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經驗豐富的赴宴者

　　坐在床上的李洛寒壹直蹙著眉頭，這會兒嘆氣道：“看來咱們三個也終究是老了，打扮得再漂亮，也還是老了，歲月不饒人哪。”
　　歲月不饒人，這話有些重了，又說在這例行公事壹般的疾風驟雨裏，更顯悲涼。三個人於是都不再說話了，金子琪仍舊站在窗前，身子微微前傾，好像要撲進雨裏去壹般。李洛寒轉而半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態度怡然，好像真的在倚老賣老似的。沈璐玥擱下了眉筆，用唇彩在梳妝鏡上寫字——FUC……
　　如果不是在三點十八分的時候，在窗外壹道金光閃電亮起的時候，在沈璐玥將要寫下最後壹個字母的時候，金子琪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那麽這個下午，三個風情萬種的女人真不知道要怎麽收拾這比天氣還要糟糕的爛心情。同樣，她們也不知道要怎麽應對這場賭局，她們既是熟稔的賭徒，也是熟稔的敗將。
　　金子琪看了壹眼手機屏幕，窗外流竄的閃電照亮了她幾乎已經慘白的臉龐，她示意兩個女友這是陸教授打過來的。金子琪深深吸了壹口氣，把手機放在床上，按了免提鍵。
　　“餵。”
　　“子琪啊，是我。”中年男子，磁性聲音，字正腔圓。
　　“哦，陸老師。”
　　“聽妳聲音似乎不高興了？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陸老師從來都是壹言九鼎的，我們在房間裏候著您呢。”金子琪這個“候”字用得好，把等待的煩躁情緒給輕輕掩飾過去了。
　　“子琪啊，妳們在803是吧，對門是808，門虛掩著，妳們過來吧。”
　　在金子琪她們有所反應之前，電話就被掐斷了。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遲到了也仍舊占據著上風。都還沒有見到面，三個女人的威風已經被他殺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沒了膽的美色，軟綿綿的美色，可以任他擺布，他真是壹個經驗豐富的赴宴者，從容不迫，以退為進。
　　三個人面面相覷，外面的閃電，映照得三個人臉上都是壹陣青壹陣白的，金子琪先笑了，“這個老狐貍，搞什麽鬼呢！”說歸說，她並沒有因此亂了陣腳，她們本來就是扛著白旗去打仗的，還在乎什麽顏面呢。她將手機關掉，放進包裏，既然過去，那就過去吧，在哪兒不都壹樣？青山還處處埋忠骨呢。她看其他兩個人還楞在那裏，提高嗓門說了壹句：“走吧，還楞著做什麽。”
　　“真過去啊？”沈璐玥似乎有些膽怯了。
　　金子琪走到鏡子前，拿起了唇彩，補上了最後壹個“K”字，她挑釁道：“怎麽，敢對世界豎中指，不敢對男人俯首稱臣嗎？”
　　沈璐玥順口打趣道：“我又沒有妳那麽多經驗……”她真的是無心這樣說，說完後馬上又後悔了，都是經歷了那麽多壹起走過來的，互相揭傷疤、戳穿老底，只能是兩敗俱傷。
　　金子琪借著響雷聲當做沒聽見，仍舊語調輕松，幫沈璐玥理了理領子，將V字領往下拉了壹些，“又不是黃花大閨女了，還害臊？姐妹們都壹起著呢，要怕也是他怕，再說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洛寒壹直看著金子琪與沈璐玥拌嘴，臨出門前卻拉住了金子琪，“咱們為了壹個倩倩，做這些，值得嗎？”
　　金子琪回過身來，看著她，她越來越好看了，而且她還是大明星，今天這場，似乎也不用驚擾她的大駕。金子琪幫她理了理頭發，親了壹下她的額頭，“洛寒，來之前我就說了，妳與我們不壹樣，隨時都可以退出這個遊戲。咱們沒有必要把妳也搭進去的。”
　　“妳還債，我也還債。”李洛寒看了壹眼璐玥，“妳那把匕首還在的吧，如果有壹天倩倩這個賤貨自甘墮落，到時候勞煩借用。”
　　金子琪看著沈璐玥，沈璐玥點了點頭，“好。不過我突然很想笑，我們做這樣的事情，竟然被妳們兩個修飾得那麽崇高！”
　　金子琪說：“其實這種事情，壹個人去做是婊子，三個人壹起就變成了烈士了。”
　　三個人於是壹起笑了，在電閃雷鳴中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酥胸亂顫，笑得淚如雨下。
　　“應該帶副麻將的，事後可以打打牌。”
　　“真正是，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啊……”
　　“三個大美女，吃得消嗎？那個諸葛亮，哈哈！”
　　笑過之後，三個人壹起，手拉著手，壹臉壯烈地，開門，走到對面的808門前，金子琪伸手，雖然門是虛掩著的，但她還是按下了門鈴。做事總要講究規矩的。
　　叮咚。叮咚。
　　清脆的鈴聲，像是命運在敲門。
　　有人拉開了門。
　　如果永遠徘徊在門外，那麽憂傷也不會破門而出，可是門被拉開了，幕布掀起，燈光打亮，好戲開鑼。那時候舞臺光鮮，妝容妖艷，誰能料想謝幕的時候自己臉上將是面如土色呢？
　　如果不是沈璐玥在身後扶住了她，金子琪差點兒就跌坐到地上去。如果這時候有壹面鏡子放在眼前，金子琪壹定可以在鏡中這個女人的臉上看見四個字，她此刻真真切切詮釋的四個字：面如死灰。如果不是窗外的驚雷壹陣壹陣地提醒她，她壹定會安慰自己這壹定是在夢裏。
　　但是這個世界最稀缺的，就是如果。
　　是壹個女人開了門，她剛洗完澡，裹著浴巾，頭發匆匆擦過，還有壹串水珠往下掉，滴答滴答的。她努力把浴巾往胸口提了提，嬌羞地說：“姐姐們，不認識我了嗎？幹什麽這副表情哦。”
　　金子琪仍舊給了自己最後微茫的希望，問她：“妳是誰？”
　　女孩輕輕跺了壹下腳，撅了撅嘴，算是撒了壹回嬌，“姐姐，我是倩倩啊，怎麽不認識我啦！”
　　“妳在幹嗎？”
　　“哎喲，我在與姐姐妳說話呀。”
　　“我說妳在這裏幹嗎！”
　　“哦，這個呀。姐姐，我是這樣想的，這是我自己的命運，我怎麽好意思讓妳們做這些下賤的事情呢。這些天姐姐們為我奔波，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就在心裏想，我本來就是下賤的，如果能通過做壹件下賤的事情讓自己通往高貴，那我何樂而不為呢？姐姐，妳們做這些也不就是想讓我進上戲嗎？我告訴妳哦，我與陸教授都說好了，明天他就給我寫舉薦信呢。哦，對了，妳們大概不知道，陸教授雖然很喜歡漂亮女人，但是張教授可能沒告訴妳們，陸教授頂喜歡黃花大閨女了，如果他睡了壹個女生不是處女呀，他是要生氣的呢。哎，這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兒後怕呢，不過不要緊的，花三千塊，妳們也可以的呀。（她壓低了聲音道）喲，妳看，我光顧著說話了，姐姐們進來坐坐，哈哈。陸教授呀，姐姐們都來看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