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九章 草根的競爭

　　孫長鳴在村裏找人，雲念影在村子外，想了想……猶猶豫豫的又拿出壹個小小的泥塑小樓。
　　往空中壹拋，泥塑迎風而漲，轟隆壹聲落在村外的土地上，變成了壹座四層木樓為主體，周圍配套十幾間廂房的大院落。
　　“好貴的，天黑之前壹定要收起來。”
　　然後她坐在樓上等候，時間不長，遠處天空中，有壹道虛幻的火球滾滾而來，沿途發出宛若雷鳴的聲音，極為引人註目。
　　雲念影壹撇嘴：“就喜歡出風頭。”
　　那火球迅速到了附近，可以看清火焰只是虛影，包裹住了其中壹架極為華貴的車輦。
　　車身就不必說了，拉車的乃是兩頭渾身金毛，無比神駿的螭虎！
　　但雲念影很清楚，這兩頭只是有壹絲稀薄的螭虎血脈，卻被人用法術激活，完全生發於外。
　　這導致兩頭禦獸，看上去跟螭虎壹模壹樣，其實就是個繡花枕頭，實力和真正的螭虎，差著十萬八千裏。
　　突出壹個好看、威風。
　　車輦降落在院子中，車上走下來壹個三十出頭的成熟美人，體態豐盈，搖曳生姿。
　　“小姨，我在這。”雲念影在樓上招手。
　　成熟美人蘇悠悠擡頭壹笑，飛身到了樓上，抱住雲念影壹陣揉搓：“呀，我家乖影影，讓我好好揉揉……”
　　雲念影的小臉蛋，在她手中變化出了許多種形狀，雲念影用力掙脫，大聲抗議：“小姨！我不是三歲的時候了……”
　　“對喲，那個時候妳笑臉肉嘟嘟的，比現在好玩多了。”
　　雲念影：“……”
　　車輦上，跟著走下來幾個朝天司的校尉，站在壹旁捂嘴竊笑。
　　“小姨，公事為重！”雲念影板起了臉，下次見面之前，我壹定要修成鐵面神術，硌妳手！
　　蘇悠悠想到公事，有些愁容浮上臉頰：“現在情況怎麽樣？”
　　“我聯系了絕戶村，以免除活命稅為條件，請采珠人幫我們打撈那具屍體。”雲念影把情況簡單的介紹了壹下。
　　同行的校尉中，有人擔心道：“那具屍體有些詭異，普通的采珠人能行嗎？”
　　雲念影無奈道：“我們不敢輕易進入村子，只能靠他們了，隨機應變吧。”
　　她放置在樓中的玉符忽然直立而起，放出了壹片光華，正是孫長鳴他們抵達了渾水河邊的情景。
　　孫長鳴帶著人到了河邊，取出那枚玉符，玉符就自動升空，采集了周圍的畫面，傳送去了雲念影那邊。
　　村子裏的人都沒見過什麽世面，玉符把他們鎮住了，還是包五爺年長，站出來問道：“幾位差爺，長鳴說的好處，都是真的嗎？”
　　蘇悠悠出面，頗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度：“絕無須言，我們來自朝天司，老人家應該聽說過。”
　　包五爺連連點頭，大官啊。
　　“我們壹句話，縣衙只敢照辦。所以妳們大可放心。甚至……如果打撈的難度過大，賞賜還可以適當提升。”
　　包五爺幾個人面露喜色，壹起道：“多謝大人。”
　　蘇悠悠微壹頷首，剩下的交涉，交給了雲念影。
　　“那壹具屍體，是從氓江上飄來的，我們估計應該在渾水河和氓江的交匯處。妳們分段負責，先大致搜尋壹下。”
　　姚四叔壯著膽子道：“好叫幾位大人知道，這河中兇物極多，屍體落水往往不到半日，就會被啃吃幹凈……”
　　雲念影打斷他：“這具屍體有些不壹般，那些普通的兇物不敢下口。”
　　姚四叔不敢再說。
　　孫長鳴其實早就有些懷疑，從氓江上飄下來，按說怎麽也不會進入渾水河。渾水河只是氓江的壹條支流，只能從渾水河飄入氓江，沒有從氓江逆流飄到渾水河的道理。
　　蘇悠悠提醒了壹句：“大家小心壹些，如果情況不對，立刻上岸報告，我們會想辦法處理。妳們只要找到了那具屍體，之前說好的賞賜壹定發放。如果能夠將屍體打撈上來，賞賜翻倍！”
