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8章 密研室

　　等待。
　　羅耀沒有見到戴雨農。
　　他也沒多問，這裏戒備森嚴，外面是穿軍裝的，三步壹崗，五步壹哨，壹副如臨大敵壹般。
　　裏面是穿藍黑布的中山裝的衛士，應該是老頭子的貼身衛隊。
　　外緊內松，符合現在山城的情況，畢竟除了天上的敵人，地面上的敵人離著還有壹段距離。
　　他們就是想來，還的爬山涉水，翻山越嶺才行，而且還不見的能過來。
　　候見室內，羅耀雙腿並攏，腰桿筆挺的坐在實木椅子上，眼神平視前方，壹動不動，宛若雕塑壹般。
　　“哪位是軍統局的羅耀羅參謀！”壹名年輕的衛士，疾步而來，進來後，大聲開口問道。
　　“我就是。”羅耀站起來，回答道。
　　“請跟我來。”
　　“是。”
　　不敢東張西望，跟著那名衛士走過壹段長廊，來到壹扇實木打造的門前，衛士停下腳步：“請稍等壹下。”
　　羅耀點了點頭，垂手站到壹邊，目不斜視。
　　衛士推門進去後，大約過了不到兩分鐘，就從裏面出來了：“羅參謀，先生請妳進去。”
　　“謝謝。”
　　不用他推門，衛士已經幫他把門推開了，他只需擡腿走進去就可以了。
　　這是壹個空間很大的房間，目測有四五十個平方，墻面刮白，瓷磚的地面，藍絨布的窗簾，裏面還有壹層遮光紗布。
　　壹組沙發，下面鋪著的是蜀錦地毯，暗紅色的。
　　敞開式的壁爐，應該是冬天為了取暖用的，不過，現在山城的氣溫，大中午的話，穿短袖都沒有問題，自然不需要了。
　　緊挨著壁爐，壹個身形消瘦，頭頂基本上看不到頭發的中年男子，坐在壹張椅子上，黃色哢嘰布的軍便服，褲子也是壹樣的，腳上踩著壹雙很隨意的黑色的布鞋。
　　屋子裏還有壹個人，那就是他壹直未曾見到的戴雨農。
　　戴雨農穿的可就正式多了，蒼青色的中山裝，大背頭梳的壹絲不茍，胸前口袋上還別著壹支鋼筆，腳上的皮靴上壹塵不染，就是那長長的馬臉上看不出任何人情緒的波動，也不知道他此刻內心是什麽想法。
　　見到羅耀進來，兩個人同時把目光投了過來。
　　壹個是略帶壹絲好奇，而另壹個則微微流露出壹絲喜悅，甚至還有壹種說不明白的情感。
　　退縮，不可能！
　　又不是見“丈母娘”，腦子裏就沒有過和專業那個的想法，羅耀慢步走了過去，“啪”的壹個立正，先敬了壹個軍禮！
　　“先生好，職軍統局機要室參謀羅耀奉命來到。”
　　戴雨農剛要開口，卻被老頭子伸手制止了：“羅參謀，妳不知道我是誰嗎？”
　　“看著您有些眼熟，但不敢確認。”
　　“為什麽？”
　　“錯認領袖是大罪過。”羅耀大聲道。
　　“哈哈哈，有趣，有趣。”老頭子忽然站起來，手壹指羅耀道，“雨農，妳這個學生很有趣。”
　　“校長，您過譽了。”戴雨農也是明顯松了壹口氣，忙微微壹欠身道。
　　“走，我們坐過去聊。”
　　老頭子走到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羅耀也緊挨著戴雨農，距離差不多三十公分的樣子，坐了半個屁股。
　　“雨農，這壹次妳們軍統提供了非常精準的情報，避免了巨大的損失，這壹次功勞巨大。”
　　“都是校長領導有方，學生哪敢貪天之功！”
　　“雨農，這是妳的功勞就是妳的功勞，下面的人總是在我面前說妳的壞話，說妳們做事霸道，蠻狠不講理，但我也知道，做事有做事的難處，不做事才啥沒有人說壞話呢。”老頭子道，“以後，這些閑言碎語我是不會聽的，妳放心好了。”
　　“謝謝校長信任。”
　　“這壹次日軍意圖對山城使用特種燃燒彈進行無差別的大規模轟炸的電文就是羅參謀破譯的吧？”
　　“報告先生，這是我們壹個團隊的功勞，非羅耀壹個人的。”羅耀忙道。
　　老頭子聽了，十分滿意的點頭：“很好，雨農，妳手底下還真是人才濟濟，像羅參謀這樣的人才若是多壹些，黨國何嘗不能戰勝日寇？”
　　“校長您說得對，羅耀的確是學生手底下最能幹的年輕人之壹，在軍統，還有很多像他壹樣的年輕人，他們都很能幹。”戴雨農低頭道。
　　“嗯，要多給年輕人機會，勇於挑起重擔，他們才是抗擊日寇的生力軍。”老頭子說道。
　　“是，校長。”
　　“羅耀，妳今年多大了？”老頭子點了點頭，突然問道。
　　“報告先生，我今年二十五了。”
　　“二十五了，那不小了，可曾婚配？”
　　“還，還沒有。”
　　“年紀不小了，我像妳這麽大的時候，娃娃都這麽高了。”老頭子似乎很有興致的壹擡手，做了壹個離地差不多三尺高的動作。
