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惟龍石

　　“幫忙？”
　　聽了範老先生的話，方寸面上露出了幾分好奇之色。
　　自家人說自家話，範老先生與自己的關系，大家彼此心裏都有數，瞧老先生這壹身風塵仆仆的樣子，想必是為了平息犬魔被斬的後患，著實沒少到處奔走，原本方寸以為這位老先生此時大概弄死自己的心都會有，卻沒想到，這位老先生如今居然要找自己幫忙……
　　他有什麽忙，是範老先生舍得拉下老臉來求自己的？
　　“方小友……”
　　範老先生低聲壹嘆，面上似乎有了些黯淡之容：“老夫知妳少年意氣，心間所想，其實老夫何嘗不是與妳壹樣嫉惡如仇，然世事如此，又能如何？此前妳不聽老夫之勸，硬斬了那烏鴉山的犬魔，其實已經惹下大禍，乃是老夫不辭辛苦，數月奔走，訪老友，見故師，這才終於幫妳擔下了此責，厘清了關系，如今，總算不會再有人因為犬魔之事，找妳麻煩了……”
　　“哦？”
　　方寸聽著，神色多少有些新鮮。
　　而範老先生迎著他的臉色，顯得壹片坦然，毫無愧色，道：“誠然，老夫當年是妳兄長的故交，也算是妳的長輩，幫妳做這些事，也是份所當為，只不過，老夫奔波許久，終尋得人壓下此事，卻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既然要斬了犬魔，那自然也要有所擔當，老夫為了此事，便已在黿神宮內，許下了重諾，此番回來，定然要將靈井之事，處理的妥妥當當！”
　　說著，臉色已是壹片毅然，目光向外壹瞥，道：“適才妳也瞧見了，那位巫族月部的女子，便是老夫從黿神宮內專程請了過來，幫著我清江郡處理靈井枯竭之事的高人……”
　　“她的名字，應該喚作月寒妝？”
　　方寸心裏暗暗想著，向範老先生笑道：“此前不是已經聽她說得很仔細了麽，靈井之事，便是因為鬼官竊取清江氣運而釀成的大禍，範老先生此前便已經將靈井之事，壓在了我六宗頭上，如今關鍵時候，如何能不全力相助，那鬼官……老先生放心，我定然給妳揪出來！”
　　範老先生聽著，面無喜怒，微壹沈默，才道：“如今斬了鬼官無用！”
　　方寸頓時有些好奇：“哦？”
　　範老先生道：“靈井枯竭已久，鬼官為禍也深，縱然如今將那鬼官抓來，鬼璽毀掉，但氣運已亂，怕是也養不好靈井，這也是老夫將靈井之事，放在了頭壹樁大事的原因……”
　　方寸訝然，忙道：“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範老先生，忽然站了起來，深揖壹禮：“能救靈井者，惟方家與七族……”
　　方寸眼睛都微微瞪大了。
　　……
　　……
　　“分明七族與妖尊私貿之事，鐵證如山，範老先生為何不去深查？”
　　也是在此時，九仙宗所居的客殿之外，清靜山峰之上，孟知雪正與神目公子陸霄二人，壹前壹後，相對而立，孟知雪今日見得殿內之事，便已俏臉生寒，滿心皆是驚疑怒氣。
　　“此事對我來說，並不意外！”
　　神目公子陸霄輕輕開口，神色顯得有些輕淡。
　　“為何？”
　　孟知雪微微咬牙，道：“妳顯然是早就知道鬼官殺人，與七族和妖尊的暗中勾結有關，可是妳卻從頭至尾，都不肯將這件事說出來，難道說妳們七族的事，妳也要幫著瞞到底？再如那範老先生，同樣也是姓範，難不成他老人家也是出自七族，也壹樣要為七族效力？”
　　“範老先生確實與我壹樣，皆是七族出身！”
　　神目公子陸霄輕輕開口，眉宇輕皺，道：“可我想說的，卻沒有這麽簡單！”
　　孟知雪挑了挑眉梢，看向了他。
　　神目公子陸霄，低低嘆了壹聲，才道：“這便是我與妳說過，做好人，與做好事的道理！”
　　轉過身來，看著孟知雪，道：“範老先生不會因此而動七族，最多也只會斬首惡，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範老先生要替七族效力，畢竟他老人家，早年間有壹位親侄子仗了他的名義，強搶民女，同樣也被他壹劍殺了，以正視聽，這樣的人，又怎麽會在意七族名份？”
　　“他不動七族，是因為只有七族的配合，才能救得了靈井！”
　　“什麽？”
　　孟知雪聽得此事，才忽然怔住了。
　　“靈井之秘，尋常煉氣士並不知曉，包括我九仙宗大部分長老！”