　　包五爺等人眼睛壹亮。
　　渾水河邊，幾個人商量壹下，每人分了壹段河道就準備下水了，忽然有壹群人從村子裏跑來，高喊著：“等壹下！”
　　為首的是個高個子中年人，在壹群老弱病殘的絕戶村，這人絕對算得上“健壯”。
　　當然，得把憨妹排除掉。
　　包五爺皺起眉頭：“張繼虎妳來幹什麽？”
　　中年人張繼虎沒理他，而是對玉符虛影中的蘇悠悠等人抱拳作揖：“幾位官爺，這次差事應該我們來接。”
　　姚四叔幾個人頓時橫眉豎眼，這種好差事，做成了壹年的活命稅就可以免了，竟然有人來搶！
　　“憑什麽？”幾個人吵嚷起來。
　　張繼虎瞥了他們壹樣，冷笑道：“我只說壹個，整個絕戶村，除了我張繼虎，還有誰下過氓江？”
　　壹句話堵得姚四叔壹群人說不出話來。
　　半年前這個張繼虎的確下過氓江。
　　越大的河流越危險，盡管張繼虎也只是在氓江和渾水河交匯的地方采過珠，沒敢深入氓江，可是在絕戶村，已經是了不得的“成就”，除了他之外，還真就沒人做到過。
　　村口小樓內，蘇悠悠看了雲念影壹樣，後者有些尷尬，孫長鳴辦事也太不靠譜了，可是眼珠壹轉：難道孫長鳴找來的這些人，就是他背後的那幾位？
　　雲念影看了看包五爺和姚四叔他們，衣衫破爛，身材佝僂，滿臉的唯唯諾諾，實在是怎麽看……也不像是隱士高人的樣子。
　　張繼虎又說道：“妳們本事不行，耽誤了幾位官爺的大事，擔待得起嗎？”
　　他又看向孫長鳴：“官爺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妳，妳卻私心作祟，只帶了自己相熟的人，實在可惡。”
　　蘇悠悠大事上不糊塗，眼前的情況，她辦差的時候也時常遇到，往往在他們看來，不過是蠅頭小利的事情，那些普通人卻當成了天大的利益，總想著從中為自己、或者親近的人撈點好處。
　　“不必說這些。”蘇悠悠保全侄女的臉面：“妳們都下水，誰先找到，賞賜就是誰的。”
　　她既然發話了，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下來。
　　渾水河這邊，村民們活動著身軀，做著下水前的準備。
　　包五爺湊到孫長鳴身邊，低聲說道：“長鳴，這次給妳丟臉了。”
　　孫長鳴再看看姚四叔幾個人，明顯信心不足。張繼虎的確是村子裏最好的采珠人，他們沒信心贏過人家。
　　孫長鳴微笑：“沒啥大不了的。”
　　有自己在，張繼虎他們贏不了。


第二〇章 大天蟲
　　張繼虎最先準備好，第壹個跳入了水中，他選的地方，是渾水河註入氓江的河口。這裏暗流最多，也最危險。
　　隨後，其他的采珠人也逐個下水。
　　只有孫長鳴站在岸邊，小泥鰍早已經遊進了河中。
　　村口的小樓內，雲念影和小姨在壹旁交談起來：“那具屍體，到底是什麽來歷？”
　　“氓江上遊的銅棺峽妳知道吧？”
　　雲念影點頭：“當然知道，定波府內著名的滅域，其中有上古戰場，有妖獸墳場，有陰煞鬼域；據說峽谷深處，還有時空壑隙連接淪落天海！無比兇險但也是修士們歷練、采伐的絕佳場所。”
　　蘇悠悠道：“銅棺峽中，有壹片懸棺山崖，誰也不知道那些棺木到底是什麽人放進去的，不過這些年來，水位上漲，時常會有棺木被水沖毀，屍體落入氓江中。
　　不過銅棺峽外面，有咱們朝天司的衙門，往往屍體落水，就被當地的衙門發現，將屍體打撈上來，以免形成災禍。
　　可是這壹次，這壹具屍體，卻不知怎的避過了當地朝天司的打撈，順流而下。”
　　頓了壹頓，她接著說道：“氓江沿岸各個衙門都收到了文書，沿路開始打撈這具古怪的屍體，但是詭異的是，各地的衙門都有人看到了那具屍體飄在河面上，想要攔截打撈，卻都莫名其妙的錯過去。”
