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壹個輪回

　　樹浪濤濤，湖波粼粼。
　　他的長發與衣角在飛舞。
　　身下的雲霧翻滾，卻聚而不散。
　　嗚嗚的低泣聲，穿過湖邊的千柱巖，貫入眾妖之耳。
　　眾小妖壹臉嚴肅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們的聖師給他們新的教誨。
　　結果等來的卻是，“妳們好生在此修行，莫要擔心那些人類修士會來尋事。妳們只需記住，妳們不再是曾經那些小妖，不再是活在恐懼之下，活在仇恨當中的妖類，與人類之間的仇恨，與妳們沒有關系。”
　　有些小妖不淡定了，這是啥意思？
　　聖師這是要離開我們嗎？
　　而壹些小妖則是不解，問：“聖師，為何？難道我等不報仇了嗎？”
　　有小妖便接腔道：“是啊！聖師，人類殺了我等父母親人，殺了我等兄弟姐妹，此仇此恨，難道我等就這樣算了麽？”
　　說到痛心處，許多小妖們捏著拳頭。
　　淚水滑落他們的臉頰，他們倔強地擡著頭，看著他們的聖師，眸中又委屈，有兇戾，然而更多的，還是不解與茫然。
　　二青搖頭輕嘆，道：“今日妳殺我，明日我殺妳，冤冤相報，何時能了？回想百多年前，當時這方地域的妖類，視人類為食，以殺人類為樂……當時，那些人類的神情，與妳等現在，是何等相似！”
　　“聖師，妳教我等仁義，教我等人倫大道，天地至理，叫我等互敬互愛……難道我等，只能眼睜睜看著同類死去而無動於衷麽？”
　　壹頭鹿妖走前前來，帶著不解，抱拳問道。
　　二青楞了楞，而後不由失笑。
　　上千雙眸光齊聚於他的身上，看著他唇角的笑容，等待著答案。
　　“雖然不願，可我不得不說，妳們確實是想太多了。”
　　他輕搖其首，眸光從這些小妖身上掃過，“冤冤相報何時了，這樣的借口，妳們不願意接受，那麽，我們不如來談談現實吧！”
　　現實？！
　　眾小妖不明所以，但有些聰明的小妖，已經羞愧的垂下頭顱。
　　“現實是什麽？”二青唇角揚起壹絲譏誚，“現實就是，妳們修為低微，那些強大的人類修士，只需壹根手指頭，便可殺妳們全部。”
　　“聖師，我等還有妳……”
　　有小妖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聖師身上。
　　結果，他們失望了。
　　只見他們的聖師搖起頭來，壹句話便打碎了他們的幻想。
　　“我是我，妳們是妳們！”
　　眾小妖聽到這話，頓時覺得天都塌了。
　　聖師這是要拋棄我們啊！
　　見眾小妖神色愕然，惶恐，他又道：“我庇護妳們，教妳們道與理，教妳們修行……那只是因為我不想未曾為過惡，也未曾領略過這個世界的美好的妳們，就那樣不明不白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曾說過，百多年前，我曾在這方地域，見過那些妖魔如何殺害人類，如何為禍四方。當時，我覺得那些人類，很可憐，那些殘暴的妖類都該殺。後來仙妖大戰爆發，妖類潰敗，被天兵天將追剿，就像之前我看到妳們被人類修士追殺壹樣，我又覺得妖類很可憐。”
　　有些小妖露出淒然之色。
　　他又道：“為何我要妳們忘記仇恨？原因很簡單，壹來，妳們修為過於低微，壹味的強出頭，只會讓妳們死得更快。二來，正如我之前所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妳殺我，明白我殺妳，這就像壹個輪回，壹方不停下，就永遠停不下。妳們，妳們的子子孫孫，都將在這個輪回之中痛苦掙紮，生生世世，永無休止……”
　　有些小妖露出惶然之色。
　　“人類與妖類，是兩個不同的種族，或許妳們會覺得，兩個種族之間的生存鬥爭，只能是壹方滅絕另壹方。可是，妳們能把人類滅絕嗎？百多年前，這方妖類何等強勢，可結果呢？”
　　他的話，令壹些小妖頹然坐地，眸露茫然。
　　“我師承古仙，下山前，師父和我說，下山去，莫要為惡，若將來為惡，便不要提是她老人家的弟子。”
　　他擡頭看天，仿佛在回想當初跟隨師父在山中修行的那些日子。
　　沈默了半晌，他才垂首看著那些小妖，繼續道：“師恩如山，我壹直秉承著這個理念修行至今，時刻不敢或忘。今日，我也要和妳們說壹句，將來等妳們走出這裏，行走世間，可莫要向任何人提起，妳們的本事是我教的。若是將來誰打著我的名頭，在外為非作歹，為禍四方，到時，我會親自將妳們的本事收回！”
　　說完之後，他便朝那些小妖揮了揮手，道：“都散了吧！”
　　等這些小妖們都離開之後，白狐雅狐走了出來，從崖岸上跳下，禦風而來，“聖師，妳叫我？”
　　在眾妖散去時，他朝白狐傳音，叫她留下。
　　看著這小白狐，他便不由想起青城山上那只不著調的虎妖奇虎。
　　他點了下頭，微笑道：“妳的奇虎大哥，我幫妳找到了，他並沒有死，只是被蛟魔王派往南贍部洲，妳願意去見他嗎？”
　　“真，真的？願，願意，我願意！”
　　小白狐先是楞了楞，而後欣喜的點起了狐首，狐尾左右甩擺。
　　看她這神情，二青笑得更樂了。他很期待，當這小白狐看到她的奇虎大哥那作死三百六十計之後，會是何種表情！
　　唉！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啊！
　　為了母老虎，奇虎也算是豁出命去了！
　　可惜啊！
　　他突然哈哈壹笑，伸手壹指點向湖中發呆的紫漁，將其化小，而後連帶著壹顆水球，將其從湖中攝出，托於掌上。
　　接著拎起小白狐，壹個閃身，消失於此方。
　　眾小妖並未看見他離去，他們還在糾結當中。直到壹道聲音在他們的腦海裏響起，“我走了，勿念！妳們好自為之，有緣再見！”
　　聖師！
　　眾小妖擡頭望天。
　　有小妖跪了下來，匍匐在地，開始默默垂淚。
　　小妖們有些茫然了，仿佛失去了主心骨，沒了膽魄。
　　聖師這是要拋棄我等了嗎？
　　我等該怎麽辦？
　　嗚嗚嗚……
　　風，輕輕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