　　神目公子陸霄低低嘆了壹聲，道：“但我讀盡世間經義，甚至曾經得到道主的賞識，得以入道門，觀得半部道藏，卻從裏窺得了些靈井的由來真意，因此我知道，七族與靈井，息息相關，範老先生若硬要向七族出手，靈井必毀，到頭來，遭殃受苦的，還是百姓！”
　　“而這，才是範老先生分明大怒，卻還是不會動七族的原因！”
　　“靈井……靈井……”
　　孟知雪心間驚怒，連呼了兩遍靈井的名字，想要細問，但也知道，此事既為驚人之秘，那必然不能隨便告之旁人，而且她也知道，以陸霄的身份，不可能說假話，既然他說了七族與靈井，息息相關，那麽便定然確實如此，可是這樣壹來，卻更使得她心間有些憤憤然……
　　“難道，就因此放過了七族？”
　　神目公子緩緩搖了搖頭，道：“我說短視與長視，便在這裏！”
　　微微壹嘆，他才道：“聽見七族之中，竟有如此敗類，暗中勾結妖尊，我心間亦是怒極，如今的我，也可以大義滅親，向世人公布此事真相，可是如此壹來，人心憤怒之下，七族必遭重創，而七族也不會坐視自己覆滅，壹定會起而反擊，最終壹塌糊塗，又有什麽好處？”
　　“而我能夠做到的，便是先處理鬼官之事，聯合七族，先請得諸方聯手，治好了靈井，待到萬事皆妥當，然後再回族中，求祖爺出面，整治族系，將那些與妖尊勾結之輩打的打，殺的殺，說服七族改變與南邊的態度，也算是還我清江百姓壹個公道，壹片安寧祥和！”
　　孟知雪聽了，許久無言，顫聲道：“這就是妳做事的原則？”
　　陸霄沈默了壹會，道：“妳不覺得，這才是對清江百姓，對大局最好的處理手段麽？”
　　孟知雪咬了咬嘴唇，輕輕搖著頭。
　　過了許久，她才低聲道：“這或許是妳的答案，或許有理，但壹點也說不服我！”
　　神目公子陸霄沈默著，許久才道：“那誰有可能說服妳呢？”
　　孟知雪不言，只是轉身看向了範老先生留下了方寸說話的那壹方殿宇。
　　……
　　……
　　“七族與我方家？”
　　方寸聽了範老先生的話，也是頗為意外，壹怔才笑道：“此言何解？”
　　範老先生沈默了壹會，向方寸道：“此前妳入守山宗，花三百龍石買靈脈，是否是真？”
　　方寸萬沒想到，他竟會提這件事，慢慢點了點頭。
　　“能夠治得靈井的，只有龍石！”
　　範老先生忽然開口，說出了壹句異常驚人的話，目光定定看向了方寸，低聲道：“靈井牽系清江靈脈，壹竭俱竭，壹漲皆漲，而今清江靈井，已到瀕臨衰破之際，再無別策，可以在短時間內救得了靈井，惟有龍石，甚至不是少數的龍石，須得大量龍石投入靈井才可！”
　　“然而這壹次，老夫為著尋人壓下犬魔之事，已在黿神宮內被迫答應，此番予我清江的龍石，本就會減半，況且六大宗門，表面平和淡然，實則錙銖必較，龍石到了我手裏，想要不給他們，他們又怎麽會同意，便是我與他們撕破了臉，能夠扣下來的龍石，也遠不足救治靈井所需，所以，這壹次我只有借七族之力，借妳方家之力，為我，為這清江百姓……”
　　他如此身份，在此時，卻壹揖到底，大義凜然：“求妳們出手相助！”
　　“這……”
　　這壹番形勢的變化，竟是讓方寸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忽然明白了許多事，難怪這位範老先生，哪怕白懷玉已經自承其罪，仍然對七族睜壹只眼，閉壹只眼，難怪當初自己壹來郡府，這位範老先生，便口口聲聲，有恩於自己的兄長，更是要在自己面前擺出壹副恩人長輩的模樣，難不成，那時候，就開始考慮這件事了？
　　這個消息，來的突兀，便是他，也壹時沒急著回答。
　　而範老先生，似乎看出了方寸心間的疑難，忽然輕嘆，道：“方小友，可憐老夫壹大把年紀，居然要如此求妳壹個後生，著實有些可笑，但妳可知，老夫為何會搞到這壹步？”
　　方寸投來了壹個詢問的眼神。
　　“靈井自立國之初，便已存在，在老夫之前，妳可知他們是如何治靈井的？”
　　範老先生無奈壹笑，道：“那妳總知，當年妳兄長因為破壞了淩州百姓生機被盜之事，遭到天行道追殺的事情吧？”
　　“唰！”
　　方寸心間壹驚，猛得轉頭向範老先生看了過來。
　　迎著方寸的目光，範老先生緩緩點頭：“沒錯，當年陳州壹宗門設普天月華陣，竊取淩州三千裏域內百姓生機，便是奉了前任郡守之命，引入靈井，轉作井間靈泉的……”
　　這壹刻，方寸頭皮隱隱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