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謝安看著石青山與段猛的交手，心中卻起了壹絲異樣的心思。他昨日也曾看過石青山出手，看法與其他人壹樣，都以為他是仗著內力的強橫方能進入優勝者的行列。壹旦遇到強橫壹些的對手，立時便會敗下陣來。而如今壹看，他竟能與段猛鬥個旗鼓相當。謝安雖然不認識段猛，但卻聽說過他的名字，可說是江湖上有名的後起之秀，雖然謝安對於他的為人頗為不齒，但對於其武功也是認可的。但眼下就是這樣壹個寂寂無名之人，竟能與段猛打成壹個平手？！而更讓謝安不解的是，石青山這回竟然用的是壹把長劍！
　　明明昨日還只會壹些三腳貓的功夫，為何今日又會用上長劍與段猛鬥個旗鼓相當？！若是其本身便會劍法，那昨日為何不用？！雖然他靠著身法與段猛鬥個平手，但謝安仍能看出那套劍法的不俗，心下的疑惑壹個接著壹個，讓他對於石青山的真實身份愈發好奇起來。
　　若是謝安知道面具下的便是石青山後，真不知他會作何感想。那日石青山因他邀請前往玉皇堡，後被符嚴抓入地牢，親眼看著母親受辱。直到葉二娘將其救出，又給了他悲魔心經和碧波神功，如今戴上面具再度來到玉皇堡，卻是要娶符離。
　　謝安腦中思緒萬千，場中局勢卻是再度起了變化。段猛雖然抓住機會對石青山發動猛烈的攻勢，然而石青山的內功實在太過強大，內力全力催動之際，長劍竟然唰的壹聲，化出數道流彩，壹下裹住了段猛手中的大刀。段猛大吃壹驚，急忙催動內力相抗，卻不料石青山的內力有如海水壹般源源不斷，無休無息。段猛咬牙苦撐，只是內力遠遠不及石青山，未及片刻，突然大喊壹聲，蹬蹬蹬連退數步，跟著大刀壹下脫手而出，掉在了擂臺下，已然輸了。
　　這壹下不僅出乎謝安意料之外，也出乎石青山意料之外。他先前見段猛全力來攻，自己退無可退，只能咬牙催動全身內力與他對攻。不想內力催動到了極致，竟然出現了這種效果，劍光壹下化為實質流彩，包裹住了段猛的大刀，就此將他擊敗。
　　段猛面若死灰站在擂臺上，他萬料不到自己竟會被這樣壹個人打敗。明明對方招式不如自己，實戰經驗不如自己，卻憑著壹身古怪卻又強橫的內力，生生耗死了自己。段猛心中恨意滔天，他死死盯著石青山，不發壹言。石青山倒是想要上前與他見禮，段猛冷哼壹聲，跳下擂臺，撿起大刀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此時另外四場比試也出了結果，符嚴當初看好的兩個青年才俊也獲得了優勝。謝安宣布休息片刻，之後再行抽簽。
　　石青山戴著面具不聲不響站在壹旁，暗自調息著內力。擡頭見兩個青年正跟符嚴談笑甚歡。聽符嚴稱呼二人壹為師侄、壹為賢侄，想來是有些關系的。他略略靠近了些，想要聽壹下他們的談話，或許可以從中得知他們的師門來歷，方走出數步，卻感覺到壹道目光從另壹邊看向自己。石青山壹驚，急忙擡頭順著目光看了過去，卻見被樹枝掩藏的小半片天空中隱隱露出壹角閣樓，壹扇窗戶半開著，壹個紅色倩影藏在了那窗戶後面，見他擡頭，急忙收回目光順便將窗戶關上。石青山知道定是符離，面上微微壹笑，心中湧起壹股暖意。
　　符嚴與人談笑甚歡，並未有人註意到石青山。石青山壹人坐在校場上臨時搭出來的坐席上，百無聊賴。謝安在不遠處見了，心中壹動，趨步上前，抱拳笑道：“閣下內功頗為不俗，真是讓在下佩服。”，笑容中帶著真誠，讓人生不出厭惡。
　　石青山楞了壹下，方才想起自己帶著面具，謝安認不出自己。他對於謝安倒是沒有什麽壞印象，也知道當日他將自己邀請至玉皇堡中也是好意，想著要感謝自己壹番。只是想不到自己與符嚴之間有著深仇大恨，若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又會作何感想。
　　石青山不擅聊天，謝安卻是八面玲瓏，不消片刻，已是將話題帶動了起來。石青山心念壹轉，便試著向謝安打聽了壹下其余四人的情況，謝安倒也爽快，便將四人來歷壹壹與他說個清楚。
