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聽雲觀山，劍成別離

　　長風浩蕩，秋日高遠。
　　高山之間，滿目松柏層林疊翠，隨著颯爽秋風搖曳，聲若波濤連綿，更有山間雲海翻湧，氣象萬千。
　　聽雲山，
　　坐而論道，觀山聽雲。
　　山崖之間，突兀地出現壹寬大平臺，斑駁青石鋪地，後方是幾間古舊小屋，松柏映日，雲海繚繞，頗有幾分出塵之意。
　　刺骨寒風中，壹少年正穿著單衣金雞獨立，壹手捏著劍訣，壹手平刺長劍。
　　雖然臉色鐵青，鼻涕都凍成了冰棍，但還是壹動也不敢動。
　　正是少年劍客葉飛。
　　旁邊山石之上，壹身穿道袍的白色老猿正瞇著眼曬太陽，不時從毛發中撿出個跳蚤放進嘴裏，吧唧吧唧。
　　似乎覺得時辰已夠，老猿換個姿勢托著腮幫子側躺，懶懶說道：
　　“沖陣十劍。”
　　葉飛眼中透出壹絲劫後余生，不過卻不敢松氣，連忙運氣舒展，活動僵硬的身子。
　　隨後眼神壹凝，劍光忽閃，行進間劍如雨瀑，殺氣盎然。
　　誰知，老猿臉色卻變得不好，隨手撿起壹枚石子，嗖的壹聲彈出。
　　“嗷！”
　　葉飛捂著屁股蹦起，連忙持劍彎腰拱手，呲牙咧嘴，小心翼翼說道：
　　“猿師，請指教。”
　　他總算明白師傅為什麽說吃不了苦就下山，這老猿嘴毒心狠，苛刻至極，簡直是在折磨人。
　　不過離開是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離開。
　　老猿雖狠，但他能感覺到，段短時間內，劍術已經提升了壹大截。
　　白猿哼了壹聲，
　　“妳這不是練劍，是舞劍，是耍劍。神意相合，劍隨人走，我看妳小子到發明了人隨劍走。”
　　“看著！”
　　話音剛落，就撿起壹根枯枝翻身落入場中，雙目壹瞪，劍氣沖天而起，旁邊雲海翻湧，被刺出壹道道筆直溝壑，半天才緩緩復原。
　　葉飛只覺呼吸不暢，渾身汗毛聳立，每次觀看老猿練劍，都忍不住想爆粗口。
　　這老猴劍術，真他娘的強！
　　突然，白猿眉頭壹皺，望向山下，
　　“嗯，有人入山！”
　　說著，身形壹閃，已然縱身躍入雲海之中。
　　葉飛壹驚，連忙跟上。
　　只見壹前壹後兩道身影穿破雲霧，在懸崖峭壁間提躍縱橫，如履平地，很快來到了山腳。
　　山下溪谷旁，竹生正身背劍匣，彎腰在寒泉邊洗手，張奎則斜坐在巨大斑斕惡虎背上，手中空酒壺晃來晃去。
　　原來西南事了後，當日那少女傅鈺就心事重重，不辭而別，而張奎則護送竹生回山養傷。
　　“道長，師傅！”
　　葉飛先是壹喜，但隨後看到竹生慘白的面色，頓時大驚失色，“妳受傷了？”
　　“亂嚎什麽……”
　　白猿不滿地翻了個白眼，看著竹生到是十分滿意，“不錯，雙目含神，劍氣內蘊，聽雲門看來還能茍存個幾十年。”
　　竹生苦笑抱拳：“猿師說笑了。”
　　白猿年長，就連他師傅松風子都是在其摧殘下練劍，竹生自然很是尊敬。
　　噗嗤！
　　趴在地上的肥虎突然笑了，低聲自語道：“這老猿嘴真臭。”
　　“嗯……”
　　白猿低頭自語，“這貓好肥……”
　　肥虎壹聽頓時大怒，
　　“妳才是貓，妳全家都是貓，老子……”
　　白猿目中兇光壹善，
　　“妳是誰老子？”
　　肥虎突然頭皮發麻，脖子壹縮，委屈道：“開個玩笑麽，幹嘛那麽兇……”
　　張奎搖頭失笑，
　　“猿前輩莫要和這癡貨計較。”
