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八六章 躡空足

　　孫大人又帶著三件至寶回道青龍面前：“冕下看壹看。”孫大人最關心的當然是那壹根獸角，乃是焚丘點名要的“任務物品”，有可能從其上窺探出幾分焚丘的來歷。
　　對這件寶物，孫大人自己的結論有三個方面：第壹，壹定是天軌逆變之前的寶物，第二寶物目前最大的作用，是錨定虛空，孫大人猜測，如果有相應的手段配合，這東西甚至可以錨定任何壹處虛空；第三個是這東西很可能不是“獸”角，而是百族中某壹種生靈的寶角——這角對於哪個種族來說，很可能是壹種器官。
　　青龍態度顯得不冷不熱，眼眶裏神火沒精打采的燃起，讓人感覺就像是勉強擡起眼皮子——但是相比於青龍之前對孫大人的態度，已經是態度大變、分外熱情了。
　　青龍也會把握分寸，不能突然壹個大掉頭，就顯得太露骨了。
　　哢哢哢……
　　青龍伸出了白骨森森的爪子，輕輕拈起了那柄刀，神火中露出了幾分回憶之色，很快就想起來：“這是【鬼雄】酆唐的神器【僻詭刃物】，專克壹切陰物，號稱斬盡三界不良鬼！”
　　“……妳沒聽說過【鬼雄】酆唐？奇怪了，他應該大大有名才是……也罷，本尊同妳講壹講。”
　　孫大人猜到了這柄刀大有來歷，卻沒想到竟然如此霸道，“斬盡三界不良鬼”！難道上界的鬼仙也歸妳管？
　　孫大人又想到了壹個天地規則上的細節：這個世界的鬼仙，能飛升上界嗎？如果跟自己上壹世的傳說壹樣，鬼仙是無法升天的話，所謂“三界”的牛皮，水分就很大了。
　　青龍簡明扼要的跟孫大人講述了這壹位【鬼雄】酆唐，這位人物和“鐘馗”有些類似，遭遇更慘、實力和手段也更加霸道。孫大人剛才握住這柄刀，陷入的那壹片屠殺大鬼的戰場，極可能便是【鬼雄】酆唐成名的壹戰：滅廟之戰。
　　當時天下第壹城隍手下的鬼吏索賄不成，就要害酆唐的性命，那城隍不但不懲治手下，反而想要將酆唐拘拿，投入十八般地獄，酆唐壹怒之下持著【僻詭刃物】殺進了城隍廟，連斬大小壹百四十鬼吏、鬼官，最終壹道劈碎了城隍，天下第壹城隍廟也跟著坍塌破碎。
　　【鬼雄】酆唐後來和壹位閻君意氣相投，領受了陰冥的差事，巡查天下鬼差，有“先斬後奏”的權力，但那個時候酆唐其實並未死去，但是常年巡查幽冥、與大小善惡的鬼物為伍，體質也受到了不可逆轉的影響，所以他始終以“半人半鬼”的身軀，頂著【鬼雄】的名號。
　　古老傳說中，有許多酆唐的傳說，在這些故事中，他嫉惡如仇、不畏強敵、鐵面無私、斷案如神，乃是壹位為民做主的“好鬼官”。
　　可是不知為何，這些傳說在如今的八荒世界絕跡。孫大人猜測和創世神話傳說消失，很可能是同時發生的。
　　“這柄【僻詭刃物】非常古怪。”青龍也不想拿著這東西，用白骨爪子觸摸了壹下就丟到壹邊去：“可以斬殺壹切鬼類，便是對於閻君也有壹定的克制。可是它有著強烈的侵染效果，長時間使用，會將使用者變成和酆唐壹樣半人半鬼、不人不鬼的狀態。”
　　孫大人看著這柄形制有些醜陋的“柴刀”，心頭忽然壹動，有了壹個新奇的想法。
　　青龍已經拿起了那壹枚寶角，眼眶中的神火忽然變得熾烈起來，語氣竟是有了幾分激動：“竟然是【先靈】壹族的【躡空足】！想不到啊，下界還留存著這樣壹件至寶……”
　　“……妳的猜測有些偏差，【先靈】壹族其實不在百族之中，他們比百族古老得多，據傳乃是混沌初開後，第壹批先天生靈之壹。或許應該被稱之為先天神明。”
　　“不過他們喜好和平和探索，他們漫長的生命中，除了繁衍後代之外，其余的時間幾乎都是在用這【躡空足】探索星空。”
　　“據說仙界就是他們開辟的……”
　　孫大人錯愕：“開辟仙界？”
　　“仙界總不會自己憑空出現吧？”青龍道：“不過這些事情也都是傳說，有幾位古老的神明也宣稱過，仙界是祂們以虛空神通開辟的，仙人們是鳩占鵲巢。”
　　青龍擺了擺爪子：“先靈族消失數十萬年之後，才是百族的時代。在百族時代和先靈壹族有關的壹切寶物就應該消失了呀，天軌逆變之後，竟然還有這樣壹直【躡空足】，真是太令本尊意外了。”
　　“小子，這可是好東西，妳可以直接用這寶物渡去仙界、萬神天宮，想去哪就能去哪兒……”