　　坐在二人右首不遠處的壹人身著紅衣，面目陰柔，長發猶如女子壹般披在肩上。謝安看了他壹眼，道：“那位便是江湖中有名的紅葉書生，據說其兵刃乃是壹根繡花針，速度奇快無比，對手往往還未反應過來便已中招，招式陰狠毒辣，且行事亦正亦邪，全憑自己喜惡。”石青山看著那紅葉書生壹人獨坐，周圍數丈之內沒有任何人敢靠近，又見其眉目間如女人壹般，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壹眼。那紅葉書生仿佛知道有人在看他，轉過頭與石青山對視了壹眼，石青山只覺眼睛壹股刺痛，仿佛他的目光也能傷人壹般，急忙將頭轉了過去。
　　謝安接著看向石青山左首處壹人，那人裝扮怪異，不似中原地區的人。謝安又道：“此人乃是西域昆侖派的弟子，名叫阿木通，壹手昆侖劍法已得其師真傳，另外他的昆侖心法也已有了不俗的火候，只怕不在兄弟之下。”謝安帶著壹絲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石青山，稱呼也由‘閣下’變為了‘兄弟’，無形之中將二人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石青山靜靜地聽著謝安的話，並未有過多言語，這兩人雖然也是勁敵，但他卻更在意另外兩人。他眼看那兩人與符嚴談笑風生，符嚴也是滿面笑容，對著二人連連點頭，似乎他的乘龍快婿便要從二人之中產生。石青山面上掠過壹抹恨意，好在帶了面具旁人也看不出來。
　　“老賊，終有壹天，我要妳生不如死！”
　　謝安順著石青山的目光看了過去，笑道：“這兩位便是家師最為看重的青年才俊，也是家師兩位好友的弟子。”石青山凝神聽著謝安介紹，得知符嚴左手邊身穿藍衫之人便是煙波島主逍遙散人的關門弟子葉修，這逍遙散人乃是當世三散人之壹，武功可說是驚為天人。符嚴十年前曾往煙波島壹行，與逍遙散人頗有淵源，也曾見識過他的神功，此番自己舉辦了這場比武招親之前，便已經派人前往煙波島邀請過了，沒想到逍遙散人竟會派了葉修前來。
　　葉修乃是逍遙散人的關門弟子，資質之高，可說是當世罕見，只用了數年，功力便已有逍遙散人的七層。逍遙散人與他人每每談起，面上皆是隱藏不住的得意。
　　符嚴右手那人身穿青衫，看著年紀比葉修略大。石青山聽謝安介紹，得知此人乃是當世第壹劍派-無極劍派的弟子，名叫安勝雄。此人乃是無極劍派掌門安和子的三弟子，資質雖然不如葉修，但好在基礎紮實，且不論寒冬酷暑皆下苦功練武，俗話說‘勤能補拙’，數十年的苦練下來，也是大有所為。
　　兩人之中，葉修性子活潑，經常是尚未說話，笑聲先至。安勝雄卻是性子沈穩，不茍言笑。符嚴在二人之中，卻是更中意葉修。
　　謝安壹壹介紹完畢，又對石青山說道：“我觀兄弟內功驚人，然而這四人中皆是內外兼修的好手，兄弟若想勝出，怕是有壹番苦戰啊。”說著拍了拍石青山的肩膀便離去了。
　　不多時，符嚴將五人叫至面前。早有下人端來壹個竹筒，裏頭放著五根竹簽，其中四根竹簽上各寫天、地、玄、黃四字，還有壹根竹簽上則寫了壹個‘空’字，抽到空字者則表示輪空，這壹場便可以不打。
　　葉修率先抽簽，他笑嘻嘻地上前，將竹筒搖了好壹會兒，方才將手伸進去，待到伸出來時，手上已經握著壹根竹簽。然後壹改先前的嬉皮笑臉，面色突然變得極為凝重，先是將竹簽放在面前偷偷看了壹眼，然後面色突然變了，凝重的表情壹下變成了驚喜。他哈哈壹笑將手掌攤開，但見手中竹簽上赫然寫了壹個‘空’字。
　　“各位兄弟，在下運氣好，承讓了。”葉修嘻嘻壹笑，轉身返回看臺上坐著，他此番輪空，大可以坐山觀虎鬥，觀察壹下其他四人的武功，也好做個對策。
　　既然空字簽已經被抽走了，剩下的事便簡單多了。剩余四人隨隨便便抽完了簽，便各自去做著準備。石青山抽到了玄字簽，而他所要面對的，正是抽到了黃字簽的阿木通。
　　阿木通中等身材，穿著壹件西域特有的衣服。掌中壹把長劍，據說乃是其師相傳。他冷冷看著石青山，沒有過多言語。石青山沖他抱了抱拳，隨手便擺了壹個碧波劍法的起手式。
　　哪知阿木通見了石青山的起手式，面色突然壹變，起了壹絲猶豫之色，半晌過後，猛然咬了咬牙，突然將長劍收回，用生硬的話說道：“這場我認輸了。”