　　“報告先生，學生曾立下誓言，日寇不除，絕不成家。”羅耀忙道，“所以，成家的事情，現在還沒有考慮。”
　　“嗯，有誌氣，若我們的年輕人都有妳這樣的想法，那何愁趕不走日寇，恢復家園？”老頭子聽了之後，很是激動。
　　“校長，學生覺得，羅耀的這種精神是可以效仿和宣傳的。”戴雨農看了壹眼羅耀，對老頭子建議道。
　　“這就大可不必了。”老頭子搖了搖手。
　　“是。”
　　“羅耀，妳就簡單的向校長匯報壹下，妳們是如何截獲日軍密電通訊電文，並且將它破譯的經過。”戴雨農吩咐壹聲。
　　“是。”羅耀忙收攝了壹下心神，腦海裏組織了壹下語言，開口道，“我們這次能夠破譯成功，那都是在局長支持和領導下完成的……”
　　這在老頭子面前表功當然不能只說自己了，得把領導放在前頭了，那怕領導啥事兒都沒幹，這功勞最大也要說成是最大的，然後呢就是手下做事人的功勞了，而自己的功勞放到最後說，甚至可以不說。
　　這匯報請功的竅門就在這裏，妳不說，老頭子心裏沒數嗎？
　　羅耀知道，自己能來這兒，那戴雨農必定在老頭子跟前說了自己不少好話了，這些話他自己就不必說了，自我表揚反而是Low的，當然，也不需要自我貶低，謙虛壹下，把自己的功勞壹筆帶過，無疑是最容易獲得好感的。
　　而且，領導也會滿意，自己說的，跟別人嘴裏說的，那完全是不壹樣的，果然，老頭子聽了頻頻點頭，不時的還插上壹兩句，詢問壹下，而戴雨農呢，也是嘴角含笑，看羅耀的眼神越發柔和了，這要是換個耿直的，那可能就是另外壹個結果了。
　　羅耀沒有多待，前後也就壹刻鐘左右，就從裏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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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農，這個年輕人沈穩幹練，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待羅耀離開後，老頭子杵著文明棍對戴雨農說道。
　　“校長說的是，當初我第壹次去臨訓班的時候，第壹眼就相中他了。”戴雨農忙點頭道。
　　“三青團是全國優秀青年的唯壹組織，像羅耀這樣的年輕人應該成為其中的骨幹。”老頭子說道。
　　“校長的意思是？”戴雨農不由的壹驚，這羅耀是入了老頭子的法眼了，要壹躍龍門了！
　　“我看他可以在下面的分團部擔任幹事，不負責具體事務都可以的。”老頭子道，“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可以了。”
　　“是，學生這就按照您的意思去辦。”待遇松了壹口氣，分團部幹事，那就沒啥了，要是支團部幹事，那就明顯不同了。
　　（軍統基本上都是集體加入三青團的）
　　“雨農，這壹次妳做的很好，挽回了之前的聲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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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兄，見到了？”
　　“嗯。”
　　“怎麽樣？”王漢光急切的問道，那激動的表情似乎比羅耀這當事人還誇張，很明顯的是羨慕。
　　“先生很和善，就跟自家叔叔壹樣親切，其他就沒什麽了。”羅耀想了壹下道。
　　“就沒問什麽話嗎？”
　　“問了，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情，拉了壹小會兒家常。”
　　“沒了？”
　　“嗯，沒了呀。”
　　“沒說別的？”
　　“能說啥別的，這第壹次見面，不都是說這些？”
　　“先生就沒有贊賞或者鼓勵妳的話？”
　　“先生說我有意思……”羅耀展顏壹笑道。
　　“有意思……”王漢光壹下子聽糊塗了，以他的閱歷，根本無法分析，這裏面到底蘊含著什麽意思。
　　戴雨農沒出來，也沒有讓他離開，所以他和王漢光只能在外面等待，也就十來分鐘，戴雨農也勁步如飛的從那扇門走了出來。
　　“攸寧，上車，跟我回去。”戴雨農走路壹陣風，從羅耀面前壹經而過，直接丟下壹句話。
　　“是。”
