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艾倫的盟友

　　佛羅多曾經是個很有誌向的年輕人。
　　他家學淵源，父親是洛倫科斯是壹位傳奇聖武士，佛羅多又是家裏獨生子，可以說從小就被這位傳奇強者悉心培養。
　　佛羅多天賦也不差，本身也夠努力，在同齡人裏面算是佼佼者。
　　若非如此，也沒資格給鐵血將軍守大門。
　　這可是貼身近衛，是他父親洛倫科斯曾經幹過的職務，可見那位鐵血將軍對他有多重視，幾乎就是明擺著說他未來會接下父親的職務，哪怕他沒有進入傳奇位階，也會予以重用。
　　直到安柏修來到流炎城的那天，佛羅多都是壹個躊躇滿誌的年輕人。
　　直到，突然出現的亡靈詛咒。
　　佛羅多感應著自己的身體壹點點地亡靈化。
　　那並不算很痛，都比不上平時訓練時候受傷的痛苦，但卻給他帶來了百倍的恐懼。
　　而因為這種恐懼，他發現自己的力量開始消退。
　　這個詛咒太過惡毒了，竟然能令壹個聖武士變成亡靈，而且完全無法抵抗。
　　佛羅多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死後會墮入地獄。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壹團死去的血肉，他的靈魂也被黑暗力量所侵蝕，他甚至忍不住對護送他的同僚感到饑渴，他想壹口咬穿他們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吞噬他們的鮮血。
　　但佛羅多深深記住了變成亡靈的感覺，在他徹底死亡的那壹刻，他並沒有見到神國的接引聖光。
　　佛羅多拼命地忍住了這種沖動，最後在魔龍武裝的力量下逆轉了時間，重新變成了人類。
　　他曾經跟隨那位鐵血將軍東征西戰，不僅打過矮人的鐵衛，戰過獸人軍團，還屠殺過許多地精豺狗人之類的邪惡怪物，甚至還有過單人匹馬殺死壹頭成年食人魔的戰績。
　　因為這個年輕人就是艾倫·沃森，那個傳聞中背叛了萊恩帝國的人。
　　聖武士的力量來自信念，壹旦開始恐懼不安，聖光的力量也會隨之而消失。
　　只有虔誠者能得到神靈的特許，死後可以進入神國。否則，妳就要墮入地獄了。
　　而亡靈是壹定要下地獄的啊！
　　在被送到帝都，見到皇帝之前，佛羅多已經完成亡靈化了。
　　直到，他變成了壹個亡靈。
　　幸好，晨曦之主是壹位慷慨的神靈，絕大部分聖武士只要不破誓，進入神國應該是不難的。
　　做了這麽多好事，佛羅多相信自己是實打實要進入神國的。
　　這並不是腦補，光明牧師可以請神國的英靈來助戰，他們就發現很多並沒有成為傳奇的聖武士會召喚出來了，說明神國的準入標準不算太高。
　　因此，他不怕死，每壹次戰鬥都無比的英勇。
　　這是任何神靈的信徒都逃不過的恐懼。
　　佛羅多本來覺得自己是壹定能進入神國的，畢竟他也是踐行誓言的聖武士啊。不僅如此，他還為萊恩立下許多功勞。
　　眼看著就要破誓的時候，佛羅多遇到了壹個比他還要年輕的少年，只是在看到他的時候佛羅多差點就拔劍砍人了。
　　佛羅多壹開始以為是因為亡靈化，導致自己不能飛升晨曦之主的神國。現在恢復了，壹切都會恢復正常，自己還是能去神國的。
　　只不過，自我安慰似乎沒什麽意義，不管他如何說服自己，對死亡的恐懼依舊在他的心頭縈繞。
　　佛羅多知道自己應該動手，並且大聲呼叫。雖然現在是深夜，雖然他因為郁悶壹個人跑到了城外砍樹發泄。
　　但只要他能讓聖光亮起，這樣的警示壹定會讓城裏的萊恩軍隊發現，馬上就能對他進行救援。
　　只是，他努力了壹下，發現自己根本調動不了聖光的力量。
　　佛羅多慌了，自己似乎難逃壹死了。
　　艾倫·沃森可是帝國最年輕的傳奇，不管他是不是叛徒，也不影響他擡手就能幹掉自己。
　　佛羅多嚇得雙腿發軟，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佛羅多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那個叛國者卻沒有對他拔劍相向，反而將他扶起來，用聖光為他驅散了恐懼。
　　這是勇氣光環的力量，佛羅多很熟悉，因為每次作戰的時候他都喜歡開啟這個光環，然後帶著身邊的同僚壹起沖鋒。
　　他沒想到會有壹天，勇氣光環是用來驅散自己的恐懼。
　　艾倫的聖光像是破曉的陽光，讓佛羅多感覺溫暖而又輕松。擁有這樣力量的人，應該不會背叛帝國吧？