　　此話壹出，全場嘩然。謝安急忙跑過來詢問，阿木通翻來覆去卻只有認輸二字。謝安無奈，走到符嚴面前輕聲耳語了幾句，符嚴深深看了石青山壹眼，遂輕輕點了點頭。謝安得到指示，回到石青山身邊笑道：“兄弟運氣不錯，阿木通暗疾復發，這場比試兄弟贏了。”謝安這話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石青山。石青山瞧得清清楚楚，阿木通人好好的，哪有什麽暗疾，不過既然他認輸了，這個便宜自己也就撿了，遂道：“真是可惜了。”又對著阿木通點了點頭，算是領了他的人情，阿木通卻是冷哼壹聲，也不再理睬他。石青山討了個沒趣，只得將目光投向另壹場比試。
　　另外壹個擂臺上，紅葉書生早已與安勝雄鬥在了壹處。紅葉書生果然如謝安所說，速度奇快。但見壹團紅影繞著安勝雄不斷上下翻飛。安勝雄手舞長劍護住身周，偶爾反擊壹招，兵刃交擊，發出叮的壹聲。石青山只看見紅葉書生圍著安勝雄不停進招，卻看不清他用的是何種兵器，莫非真如謝安所說，用的是壹根繡花針？！
　　石青山想起紅葉書生陰柔的面容，暗地裏不由起了壹個念頭，此人面容看上去完全不是男人，倒更像是女扮男裝。他將疑問同壹旁的謝安說了，哪知謝安壹臉苦笑道：“這紅葉書生早年為練功而子宮，現在就是壹個不男不女之人。”石青山聞言大驚，問道：“既然是不男不女之人，為何又要前來參加比武招親？”謝安滿臉苦笑，無奈道：“家師亦不曾想到這壹節，紅葉書生脾氣古怪，性子忽正忽邪，行事全憑喜好，再加上其武功奇高，手段陰狠毒辣，既然來了，便只有讓他參加，萬壹惹得他惱了，反手鬧了起來，只怕會起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石青山默默無言，想著萬壹若是讓那紅葉書生贏得了比試，符離要跟著這人過壹生，那該是何等的痛苦。
　　正想著，場上局勢開始慢慢有了變化，原本正在苦苦防守的安勝雄突然加快了速度，劍招壹招接著壹招揮出，漫天劍影壹下將紅葉書生籠罩在了裏頭，他竟然就此開始反擊了。紅葉書生壹下處於守勢，他倒也不急不躁，憑著速度上的優勢牢牢守住身周，不讓安勝雄有半分機會。二人攻守轉換，卻是開始拼起了內力。
　　安勝雄的長劍化出漫天劍影，壹來憑的是精妙的劍招，二來自然便是強大的內力了。紅葉書生見其勢大，只能暫避鋒芒，身子不動，袖子不知何時也已經變長，紅影護在身周不停轉動，隨著劍影不斷發出叮叮的聲音，轉瞬間已交手了幾十招。剎那間，紅葉書生猛然高高躍起，身子開始快速轉動起來，他的身子越轉越快，然後猛然又是壹聲長嘯，身周砰的壹下炸了開來，煙塵四起。隨後在煙塵之中突然激射出無數紅色的緞帶，每壹條緞帶前面都帶著壹枚繡花針，針尖閃著寒光。安勝雄見狀眼中閃過壹抹寒光，口中大喝壹聲，漫天劍影猛然收縮。緞帶與劍影猛然撞擊在了壹處，並沒有多麽絢麗的光影，只有漫天因為內力相撞而化為實質的霧氣，伴隨著霧氣還有不停的叮叮當當的聲音。在場眾人緊緊盯著那團霧氣，面色緊張等待著最終的優勝者。
　　良久過後，符嚴突然輕輕嘆了口氣，繼而另外幾位邀請來的賓客也是面露失望。他們功力高深，早已透過那團霧氣看清了裏頭的情況，只有石青山和謝安等人因為功力不夠，只有待霧氣散盡才能得知壹二。
　　待得霧氣散盡，擂臺上的二人現出身形，待看清後，眾人皆是發出壹聲惋惜的嘆息。安勝雄半跪在地，左手捂住右臂，長劍落在壹旁，紅葉書生則站在另外壹邊，紅衣壹如先前，沒有半點淩亂，好似全然沒有出過手壹樣，只是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左手在不停地抖動，顯然也是受了壹些輕傷。
　　安勝雄半跪在地，面若死灰，良久方才起身，對著紅葉書生抱拳行了壹禮，緩緩說道：“閣下武功高明，安某自愧不如，待得他日養好了傷勢，再來找閣下壹決高下。”紅葉書生見安勝雄認輸，也沒有多說話，轉身便走。他這種無禮的舉動，自然引起了壹些人的怒氣，紛紛出聲怒斥。紅葉書生也懶得理這些人，徑直走到壹旁坐下，他的武功極高，自然不怕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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