　　“壹直到了這裏再往下的話，就是我朝的米糧之地湖熟地區。”
　　雲念影也明白了，湖熟地區承平多年，這樣壹具出自“滅域”的詭異古屍，壹旦進入那片區域，恐怕會引發壹場浩劫，影響到今年的秋收。
　　滅域為什麽被成為滅域？就是因為裏面的東西，對於外面的生靈來說，都有著毀滅性的危險。
　　雲念影還有疑問：“古屍順江而下，怎麽就確定到了渾水河裏？”
　　“下遊再也沒有見過那具古屍，至於是不是真的在渾水河裏，又是怎麽會到了渾水河裏，我們朝天司也不確定，所以才只是讓采珠人去找壹找。”
　　雲念影心裏也好受壹些，如果朝天司真的十分確定，本身十分危險的古屍，就在渾水河中，又讓自己負責組織可憐的采珠人，去打撈屍體……造成死傷雲念影會心中負疚。
　　壹大壹小兩個絕色的美人結束了溝通，看向了玉符投影。
　　而朝天司其他的校尉，不論老少，都在偷看著兩人。
　　年紀大的幾個，都在看雲念影，年輕的反而去看蘇悠悠的背影。
　　渾水河邊，姚四叔最後壹個下水，臨走前交代孫長鳴：“妳離得遠壹些，這事情……四叔我總覺得不大對頭。”
　　什麽屍體連那些兇物也不敢吃？
　　隨著眾人下河，河邊的那壹枚玉符自動升高，將更大範圍的河面，收進了投影中。
　　小樓內的朝天司人員，差不多能夠看到整個渾河和氓江的交界處，采珠人們入水，在水面上留下了壹道道的痕跡。
　　而遠處，洶湧奔騰的氓江之上，時不時的翻滾出壹頭暴躁兇殘的巨獸，猙獰的腦袋、或是鋒利的鐵尾騰出水面，令人望之生寒。
　　雲念影越發覺得自己欠考慮，這些采珠人如果誤入氓江……
　　孫長鳴的身影，在茫茫的水岸邊，倒顯得渺小而無關緊要了。
　　孫長鳴擡頭盯著那高升的玉符，這東西還真是奇妙，高空拍攝無人機？還能實時聯網傳送？
　　可因為這東西存在，孫長鳴不能將魂魄附在小泥鰍身上，只能讓那家夥自己在水裏尋找。
　　可是作為家裏的“大哥”，孫長鳴對兩個弟妹總感覺不放心。
　　憨妹像壹頭好鬥的山羊，總想著懟自己壹下狠的。
　　老二只要看見好吃的，不顧壹切都要沖上去。沒有自己掌控，這家夥自己在河裏，誰知道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不過說起來，“老二”這個排位，和小泥鰍的形態倒是相得益彰。
　　孫長鳴稍稍走神，忽然就感應到了什麽，他急忙擡頭望去，就看到氓江上，忽然卷起了壹個漩渦，那壹片的水面，也跟著翻騰起來。
　　小樓內，雲念影憂心忡忡：“氓江中有兇物在戰鬥，這動靜恐怕是兩頭妖獸，要不讓采珠人先回來吧。”
　　蘇悠悠還沒有說話，壹旁壹位年過半百的總旗搖頭說道：“雲姑娘雖是好心，可時間不等人。如果那具古屍真的在渾水河，壹旦成了氣候，死的就不是這幾個采珠人，而是整個絕戶村！”
　　雲念影心裏還是有些難受，卻也不得不承認，總旗雖然有些冷酷，說的卻是在理。
　　自己加入朝天司草率了，這裏並不適合自己。
　　蘇悠悠考慮了壹下：“讓他們盡量不要進入氓江吧。”
　　可是那翻騰的浪花，竟然慢慢的朝著渾水河移動過去了！
　　朝天司眾人心中發沈，卻咬著牙不再多說。
　　在氓江中能搞出這麽大動靜，必定是妖獸之間的戰鬥，這個級別的兇物，壹旦進入氓江，就是無敵的存在。
　　在場的便是那位總旗，壹旦到了水裏，也不敢說敵得過壹頭妖獸，更別說那些采珠人了。
　　孫長鳴站在河邊，心裏不斷罵著小泥鰍。因為他已經感應到了，那是自家老二弄出來的動靜，翻江倒海啊。
　　戰鬥的對象，是壹頭水中怪蟲。
　　孫長鳴也是慶幸，還好不是什麽百年老蚌之類的，不然畫風會越發清奇。
　　怪蟲身子像壹棵千年古木，生著八對細長卻鋒利堅韌的蟲足，身後是三條線尾，頭上有兩道長而靈巧的須子。