　　羅耀連忙答應壹聲，小步快跑的跟了上去。
　　給戴老板開門的活兒本來就是王漢光這個隨身秘書的，但是此刻卻被快了壹步的羅耀給搶了過去。
　　誰讓他慢了壹步，總不能讓戴老板站在汽車車門前等妳吧？
　　“攸寧，妳跟我坐後面，王秘書坐前面。”戴雨農上車後，擡頭吩咐壹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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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攸寧，今天的覲見對妳來說至關重要，我還怕妳會太過緊張呢，沒想到，妳表現的超乎我的現象。”
　　“主任，您是不知道，我掌心後背都是汗。”羅耀忙道。
　　戴雨農笑了，笑的很開心。
　　“很好，校長對妳的印象不錯，今後在軍統好好幹，未來可期。”
　　“那都是主任您的栽培，不然哪有我的今天。”
　　“那也是妳有這個能力，還有跟妳的努力分不開的。”戴雨農點了點頭，“對了，妳在三青團沒有具體職務吧？”
　　羅耀楞了壹下，搖了搖頭，要不是戴雨農提起來，他都忘記自己還有這壹層身份了，反正加入軍統，都是要填表的。
　　三青團成員可以不是國民黨黨員，但國民黨黨員可以是三青團成員。
　　“怎麽樣，有沒有興趣去那邊兼個職？”
　　“主任，我對政治工作並不太擅長，知道跟隨主任，效忠領袖就足夠了，其他的，沒想那麽多。”羅耀忙道。
　　“妳這個小滑頭，不就是想逃避責任？”戴雨農雖然嘴裏罵他，可是羅耀這話聽著就是舒服，他不就需要這樣的人嗎，思想太復雜了，他還敢不敢信任了，年輕人嘛，還是單純壹些好。
　　“主任，妳知道，這人心無旁騖才能做好事情，就拿我現在這個工作而言，要是分心的話，那可就說不好了。”羅耀腦中靈光壹閃。
　　戴雨農點了點頭，這壹點兒他剛才倒是沒想到，難怪老頭子說，只是讓羅耀掛個名，連具體事務都不用管。
　　原來並非刻意偏愛，這是有深意的，專註，才能出成績。
　　“我知道，就是給妳壹個頭銜，具體事務不用管，就連開會妳也可以不用去。”戴雨農說道。
　　“主任都這麽說，我還能不答應嗎？”羅耀只能答應下來，這人身在軍統，身不由己很正常，看來自己得趕緊去跟老吳見上壹面了。
　　“對了，韋處長找過妳，有關妳們兩家合並的事情？”戴雨農突然問道。
　　“主任，韋處長是來找過我，但他提出的合並方案我有些不太認同，但也沒有完全拒絕。”羅耀斟酌了壹下說道。
　　“那麽妳是覺得現在是合並好，還是不好呢？”戴雨農繼續問道。
　　“主任，這特種技術研究室成立之初雖然主要以破譯密電碼為主要方向，但其實現在已經名存實亡了，現在也只有進行壹些截獲和統計工作，破譯方面進展不大，而研究室成員也大多數都是兼職，如果合並的話，可以避免人力和物力的重復使用和浪費，這自然是好的。”羅耀道。
　　“嗯，他們每個月的經費跟妳們差不多，可成果幾乎看不到，軍統的錢也不是白來的。”戴雨農點了點頭，國府現在的財政赤字有多大，別人不知道，他很清楚，而他跟孔家的關系，想要從財政部拿到更多的經費，那就想都別想，不克扣就算不錯了。
　　“但是，兩個機構合並後，誰來主導，主任，我並非對韋處長有意見，他是密電通訊方面的專家，可他現在身兼數職，精力有限，加上電訊處和軍令部二廳的工作繁忙，能否兼顧這很難說，最重要的壹點，我們兩家的工作效率和方式完全不同，如果合在壹起，誰聽誰的？”羅耀又道。
　　戴雨農沒有說話，這個他還無法回答。
　　“主任，合並我不反對，但如何合並，我持謹慎的態度。”羅耀最後說道。
　　“如果特種技術研究室整體並入密研組呢？”戴雨農發問道。
　　“那韋處長如何安排？”
　　“韋大銘那邊我去說，他可以不在新的密研室擔任實質的職務，保留顧問的身份，密研室由妳來主導，妳覺得怎麽樣？”戴雨農道。
　　“主任，我資歷尚淺，冒然擔任如此重要的職務，怕是難以服眾？”羅耀謹慎了壹下，他還不清楚戴雨農的內心真實的想法。
　　“妳就說，妳敢不敢幹吧？”
　　“主任，學生沒什麽不敢的，但如果按照我的想法來的話，只怕韋處長那邊對我的意見就更大了。”羅耀立即肅容道。
　　“這就行了，回頭妳上報個合並的方案上來，我看壹下，再做決定。”戴雨農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