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玄晶出爐 邀鬥方勝

　　方勝天分極高，自小得姐姐方凝親炙，劍術超群，小試牛刀，壹劍斃掉數十頭蠱蟲，正是誌得意滿，橫劍當胸，還要做足了姿態。他殺了數十頭蠱蟲，又有無數頭蟲豸飛來，嗡嗡振翅，擾人心神。方勝擡眼壹看，竟是黑壓壓壹片黑雲，全由蟲豸組成，怕不有億萬之多，大駭之下，忙沖入玄天觀中暫避。
　　蠱蟲殺不勝殺，就算他煉罡境界，劍術超群，每壹揮劍，總要消耗真氣，不得補充，遲早被蟲海淹沒，死無葬身之地。他破門而入，迎頭見沙通與淩沖雙雙立在院中。
　　沙通往後壹望，見了那許多蠱蟲，不驚反喜，大笑道：“來得好！正愁沒甚功勞，不好分潤丹藥，就有人送上門來，好極！妙極！”忽然壹瞪眼，向方勝道：“小子，妳也是來搶奪丹藥的麽？”方勝眼珠壹轉，忙分辨道：“方某乃是七玄劍派弟子，因見前輩運使劍術，激鬥宵小，心癢難搔，特來討教的。哪敢搶奪靈丹，豈是我正道弟子所為？”
　　方勝卻也不傻，沙通擺明了是金丹級數的大修士，壹只手便將他打死了，再說甚麽以七玄劍派壓人的話頭，純是嫌自家命長，忙改換說法。沙通笑道：“七玄劍派？那可是玄門大戶啊，方才運劍的非是老子，而是這小子，妳若要討教，盡可沖他去，老子絕不插手便是！”
　　往淩沖身上壹指，方勝見那少年生的文弱，氣息亦是忽高忽低，顯然真氣耗費頗劇，弄不清來路，便道：“這位道兄想來真氣不調，晚輩這裏有壹枚丹藥，乃是出門時長輩所賜，正可梳理氣脈，可與這位道兄服下。”取了壹枚丹藥出來。
　　沙通笑道：“不必，那小子沒這般容易受人好處，妳自家收著罷！”果然淩沖氣息忽然高漲，氣脈相銜，梳理通順。方勝暗自惕凜，經歷方才那等大戰，回氣還能如此之快，定是得了玄門正宗真傳，這樣弟子出門歷練，必有高手長老壹旁護持，想要占便宜，實在難比登天。
　　方勝心頭生了退意，淩沖長籲壹口氣，緩過神來，見方勝立在觀中，目中神光壹閃，問道：“妳是七玄劍派弟子？”方勝身上劍氣盎然，與當年秋少鳴修煉無形劍訣如出壹轍，壹眼便認了出來。
　　方勝心下壹驚，沙通大笑道：“先莫扯皮，且看沙通老爺如何降伏這些小蟲子！”此時門外蟲豸已然闖入觀中，往三人襲去。淩沖勉強回復三成真氣，見這些蠱蟲鋪天蓋地，想要全數滅殺，絕無可能，唯有請沙通出手。
　　沙通嘎嘎壹笑，身前陡然顯出壹道真氣漩渦，面盆大小，內中玄意流轉，八維不測，發出壹股絕大吸力，但有蠱蟲靠近，壹頭紮了進去，絲毫反抗不得。淩沖瞧得眼前壹亮，沙通所用正是玄鯨吞海功的壹招變化，奧妙精深。可惜自家的玄鯨吞海功異變為吞星符，汲取周天星力倒是壹絕，自家卻絲毫分潤不得，不知被甚麽物事偷偷吞了。
　　那些蟲豸正是阿布西放將出來，他與方勝壹般來的晚了些，有幸躲過了棄道人魔種控魂之厄，見棄道人倉皇而逃，碧霞寺佛光退回，自覺機會到了，不肯離去，躲在暗中，先放出壹波蠱蟲前來試探。阿布西是偷跑出來，盜取了五蠱神君三葫蘆蠱蟲，仗之橫行霸道。五蠱神君成道之後，煉制了五種蠱蟲，每壹種盡皆威力驚人，猙獰兇殘，平時珍若性命，隨身攜帶，連親傳弟子等閑都見不著。
　　阿布西所盜自非那五種毒蠱，而是五蠱神君采十萬大山異種蛇蟲，另行交配培育出的三種蠱蟲，威力不大，但群起攻之，卻也十分淩厲。他唯恐隱於玄天觀之人法術高絕，壹口氣將壹整只葫蘆蠱蟲盡數放了出來，這些蠱蟲倒有些形似六足蠱王，只是並無尋寶探氣異能，唯嗜生靈血肉，壹經放出，要吞盡方圓百裏生靈血肉，才會飽啖而歸。