　　艾倫很客氣地對佛羅多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偷聽，只是妳剛才的狀態有點不對。”
　　佛羅多有點羞愧，他剛才都快被嚇到尿褲子了，簡直丟盡了聖武士的臉。
　　佛羅多尷尬地說：“我只是……嗯……路過……”
　　艾倫笑著說：“呵呵，看來妳的誓言不要求誠實啊。”
　　“夠了，艾倫·沃森，妳究竟想做什麽？！妳偷偷來到流炎城，是有什麽陰謀！”
　　佛羅多雖然很努力讓自己表現得硬氣壹些，但任誰都能聽出他的色厲內荏。
　　艾倫並沒有任何隱瞞，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來尋找誌同道合的人，妳叫佛羅多·奧爾斯對吧？我好像認識妳，妳比我更早在帝都神殿宣誓。”
　　在帝都宣誓算是那些萊恩二代們的特權，能夠在帝都的晨曦之主神殿裏面宣誓，必須家世顯赫才行。雖然這算是壹種緣分，但佛羅多卻沒有多高興。即使同樣在帝都宣誓，但還是有差別的。
　　艾倫的父親是至高裁決，所以艾倫應該是在主殿，對著晨曦之主的神像宣誓。而佛羅多，只能在另壹個小壹點的祈禱室，向小壹號的晨曦之主神像宣誓。
　　表面上，是宣誓的聖武士太多，沒辦法全部擠在壹個大廳，但實際上就是等級之分，這個佛羅多是心知肚明的。
　　艾倫現在提起來，佛羅多只覺得他是在炫耀。
　　然而，艾倫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仿佛真的只是跟他找點共同語言，這接著就說：“佛羅多，伱覺得現在的萊恩怎麽樣？”
　　佛羅多楞住了，他可沒想過艾倫會問這個問題。
　　就算妳是個叛徒，但這麽問也太直接了點吧？
　　佛羅多毫不猶豫地表示對萊恩帝國非常滿意，並且不斷贊美帝國，贊美晨曦之主。
　　艾倫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定看著佛羅多，直到他尷尬地閉上嘴巴。
　　“佛羅多，妳為什麽不說下去了呢？晨曦大典上的頌贊之詞不是還有很多嗎？”
　　佛羅多沈默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平時這些贊美之詞能背上壹整天，今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最後，佛羅多只能憋出壹句話：“妳也會背，我就懶得背了。”
　　後面的事情，佛羅多有點記不清楚了。
　　依稀記得自己跟艾倫在那林子裏坐了壹個晚上，艾倫抓了兩只兔子，兩人就地燒烤起來。
　　佛羅多記不得自己嘗的烤兔子是什麽滋味，只記得早上第壹縷陽光穿過樹梢，落在艾倫的身上。身披晨曦的艾倫渾身上下都是神聖的氣息，佛羅多慌亂了壹整夜的心突然安穩了下來。
　　然後，他就忍不住問艾倫說：“妳覺得，我們死了，能進入神國嗎？”
　　艾倫搖頭說：“不知道，但我猜多半不能。”
　　佛羅多激動地問道：“為什麽，我為萊恩立下這麽多功勞，我做了這麽多，憑什麽不能進入神國？我踐行誓言，從未懈怠，怎麽就要下地獄了？！”
　　艾倫嘆了口氣，對佛羅多說：“佛羅多，不僅僅是妳，我也會下地獄的，因為我還沒能彌補我犯下的錯。”
　　“妳是叛國者，妳當然要下地獄，憑什麽我跟妳壹樣。”佛羅多氣得握緊了劍柄，差壹點就要拔劍砍向艾倫。
　　艾倫沒有在意他的敵意，只是平靜地說：“妳有沒有想過，妳我所參與的戰爭，都是不義之戰。晨曦之主只讓我們保持希望，何曾讓我們為別人帶來絕望。我在獸人群山參與過戰爭，我親眼看著那些獸人被屠戮，他們有父母，有妻兒，有朋友，而我們屠殺獸人的理由是什麽？”
　　佛羅多脫口而出：“我們是正義的復仇，獸人王國與我們是世仇。”
　　“世仇？那這個仇怨究竟是誰先挑起的？妳知道獸人是什麽時候跟萊恩結仇的嗎，又是因為什麽而結仇？就算這是壹盤爛賬，可以不用考慮，但戰爭就連小孩子也不放過？
　　“佛羅多，妳跟隨著那位鐵血將軍，屠殺過很多人吧？我聽說過妳們的戰績，妳們攻下矮人王國的城市，只剩下不會說話的嬰兒能活下來。妳手上的劍，斬殺過那些毫無抵抗之力的婦孺嗎？”
　　“我沒有，那些都是……”
　　佛羅多想解釋說自己只負責沖鋒陷陣，後面的屠城是安排下面的士兵動手，用不著他們這些鐵血將軍近衛勞累。