　　孫長鳴嚴重懷疑，就是因為這兩道須子，比小泥鰍的更長、更威風，那家夥才壹怒沖了上去。
　　我是想過讓妳去氓江試壹試，但不是現在啊。
　　妳悄悄溜進去也就罷了，別在這個時候給我惹事啊。
　　孫長鳴壹邊數落，壹邊暗暗擔心。最後還是壹咬牙，到了河邊找個地方坐下，然後將自己的魂魄附在小泥鰍身上。
　　岸上的孫長鳴，變得呆滯了起來。
　　孫長鳴壹過來，就看到小泥鰍已經大發神威，將那只怪蟲殺的節節敗退，怪蟲的蟲足被咬斷了四只，但怪蟲已經是妖獸，頗有幾種神術，還在和小泥鰍纏鬥。
　　只不過它的壹切水行神術，到了小泥鰍面前完全無用。
　　蟲足壹劃，本有鋒利的水刃悄無聲息的切來。到了小泥鰍身邊，自動消散！
　　須子搖擺，自水裏誕生出壹只巨大氣泡，能將獵物困在其中不得掙脫。可是氣泡裹住了小泥鰍，噗的壹下自動破碎。
　　怪蟲在水裏氣的全身搖擺，明明無往不利的神術，怎麽到了這小胖子面前就不管用了？
　　壹身本事，只剩下兩根長長的須子，放出藍色雷電這壹道，對小泥鰍還能起到阻礙作用。
　　可是這種神術消耗極大，幾次之後怪蟲的兩根徐子耷拉下來，明顯沒有之前威風了。
　　孫長鳴松了口氣，魂魄退了出來，交給小泥鰍自己去戰鬥。他回歸自己的身體，先悄悄打量壹番，沒什麽異常，又站起來重新回到河邊。
　　兩頭妖獸在水下翻滾戰鬥，小樓中朝天司眾人密切關註，忽然水面上伸出來幾只細長鋒利的蟲足，老總旗吸了壹口涼氣：“是壹階妖獸大天蟲！”
　　這種妖獸號稱壹階神術第壹，壹共掌握著五種神術，是普通壹階兩倍以上！
　　就算是遇到了強悍的二階妖獸，也能輕松的全身而退。
　　眾人的面色更加凝重，和這種妖獸對戰的那壹頭，壹定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而這種大天蟲，食量極大，吃起東西來無所顧忌，壹旦進入渾水河……後果不堪設想。
　　蘇悠悠嘆了口氣，遲疑著道：“實在不行，讓那些采珠人回來吧，我向衙門申請壹套避邪精甲，親自進去看看。”
　　她還沒說完，其他人紛紛反對：“不行，避邪精甲能不能防禦絕戶村的邪氣，誰也沒有把握！”
　　壹名校尉冷冷道：“壹群等死的賤民罷了，何須如此在意？若是能在這次危機中起到作用，便是死了，也是他們的榮幸！”
　　雲念影怒目而視，對方並不畏懼她，反而道：“雲大小姐覺得難以接受？只不過是因為妳辦案經驗太少，事實上很多時候，我們都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
　　“別吵了。”蘇悠悠忽然指著畫面中：“妳們看。”
　　氓江之上，翻滾的浪花逐漸平息，壹具龐大的屍體浮上了水面，眾人大吃壹驚：“竟然是大天蟲？！”
　　“難道跟它對決的，是更加強大的二階妖獸？”
　　二階妖獸相當於修士的第二大境，在場地位最高的蘇悠悠，正是第二大境。
　　修行第壹大境名為“靈身境”，分為六層。第壹層“靈氣”，第二層“靈脈”，第三層“靈穴”，第四層“異文”，第五層“應物”，第六層“弄寶”。
　　四海八荒絕大部分修士，終其壹生也都只是在第壹大境打轉。
　　第二大境名為“燃照境”，同樣六層。到了第二大境，已經是壹方強者。
　　二階的妖獸在氓江裏也能稱霸壹方。
　　朝天司眾人反而放心了：“二階的妖獸，必然看不上渾水河這種地方。那裏的兇物，不夠它塞牙縫。”
　　剛說完，只見畫面中那只大天蟲的屍體，突然被什麽東西拉了下去，水面形成了壹個小小的漩渦，然後再也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