　　只可惜他誤算了壹點，沙通也在玄天觀中。若只有淩沖、方勝兩個劍修，見了蠱蟲唯有落荒而逃，這等殺不勝殺之物，最讓劍修頭疼，每壹揮劍必要耗費真氣，遲早被蠱蟲拖死，但沙通不同，他的出身奇異，先天正是任何蠱蟲之克星。
　　龍鯨壹族由天龍與太古巨鯨交合而生，天龍倒也罷了。太古巨鯨卻是混沌異種，體型之巨堪比開天神獸鯤鵬，性喜遊蕩虛空，腹中饑渴之時，壹口壹吸之間，可將壹座大千世界所有生靈、水木盡數吸入腹中，或挑肥揀瘦的吃掉，或是索性壹口吞沒，嚼也不嚼。玄鯨吞海功便是仿照了先祖巨鯨這等神通所創。
　　沙通以龍鯨之身，催動玄鯨吞海功，身前生出壹道渦流，如無底巨洞，天上本是黑壓壓壹片蠱蟲，有億萬之多，當真如玄鯨吞海壹般，眨眼之間，飛蛾撲火，吞噬了壹幹二凈，壹只也不剩。
　　這些蠱蟲入了沙通法術中，只輕輕壹震，全數震死，壹口吞入腹中。沙通吐了口長氣，連個飽嗝也不打，眼中忽然壹亮，笑道：“在這裏了！”身形壹閃，已自無蹤。
　　淩沖知他是發覺暗中放蠱之人，前去捉拿，也不在意，目光只在方勝面上逡巡。方勝給他瞧得心中發毛，強笑道：“在下七玄劍派方勝，不知道兄出自何門？”淩沖笑道：“原來是七玄劍派的道友，在下淩沖，出身太玄劍派。聽聞貴派中有壹位方凝真人，不知方兄可識得麽？”
　　方勝聽聞淩沖之名，心下便是壹凜：“原來他便是太玄淩沖！秋少鳴便是敗在這廝劍下！”秋少鳴劍敗淩沖，落得灰頭土臉，跑回七玄劍派，老祖宗大長老鄭聞大發雷霆，險些將他壹掌打死，還是段克邪求情，這才命秋少鳴戴罪立功，專修無形劍訣，待得劍術大成，定要戰敗淩沖，壹雪前恥。
　　方勝心頭火熱，他與秋少鳴正是新進弟子中風頭最勁的二人，秋少鳴日日苦練，他欲登門挑戰，也尋不到機會，這才出山散心，不料偶遇淩沖，若能在此處將其擊敗，回山之後略壹吹噓，自家地位自然不同，掌教長老自會青眼有加，著力培養，哪還用管甚麽狗屁秋少鳴？
　　觀外忽然傳來壹聲長笑，人影壹閃，沙通已挪進觀中，手中提著壹人，重重壹摔，那廝委頓在地，翻不起身，正是阿布西。以方勝眼力，竟不知沙通如何闖進觀中，心頭暗自驚駭。
　　阿布西躲在暗中，發覺那群蠱蟲失了感應，忍不住啊了壹聲，被沙通聽聞，露了破綻，當即趕去。阿布西甚是兇悍，索性將余下兩葫蘆毒蠱盡數放出，要加害沙通。誰知被沙通施展玄鯨吞海功，壹口壹群，幾下將蠱蟲嚼吃了幹凈，還打了個飽嗝，連那頭六足王蠱也不放過，祭了五臟廟。
　　阿布西這才驚駭交加，但為時已晚，被沙通壹拳打暈，提了回來。淩沖望了阿布西壹眼，問道：“此人既會用蠱，沙師兄想來知曉他出身門戶了？”沙通冷笑道：“除了五蠱神君那廝，也不會再有人使這等下作蠱毒之術了！只是五蠱神君自修成玄陰道果以來，輕易不出十萬大山，只關起門來享受無邊自在，連門下弟子也極力約束，不令其等輕易走出十萬大山為惡。這小子想必是偷了五蠱神君的蠱毒，偷跑出來，不想撞正了鐵板。”三言兩語，將來由分說的絲毫不差。
　　淩沖聽聞五蠱神君乃是玄陰級數，又見那少年打扮粗野，適才又放蠱害人，想也不想，壹道劍光飛去，斬去頭顱，鮮血噴了壹地。方勝驚道：“這淩沖好大的殺氣！”沙通甚是可惜，說道：“可惜這小子只偷了三葫蘆蠱蟲，還不夠塞牙縫的！”龍鯨食量甚大，他修成金丹，可以練氣度日，但許久不食葷腥，今日吃了壹大群蠱蟲，倒把饞蟲勾了出來。
