒有舞娘伴舞助興，客人來此，多是自身通些音律和博弈之道，是處絕佳的以文雅會天下之友的去處。
　　不過由於樓閣乃是木質框架，隔音並不是很好，相鄰的包房只要有人說話聲音大上壹些，便可聽的壹清二楚，更不用說那清越悠揚的瑤琴之音了。
　　不過這種構架，卻也有著值得稱道的地方，尤其是淩雲閣的三層大廳。在壹整圈包房的外面，是處不算太大的正廳。
　　正廳內有壹面豎起的大棋盤，棋盤兩側，立著兩名手中持著木叉的少女。在每個少女的身後，都放著壹只大木盒，木盒中擺著許多特大號的棋子。
　　與這只巨大棋盤迎面相對的，是壹張矮桌和壹只正常大小的棋盤。
　　劉辯等人上樓時，那張擺放著棋盤的矮桌旁，便已是有著倆人正在專註的下棋，除了專註下棋的倆人，在大棋盤的四周，還圍著許多正在觀戰的人。
　　倆人下棋時，那兩個拿著木叉的少女會隨著他們每下壹子，便將大棋子掛上壹顆在豎起棋盤相應的位置上，並講解出他們下出的路數。
　　對於圍棋和瑤琴，劉辯雖說喜歡，懂的卻是不多。若是要他下棋，莫說遇見高手，就算是個下三流路數的菜鳥，也能殺的他丟盔卸甲、滿盤皆輸。
　　淩雲閣三層的包房內，劉辯正站在窗口向外眺望著。從他站著的這個窗口，可以看到城外蒼茫的邙山。
　　連綿的邙山千裏不絕，放眼望去，壹片蔥翠。蕭瑟的秋風並沒有給邙山帶來太多的蕭條，它依然如同夏日壹般，綠意濃重，使人不由的心生向往。
　　看著那片大山，劉辯又想起了當初他帶著唐姬逃離洛陽的日子。若不是那片大山，恐怕他與唐姬早已被西涼軍擒住，也不會有了今日的洛陽王！
　　“中原真美！”正望著遠處的邙山，劉辯身後傳來了壹聲還略帶著幾分稚嫩的感嘆：“若是此生能留在中原，那該多好？”
　　扭頭朝身後看了壹眼，劉辯看到的是柳奴那張稚嫩中帶著無盡向往的臉。
　　“河套地區，水草豐美，遍地牛羊。”朝柳奴微微壹笑，劉辯向她輕聲問了句：“莫非居次不喜歡那裏？”
　　“水草豐美，遍地牛羊……”柳奴臉上帶著對遠處大山的神往，緩緩的搖了搖頭，喃喃的回了劉辯壹句：“到了冬季，遍地冰封，哪裏還有豐美的水草？匈奴人世代勞作，到頭來還是要餓肚子……”
　　劉辯與柳奴站在窗邊小聲的說著話兒，管青與鄧展則立於二人身後，靜靜的聽著他們說話。
　　正立於窗邊欣賞著遠處的大山，包房外的回廊上陡然傳來了壹陣“咚咚”的腳步聲。
　　“客人，不可！”劉辯等人剛聽到那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面又傳來了堂倌的喊聲：“那間包房已然有了客人。”
　　“甚麽鳥客人？”堂倌的話剛落音，劉辯就聽到外面壹個粗豪的嗓音在那嚷道：“讓他們快些滾出來，給我家公子讓出包房。公子來此，為的便是在這包房內飲酒賞景。妳敢觸了公子的興頭？”
　　聽到那粗豪嗓音說出的話，劉辯微微皺了皺眉頭，朝身後站著的鄧展看了壹眼，扭身往門口走了去。
　　“不可……”二人正往包房門口走，外面堂倌剛又說了壹聲不可，接著劉辯和鄧展就聽到“咚”的壹聲巨響，像是有人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娘的，說了我家公子要這間房，妳這廝，只管聒噪甚麽？”那聲巨響之後，粗豪嗓門再次傳進了劉辯的耳朵。
　　就在劉辯快要走到包房門口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拉了開來，壹個敦實的如同小山般的漢子直挺挺的杵在門口，正怒目瞪著屋內的劉辯等人。
　　“妳等快些出去！”那漢子滿臉兇相的瞪了劉辯等人壹眼，惡狠狠的朝他們喝了壹句：“此間包房我家公子要了……”
　　看著漢子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劉辯心內感到很不爽利。不過他並沒有立刻發作，洛陽城壹向歸於軍隊管轄，敢在城內鬧事者，想來來頭不會太小。
　　若是不將這種人好生打壓壹番，日後洛陽城內，定然會是惡人橫行，屆時再想治理，恐怕便不容易。
　　“妳家公子是何人？”瞥了那壯漢壹眼，劉辯微微擰起眉頭，冷聲對他說道：“我等先到，因何要將包房讓於妳家公子？”