　　孫大人震驚：“妳說什麽？！”青龍對孫大人丟出壹個“下界凡人少見多怪”的神情，攤開自己的爪子說道：“妳沒聽錯，這件寶物就是這麽強大。它可以讓妳偷渡去仙界，但本尊勸妳最好不要這麽做，飛升天劫的意義，絕不僅是磨練和篩選，還是壹種生命本質的提升。不經歷這個過程，不管妳是去仙界，還是萬神天宮，最好的下場呢就是……瞬間衰老，看壹眼上界的風景就死去了。”
　　但孫大人心中更加震驚的是焚丘為什麽會要這東西！它也想殺回仙界、或是萬神天宮？奇怪，為什麽自己下意識的就用了“殺回”這個詞？
　　孫大人小心翼翼將【躡空足】收起來，青龍道：“也不用這麽小心，目前這東西還不能用，得等到天軌完全恢復。”
　　它的爪子又壹次伸出來，粘起來那壹顆天外神石，隨意說道：“還有最後壹件，讓本尊看看，早點打發了妳，本尊好去休息……”然後青龍龐大的骸骨身就僵住了。
　　孫大人試探問道：“冕下？這天外神石中的力量，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知道被什麽手段，近乎完美的封印在裏面——這到底是什麽力量？”
　　青龍並無反應，孫大人又呼喚了幾聲，青龍眼眶中的神火這才“呼”的壹下子重新跳動起來，祂擺動了壹下巨大地頭顱，深深地看了孫大人壹眼，沒頭沒腦的說了壹句：“到底是九巫妖廷本身就持有這些可怕的異寶，還是因為妳，他們才會持有這些異寶……”
　　孫大人皺眉：“這東西比先靈壹族的【躡空足】還要可怕？”
　　“不，其實這東西並不算什麽，但它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青龍用爪尖點著天外神石：“這裏面封存的，是【反界】的力量。妳還記得本尊對妳說過，上界也有自己的敵人，那些敵人也是真正的神仙，本身並無善惡，但大家分屬不同世界，就仿佛天生敵對，難以共存。
　　這些世界和上界處在相同的力量位階，我們稱之為【反界】。”
　　孫大人聽了覺得像是上界的“平行宇宙”，但是平行宇宙之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沒道理啊……但孫大人沒有盲目的質疑。
　　“為何會天生敵對？其中是不是還有什麽別的緣由？”孫大人詢問。青龍點頭：“這其中的緣由便是，祂們來了我們的世界，祂們的力量便天生克制我們；而同樣的，我們去了祂們的世界，我們的力量也克制祂們！”
　　“就仿佛只要穿過了那壹扇宇宙之門，壹切就會發生壹次‘反轉’，這就是【反界】名字的由來。”
　　孫大人喃喃自語：“原來如此。”然後孫大人立刻明白過來，指著天外神石：“這東西可以在我們的世界中封印祂們的力量！”
　　這就是青龍剛才失神的原因：“不錯，這種手段，本尊在上界也聞所未聞！”祂百思不得其解，被壹種困惑逼得有些瘋癲：“這樣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下界？！而且是壹個天軌破碎的下界？”
　　青龍壹聲長嘆，用爪子將天外神石推回給了孫大人：“好生收起來，不要讓任何人士知道。若是消息泄露了，那些上界的存在們……可能會使出很多讓妳信念崩塌的手段來。”
　　孫大人到真的願意將這寶物獻出去，幫助上界對抗【反界】的敵人，但問題是上界的那些存在，會相信他嗎？所以孫大人也明白，目前最好的處置方式，便是青龍所說的，暫時保密，等到自己飛升仙界，並且有了足夠的實力和地位後，才是這東西重見天日的時機。
　　孫大人又好奇：“冕下看不穿這天外神石的奧秘？”
　　青龍搖頭：“若是在上界，給本尊壹段時間，自然可以參悟出這種封禁手法，可是在下界處處受限，本尊也……”
　　孫大人沒什麽好問的了，謝過了青龍後，退出了包羅萬象小天地。卻忽然有壹股貪念在心中升起：【躡空足】啊，可以將自己帶到這星空中任何壹處地方，沒準【反界】也能去。
　　這樣的寶物……真的要給焚丘嗎？
　　但是這種貪念在心頭搖曳了壹下，就被孫大人毫不留情的掐滅了：“這是在焚丘指引下找到的寶物，自己在這個過程中還得到了天外神石和僻詭刃物，相當於焚丘已經給了自己報酬，於情於理不應該扣下這寶物。
　　況且……從目前來看，焚丘於我有恩，豈能恩將仇報？”
　　同時孫大人心裏還慫慫的：焚丘要這件【躡空足】，很可能是為了殺回上界啊，自己貪了它的東西，便是有二弟和三妹護著，只怕也要吃大虧。