　　可憐阿布西自十萬大山偷跑出來，本想見識壹番中原繁華，哪知被玄晶丹藥味吸引，意欲搶奪，遇上淩沖這個殺星，壹劍就給殺了，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淩沖斬殺阿布西，正要說話，只聽地下壹聲悶響，仿佛甚麽東西炸裂開來，跟著壹股比之前更香十倍的丹香飄灑出來，方勝見識廣博，心下壹動：“所煉靈丹出爐了！”果然地下密室大門打開，清元道人手托壹方玉瓶，滿面喜色，玉瓶中正有濃郁藥香傳來，方勝聞了幾口，頓覺無形劍訣劍氣運轉都加快了幾分，知是異寶，但有沙通、淩沖坐鎮，不敢出手搶奪。
　　清元道人用了四十九日苦功，終於將血陽花煉化，成就壹爐大藥玄晶丹。雙手將玉瓶奉上，向淩沖施禮道：“淩師叔，弟子幸不辱命。壹爐玄晶丹成藥壹十六枚，盡數在此，請師叔過目。”
　　淩沖也有幾分欣喜，接過玉瓶，打開瞧時，見其中十幾枚指甲大小的丹藥，圓滾滾聚在壹處，藥香撲鼻，十分好聞，知是好物。將丹藥傾出六粒，遞給清元道人，說道：“清元師侄辛苦，四十九日苦功無以為報，便就借花獻佛，妳且收下這六粒丹藥。”
　　清元道人大驚，兩手亂搖，急道：“師叔，此藥以血陽花入藥，藥力極強，太過珍貴，師侄萬萬不敢收下。請師叔收回成命！”淩沖將臉壹板，說道：“此丹成藥，全賴師侄妙手，還搭上不少珍惜藥材，取六粒奉贈，理所應當。妳也莫要推辭，長者賜，不敢辭，趙師兄不在，我之言便如師命。拿著！”
　　太玄劍派門規森嚴，趙乘風不在，淩沖便為玄天觀主事，壹言壹行，只要不違門規，清元道人膽敢違抗，便是欺師滅祖。他想了想，勉強收了六粒丹藥，施禮道謝不止。他自家倒也罷了，還清再過幾年也要過煉罡壹關，若能有玄晶丹之助，能省卻極大苦功。做師傅的不得不為徒兒打算，便再不推辭。
　　淩沖轉頭又去了四粒玄晶丹奉送沙通，說道：“今日大半仰仗沙師兄妙手回天，這四粒丹藥權作心意，請師兄笑納。”沙通咧嘴壹笑：“我知道妳小子是當面損我，不過這玄晶丹於我亦有大用，就不與妳客氣，反正妳去北冥煉罡，還要我充當苦力。四粒玄晶丹權作盤纏罷！”壹把將四粒丹藥抓去，壹口吞入腹中，好似生怕淩沖反悔似的。
　　淩沖哈哈壹笑，全不在意。他修煉玄門劍道，只以心中之劍，斬破無明，於外物倒不怎麽看中。葉向天曾言，玄晶丹能增厚真氣修為，在他看來，留下六粒丹藥，也夠自家修煉之用。因此毫不猶豫，分贈有功之臣。
　　方勝早已瞧得呆了，眼見靈丹被淩沖分糖豆似的分了大半，心癢難搔，又不敢出手強搶，面上神色精彩之極。淩沖忽然轉過頭來壹笑，露出壹口大白牙，說道：“此藥名為玄晶丹，功能提振元氣，補益真元，倒也十分好用。淩某願以六粒玄晶丹作註，與方兄邀鬥壹場，若是我敗在方兄劍下，六粒丹藥任憑方兄取去，如何？”
　　方勝眼中神光壹閃，沈聲道：“當真？”玄晶丹倒也非是甚麽絕世靈丹，七玄劍派中便有丹方，但淩沖所煉，是以血陽花入藥，藥效非凡，方勝雖不知血陽花來路，但只憑藥味就知此藥乃絕世之寶，自家現下攢煉罡氣，正需此藥培本固元。淩沖膽敢以此藥為註，確是壹個極大誘惑。
　　淩沖笑道：“大丈夫壹言既出，駟馬難追。何況我忝為太玄掌教弟子，豈敢胡吹大氣，落了掌教恩師名頭？他老人家若知我隨口誑語，定要飛劍來取我項上人頭。只要方兄能以劍術勝我，六粒玄晶丹就此奉贈，絕無二話！”
　　清元道人面色壹變，見沙通面含冷笑，全不在意，就忍住不言。淩沖卻也有自家打算，當年他與秋少鳴左道相逢，二人皆是修道雛兒，不通劍術，胡亂鬥了壹場。
　　自家如今修煉的洞虛劍訣，本需於殺伐中，照見劍術本源，另辟乾坤，難得方勝亦是修煉無形劍訣之輩，恰是壹塊上佳的試劍石。至於其境界高出自家壹重，倒也無妨，血河之中，凝煞級數的妖魔卻也不曾少殺，還怕壹個區區煉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