　　“妳這廝，問這許多作甚？”壯漢並未回答劉辯的問題，而是朝他瞪了壹眼，怒聲說道：“若是妳等不走，莫要怪某動手！”
　　壯漢拉開劉辯等人房門時，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十多名壹直跟在劉辯等人身後的漢子從二層上來，其中倆人擡腳正要向那壯漢走，站在屋內的劉辯卻對那倆人使了個眼色，止住了他們的動作。
　　對劉辯等人犯橫的大漢並不曉得，就在他沖著劉辯怒喝的時候，他身後已是有著十多人正手按長劍劍柄，只等劉辯壹聲令下，便會有人將他的腦袋斬下。
　　可劉辯顯然沒有要殺這壯漢的意思，見壯漢壹副蠻橫的模樣，劉辯微微壹笑，向他問道：“妳家公子，想來不是洛陽本地人吧？”
　　被劉辯這麽壹問，那壯漢楞了壹下，眨巴了兩下眼睛，先是下意識的回頭朝那群簇擁在圍棋邊上的人們看了壹眼，隨後好像明白了什麽，猛的扭過頭，朝劉辯壹瞪雙眼，低聲喝道：“我家公子可是洛陽人，與妳這廝何幹？妳等讓出包房便是，只管在此聒噪，可是真個要某動手？”
　　“請妳家公子前來相見。”劉辯並未理會那壯漢的要挾，他微微壹笑，擡腳走到壹旁的矮桌旁，在矮桌後坐了，看著門外站著的壯漢，不鹹不淡的說道：“某雖是對這包房不甚歡喜，卻也不愛受人要挾，若是妳家公子親自前來，我等讓出包房，又有何不可？”
　　“妳這廝！”劉辯如此壹說，顯然是沒將那壯漢當壹回事，壹股怒氣頓時從那壯漢心頭湧起，他將環眼壹瞪，跨步就想沖進屋內。
　　還站在迎門位置的鄧展，見他跨步上前，趕忙挺身擋了上去，用胸口狠狠的朝那壯漢的胸前抗了壹下，壹只手已是下意識的按在了腰間長劍的劍柄上，將那壯漢擋在門外。
　　壯漢想要沖進屋內，卻被鄧展迎頭攔住。倆人相互怒目瞪著，已是劍拔弩張，眼見就要火拼。
　　“子佩退下！”劉辯端起矮桌上的茶水，還沒湊到嘴邊，包房外便傳來了壹個年輕人的聲音。
　　聽到那年輕人的聲音，壯漢朝著鄧展冷冷壹哼，向後撤了兩步，給從他身後走過來的年輕人讓出了道路。
　　壯漢退下之後，擋在門口的鄧展扭頭看了壹眼坐在矮桌後的劉辯。見劉辯朝他使了個眼色，他也手按劍柄，退到了壹旁。
　　鄧展剛退下，門口便出現了壹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
　　這少年壹身絳紅色華服，發髻高高挽起，髻子上罩著壹只鑲嵌了巨大珍珠的發冠，渾身都透著壹股貴氣。
　　洛陽城新近翻建，無論士人還是平民，平日裏均是麻布深衣，極少有穿著華服招搖過市的貴族，僅看這少年裝扮，劉辯便立刻確定了他並非洛陽人氏。
　　少年身材偉岸，相貌也很是俊秀，站在門外，竟也有著幾分翩翩美少年的風采。
　　“在下河北人氏，初來寶地，隨從不知輕重，得罪了各位！”立於包房門口，少年並未進屋，而是抱拳躬身，朝劉辯深深壹躬，對劉辯說道：“在下代隨從向公子賠罪了！”
　　“好說！”坐在矮桌後，劉辯並未起身，只是朝那少年拱了拱手說道：“閣下既是喜歡這間包房，我等便讓於閣下……”
　　“不可！萬萬不可！”劉辯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少年就趕忙擺手，對他說道：“隨從要這間包房，乃是因在下聽聞，從此處可遠眺邙山，頗有幾分情趣。幾位既是先到，必定也是風雅之人，在下怎可奪人所愛？不便叨擾，告辭！”
　　說著話，少年又朝劉辯拱了拱手，向後退了壹步，扭頭給身後的壯漢使了個眼色，領著那壯漢，鉆進了隔壁的壹間包房。
　　“河北人氏？”少年與壯漢離去後，鄧展剛把房門關上，劉辯就壹手捏著下巴，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嘴裏嘀咕了壹句：“莫不是與袁紹有著甚麽關聯？”
　　劉辯猜想的沒錯，那少年便是袁紹膝下第二子，名為袁熙，字顯奕，此番來到洛陽，正是奉袁紹之命前來公幹。
　　而吵嚷著要劉辯等人讓出包房的，卻是他麾下大將韓珩。這韓珩乃是壹員猛將，且對袁熙異常忠心，曉得袁熙想要那間可看見邙山的包房，便擅自前來吵嚷，還險些與鄧展火拼壹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