　　孫大人前往焚丘的路上，給柳值大人傳訊，通報了九巫妖廷內發生的“變故”。沒說是自己做的，但柳值大人壹定能猜到。
　　柳值大人接到這個傳訊，“猛然”想起來自己還有這樣壹位得力下屬！然後有關孫大人的壹切才從記憶深處浮起——這讓柳大人暗中大罵壹陣，罵著罵著……就忘了自己到底要罵誰，以及本大人為何如此憤怒？
　　他急奔去找呂廣孝老大人，對九巫妖廷的大戰，可以提前發動了。
　　……
　　孫大人已經趕到了焚丘下，將【躡空足】取了出來，雙手捧在身前。孫大人第壹次看到，焚丘忽然裂開了，從地底深處射出壹道粗大的靈光直沖天際！
　　可是孫大人四處壹看，村子裏的人、朝天司在周圍的崗哨，全都靜悄悄壹片，就明白了只有自己能夠看到這異象。
　　那靈光中，隨之向外擴散出了無數的規則線條……和之前不同，這壹次的規則線條雖然仍舊十分龐雜，卻被可以安排的可以“看懂”了！
　　孫大人幾乎是將這些規則線條“烙印”在了腦中，並且隱約的預感到，自己的第二種“力量”，便要著落在這些規則線條中！
　　只不過現在的自己距離第二種“力量”，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焚丘明顯在嘉獎孫大人，這些規則線條在虛空中凝而不散，留給孫大人足夠的時間。
　　終於在壹陣恍惚中，孫大人眼睛壹眨，從渾然物外的參悟狀態中脫離，焚丘也已經“閉合”，剛才的壹切異象仿佛根本不曾出現。孫大人低頭壹看，手中的【躡空足】也不見了。
　　孫大人對焚丘頷首致意，準備離去——焚丘中卻又有異象升起，這次展示給孫大人的，是壹片混沌虛無中，沈睡的某種東西，似乎是壹個胚胎、又好像是壹枚卵。
　　確切地說是直接從元神層面上，傳遞給孫大人壹種感覺。這種感覺讓孫大人如果見到了這東西，馬上就能認出來：這就是焚丘讓我找的東西。
　　但和【躡空足】相比，顯然這壹次焚丘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在哪裏，甚至不清楚這東西現在究竟是壹種什麽狀態。
　　孫大人又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又等了片刻，焚丘再沒有別的指示，孫大人這才轉身而去。
　　“焚丘的任務難度越來越高，這次的‘東西’壹定比【躡空足】更加強大。”孫大人心中也很震驚，區區八荒世界，有【躡空足】和天外神石，已經非常不合理了，還有比它們更高階的東西？！
　　“總感覺是……有什麽至高無上的存在，用了匪夷所思的手段，把這些寶物藏在了低階世界……”
　　焚丘的新任務毫無線索，孫大人沒有頭緒，只能處處留心。不過孫大人接下來有自己的計劃：紅夷蠻種大陸的問題需要徹底結束了。
　　本來想直接去紅夷蠻種大陸，但孫大人忽的“心血來潮”，覺得自己需要回氓江都司看壹看。
　　他身形壹晃，“破虛”神通之下，已經回到了氓江哨所外。
　　甚至不需要孫大人進去看，就能夠感受到哨所中的劍拔弩張！孫大人迷惑撓頭：“國師怎麽來了？”
　　氓江哨所內，壹大兩小三個女人之間，氣氛十分緊張。
　　小公主最近很暴躁，並且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很暴躁。孫大人這壹次出去沒帶她，不在孫大人身邊，小公主的某些記憶漸漸被隱藏，這讓小公主非常不舒服，總覺得少了什麽，整個心裏空蕩蕩的。
　　她本來就瘋批，這下子更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實力又強，在氓江都司那邊鬧騰起來，誰也治不住她。偏偏孫大人的這些下屬們……也忘了這小女孩為什麽在我們氓江都司？我們為什麽要忍受她？
　　但這些事情好像順理成章。
　　下屬們也知道，能“治住”她的人在氓江哨所，於是想方設法，把她騙了過去，甩給小姐不管了。
　　小公主就覺得絆腳石看著不順眼，也忘了為啥就是看她不順眼，遇上了就是懟就是幹！本瘋……本公主什麽時候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