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天可汗”是個屁

　　杜荷見那護衛每壹步，步距完全壹致，且並非有意做作，而是那種千錘百煉下來的結果。不由得暗自驚嘆，對於身前的護衛又高看了許多。
　　更加好奇他口中的那位大人，能得如此了得的護衛，那大人豈不是更加了不起？
　　來到三樓雅間，護衛敲了敲門。
　　“進來！”
　　只聽雅間傳來二字聲響。
　　雖僅有二字，但話音中卻充滿了無上威嚴。
　　杜荷隨那護衛走了進去。
　　廳中的布置非常典雅，既有字畫，也有盆景，無不擺放的恰到好處，讓人心曠神怡。
　　可杜荷卻無心欣賞，他的心神都讓壹個人給吸引了過去。
　　壹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優雅的坐在窗前，壹壺酒幾碟小菜，整個人似乎跟環境融合在了壹起，壹切都顯得那麽的自然。
　　中年人微笑的端詳著杜荷，杜荷也在看著他。
　　中年人樣貌近乎邪異的俊偉，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那雙眼睛，明亮清晰，閃爍著炫目的光澤，如若電閃，壹頭烏黑亮光的長發，帶著紗冠，余發披在肩上，配合著有若淵停嶽峙的身才氣度，卻使人油然心服。
　　杜荷倒吸了壹口涼氣，如此人物，他還是第壹次遇上。
　　中年人見杜荷英華內斂，雙目精靈有神，氣定神閑，並沒有因為莫名邀請而露出任何警惕好奇之色，壹股無所謂的有恃無恐的神態，也暗自贊嘆。
　　“妳就是杜相之子，創杜體字的杜荷？”中年人微微笑道。
　　“明知故問！”杜荷來到他身旁坐下，看了壹眼窗外的人潮，笑道：“是個好位子，妳到知道享福！”
　　中年人微微壹笑，沒有說話。
　　“我請妳喝酒！”
　　杜荷用自己帶來的酒先為中年人添酒，才斟滿自己的壹杯。
　　然後舉杯笑道：“妳請我，我請妳，兩人互不相欠！”
　　“好壹個互不相欠！”中年人搖頭苦笑道：“杜家二郎，還真不是個吃虧的人！”
　　杜荷微微壹笑，放下酒杯，道：“吃虧不爽，尤其是吃陌生人的虧。妳是個大人物，請我這小人物喝酒，必有所圖。只是，我不承妳的請。”
　　中年人微壹錯愕，接著哈哈壹笑，舉杯壹飲而盡，以衣袖抹去嘴邊的酒漬後，意態飛揚地的道：“妳還真是快人快語，聽慣了奉承，妳這幾句話竟意外的順耳。來，我敬妳壹杯。”
　　他給杜荷滿上，笑道：“我並沒有別的企圖，只是想跟妳聊聊，拉拉家常！”
　　“屁話，鬼才信！”杜荷雙眼壹白，立刻嗤之以鼻：“若不是心有所圖，和壹個陌生人聊什麽？即便不是想占便宜，也是想從我口中套出些什麽來。不過，我不介意，我杜荷算不上是什麽君子，但也是坦坦蕩蕩，沒啥說不得的。”
　　中年人雙目爆起精光，仔細端詳了他好壹會後，嘆道：“妳真的變了很多，無論外貌、風度、氣魄，均能教人心折。”
　　杜荷淡淡道：“妳認識我？不過抱歉，我不記得妳，所以妳也不用誇獎我。”
　　“在妳得失魂癥以前，我們見過壹次。”中年人說著，當真跟杜荷閑聊了起來。
　　他們聊的五花八門，相互吹噓。
　　上至天文地理，下至文韜武略，怪事見聞，中年人說的竟然頭頭是道，見聞之廣，學識之深，令人嘆服。
　　杜荷也不甘示弱，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有見過豬跑不成？
　　兩千年的經驗也不是白混的，不論中年人說些什麽，杜荷都能搭的上話，而且常常吐出驚人之語，讓那中年人目瞪口呆，暗自驚嘆。
　　中年人說起歷史《三國誌》，杜荷卻跟他扯起《三國演義》，什麽桃園結義，三英戰呂布，唬的他是壹楞壹楞的。
　　最後竟拍案而起笑道：“好壹個呂布，夠威風。無愧‘人中有呂布，馬中有赤兔’壹說。”
　　他頓了壹頓，若有所指的說道：“不過妳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話我不敢茍同，難道我大唐江山不能千秋萬代？”
　　杜荷怔了怔，還真不知怎麽回答。唐朝雖說不禁口，百姓可以暢談國事。但若說大唐必亡，王朝必滅，也是腦袋搬家的罪過。
　　中年人看出了杜荷的顧及笑道：“只是酒後閑談，但說無妨。”
　　杜荷笑答：“什麽千秋萬代，這都是唬人的屁話。就好比那聲萬歲，壹個人壽命在長當真能活萬年？人又不是王八，哪有那麽長的壽命。”
　　中年人默然半晌，“妳說的也不無道理，只是這生老病死，世上又有幾人看的開呢？”
　　“不過妳放心，如今的陛下英明神武，只要有他在，我大唐王朝只會前進，不會後退。”杜荷嬉笑的說著，臉上似乎有了些醉意。
　　中年人聽得有些眉飛色舞，笑道：“妳很看好當今陛下？”
　　“恩，這是自然。論文治，史上唯有文景能與之媲美，論武功，也只有秦皇漢武可與之相比。但若兩則合壹，就可算是前無古人了。”
　　中年人有些臉紅，就跟喝多了酒壹樣。
　　“不過，陛下若能少自戀壹點，那就更好了。”杜荷喝著酒，醉眼朦朧。
　　“自戀？”中年人眉頭挑了挑，臉色有些古怪。
　　“不錯，是自戀，也就是太過自信，太過沈湎於無限的成功，有些短視了。”
　　自戀中年人或許不懂個中意思，但短視卻在明白不過了。
　　“妳到說說怎麽個短視法！”中年人瞇眼沈吟，壹對虎目卻射出銳利懾人的異芒。
　　“怎麽說呢，主要是他對異族太好了。‘天可汗’的稱呼讓他飄飄然的。在我看來，‘天可汗’就是個屁，沒有任何的用處，只要異族強大，只要我大唐衰敗，這‘天可汗’就是他們屠宰的對象。他們仰慕我大唐繁華不假。可仰慕的另壹面是羨慕，會羨慕就會嫉妒，會嫉妒就會有奪過來的心思。他們不動，是因為他們沒有實力，壹但他們有了實力，必然會露出他們了銳利的牙齒。”
　　中年人沈著臉，眼睛逐漸亮了起來，旋又透出不平的神色，“妳又知什麽？我大唐威揚四海不假，但也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在政治場上非友則敵，外人來投，我大唐若不以廣闊胸襟接納，則同多樹立壹強敵。他們會因不如我大唐強盛而恐懼我大唐，從而針對我大唐。若是僅有壹族，我大唐自當不懼，可周邊異族多達數十，若壹壹與之為敵，使得他們聯合以對，我大唐又豈會有片刻安寧？與其如此，不如以夷治夷，接受他們的來歸，讓他們護衛我大唐邊疆，使我大唐百姓免受戰禍。”
　　杜荷心中肅然起敬，但卻陰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