　　但他終究是壹個聖武士，這種自欺欺人的話，佛羅多也說不出口。
　　在戰爭之中，佛羅多跟其他人就是壹個整體，誰殺了老弱婦孺，都會讓弗羅多的劍染上汙血。
　　如果是以前，佛羅多對艾倫這些話只會嗤之以鼻，萊恩帝國啥時候犯過錯，所有對外戰爭都是正義的。
　　作為壹個聖武士，他為萊恩而自豪，不會讓這份光輝出現半點瑕疵，別人敢多說壹句，直接抓去裁判所。什麽屠殺，佛羅多可以有壹百種說服別人說服自己的理由，都是那位將軍教的。
　　但現在，他體內沒有聖光的力量流轉。
　　佛羅多不再是受聖光加持的聖武士，他變成了壹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而艾倫，他體內的聖光力量充盈到閉著眼都能感受得到。
　　叛國者都能擁有這股力量，難道說，自己才是錯誤的那人？自己失去聖光的力量，不僅僅是因為他被轉化成亡靈，還因為他自己的所作所為，都背叛了聖光？
　　不怪佛羅多轉變得這麽快，失去力量的那壹刻，佛羅多的精神就瀕臨崩潰了。
　　之前有多狂熱，現在就有多恐懼。
　　他不想下地獄，萬壹艾倫說的是真的，那自己豈不是罪大惡極？
　　就在佛羅多想要求助於艾倫的時候，他的父親洛倫科斯出現了。這位頭發花白的聖武士沒說半句話，甚至都沒安慰自己情緒崩潰的兒子，直接對艾倫拔出了長劍。
　　戰鬥比想象中要平淡許多，兩位傳奇聖武士都只是讓長劍覆蓋淡淡的聖光，然後開始了單純的武技較量。
　　明明兩人都可以弄出沖天的聖光光柱，但偏偏都將力量收斂起來。
　　但即使如此，兩人的戰鬥依舊讓佛羅多感覺眼花繚亂。佛羅多這才明白，就算自己力量還在，面對艾倫也撐不了兩秒的，差距真不是壹般的大。
　　這壹老壹少戰鬥了十分鐘，最終艾倫的劍鋒落在洛倫科斯的脖子上，而洛倫科斯的劍距離艾倫的胸口還有半寸。
　　洛倫科斯將長劍扔下，頹然地說：“妳贏了。”
　　艾倫沒有任何得意，將洛倫科斯的長劍撿起送回他的手上。
　　“如果是性命相搏，就算我能割開妳的喉嚨，妳依舊有力氣刺穿我的心臟，快那壹點點，根本不算輸贏。”
　　洛倫科斯看著艾倫這張年輕的臉，忍不住說：“妳究竟想來這裏做什麽？”
　　艾倫堅定地說：“我想阻止這場戰爭。萊恩入侵獸人王國的時候，我沒能阻攔，還成了幫兇，這壹次，我想阻止萊恩入侵不潔頌歌。”
　　洛倫科斯不屑地說：“就憑妳壹個？妳能打贏我，還能答應萊恩的軍隊嗎？”
　　“光靠我壹個當然不行，所以我是來尋找同盟的。這位前輩，妳沒有通知流炎城的守軍來抓我，其實妳也想加入我，對嗎？妳已經盯了我們壹整個晚上了，應該已經很清楚我的主張了。”
　　“壹個晚上？父親，妳壹直都在？”佛羅多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壹直在旁邊看著。
　　洛倫科斯嘆了口氣說：“我是妳父親，還能不知道妳想什麽嗎？在妳出門後壹秒，我就跟著妳了。佛羅多，是我連累了妳。妳身上的詛咒，是我犯下的過錯，是神靈對我的懲罰。”
　　佛羅多瞪大了雙眼，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說出這個嚇人的答案。
　　亡靈的詛咒，是壹種懲罰？
　　艾倫張了張嘴，顯得有點尷尬。艾倫雖然不知道詳情，但他想都不用想，這詛咒壹定是安柏修弄出來的，這巫妖來過這裏，這種手段只有他可以辦得到，毫無疑問！
　　艾倫想要解釋，但洛倫科斯卻已經沈痛地懺悔起來。
　　“佛羅多，我追隨將軍，犯下了太多的殺戮。我已經不記得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劍下，他們是否無辜，他們是否無罪……這些問題我壹直反復地問自己，但我還是心存僥幸，認為聖光所指之處，我們所行壹切皆是正義。
　　“但我錯了，妳所受的詛咒就是對我的懲罰，也是對妳的懲罰。妳還沒發現吧，那些被亡靈化的人，都是親自參與過屠殺的，而那些沒參與過，就完全不受影響。”
　　洛倫科斯這話讓艾倫都閉上了嘴巴，心想，不會那麽巧吧……又或者是那個巫妖故意的？
　　心裏有點摸不準了，艾倫就不準備將這事推到安柏修身上了，萬壹冤枉了別人呢？
　　不過，這似乎是壹件好事。
　　艾倫望向痛哭流涕的洛倫科斯，再看看佛羅多，心想，這盟友來得有點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