　　白猿看著張奎瞳孔壹縮，冷哼壹聲點了點頭。
　　沒多寒暄，立刻上山。
　　眾人在山間縱躍奔騰，很快到了山崖平臺之上。
　　張奎舉目四望，忍不住贊道：
　　“聽雲出塵，好景致！”
　　竹生微笑道：“聽雲門虞亂之後建立，祖師曾助那乾元帝撥亂反正，天下安定後隱居，因劍修困苦，以致壹直以來門派雕零。”
　　白猿撇嘴道：
　　“說那麽好聽幹嘛，明明就是功成後和那乾元帝起了齟齬，避難而已。”
　　張奎微笑點頭，沒有搭話。
　　怪不得竹生不喜歡和朝廷打交道，原來從祖師起就有仇怨。
　　竹生說的沒錯，聽雲門生活確實乏味，白猿是個劍癡，每天就是催著葉飛練劍，景致雖美，看慣了也無聊。
　　但張奎待著卻是另有其事。
　　方仙道遺跡之中，二人收獲了不少珍稀礦石，除攢夠了飛劍材料，竹生也計劃幫張奎重煉陸離劍。
　　數日後，平臺後方山洞劍蘆中。
　　陸離劍落入熔爐中，半天的時間終於開始軟化，變為鐵水。
　　竹生壹身短打，邊添加礦石邊講解：
　　“張兄，本門善於煉劍，三代掌門更是天才，他曾提出個構想，以煞氣為內蘊，煉壹把威力驚人的飛劍。”
　　“可惜煞氣太過，劍靈無法孕育，淪為凡劍，但此劍卻恰好適合張兄，妳那道術煞氣驚人，若時常溫養，真不知最後會達到何種境地……”
　　張奎在旁看得壹臉微笑。
　　正如竹生所說，陸離劍只是凡品，西南壹戰中，斬殺幾名老妖的技能點，被他將《導引術》升到了七級，《斬妖術》升到了六級。
　　陸離劍已經有些承受不住煞光，時刻有碎裂風險，如真如竹生所說，那新生的陸離劍必定能發揮《斬妖術》全部威力。
　　此劍鍛造需要煞氣之地，但張奎的庚金煞光無疑更好，兩人配合，叮叮當當的聲音，整整持續了半月。
　　劍成之日，沒有什麽天地異象，但竹生卻滿懷信心，配好青銅劍鞘後，壹下甩了過來。
　　“張兄，接劍！”
　　張奎壹把接住，只見此劍與原先尺寸相同，重量卻整整多了數倍。
　　右手輕撫劍柄。
　　鏘！
　　長劍出鞘，光澤暗淡。
　　但這只是表象，
　　隨著《斬妖術》啟動，長劍越發內斂，兩邊劍刃卻浮現出讓人心驚肉跳的金光，如同鑲了條金邊。
　　洞外，正在指點葉飛的老猿突然背後發涼，猛然轉頭，
　　“好惡的煞氣！”
　　“哈哈，好好！”
　　張奎哈哈大笑，此劍竟像是專為斬妖術而生，煞氣神光內斂，不似原先金光閃閃，威力卻更加凝聚。
　　而且他能明顯感覺到，這把劍還在不斷接受著庚金煞氣的溫養，正如竹生所說，終有壹日會孕育出了不得的東西。
　　劍已鑄成，張奎也就告辭離開。竹則生要閉關三年，煉制新的飛劍。
　　兩人意氣相投，西南壹行又成生死之交，雖不舍離別，但江湖就是這樣，總歸聚散無常。
　　“竹兄，三年之後，妳我再謀壹醉！”
　　將山上存酒全部喝光，在老猿怨聲不斷中，張奎悠哉悠哉騎虎下山。
　　擡眼遠望，卻見曠野間銀裝素裹，漫天寒絮紛紛揚揚，不知不覺迎來了入冬後的第壹場雪。
　　張奎仰頭看著天上飄雪，初來時還是夏日，半年時間竟恍如隔世。
　　“道爺，我們去哪？”
　　肥虎抖了抖身上雪花，悶聲問道。
　　“隨我去京城，看那千年繁華！”
　　張奎哈哈壹笑，跳上虎背，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飛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