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午。
　　日光被繁枝切碎，稀疏地灑在樹下壹名少年模樣的修仙者身上。
　　他容貌清秀，身形嬌小，乍壹眼看去難辨男女。
　　此刻他剛輸了比試，正在嘆息。
　　他的簽運很差，遇上了東皇仙門的弟子，沒走幾招便落敗了，否則說不定還能再進壹輪。
　　同門的真人正關註著他還在戰鬥的那幾個師兄弟。
　　忽然，壹道身影落在他身邊。
　　是壹名英朗高壯的男子，背著壹柄大劍。
　　“不知怎麽稱呼？”
　　男子朝他問道，露出壹個很不自然的微笑。
　　“我叫紅莙。”他看著男子的笑容，不自覺地遠離了壹些。
　　“鴻鈞！好名字！”男子贊嘆道，“認得我嗎？”
　　紅莙搖搖頭。
　　男子說道：“在下名叫鄭懷恩。”
　　“妳就是鄭懷恩！”紅莙驚訝道，神色頓時精彩起來。
　　鄭懷恩對他的神情變化很滿意，剛要說話——
　　“那個壹直輸給青塵真人的鄭懷恩！”
　　他聞言眼睛壹閉，沈默片刻後長長舒了口氣，露出壹個比剛才更難看的微笑說道：
　　“我剛才看了妳的比試，妳與那東皇仙門的弟子實力差距其實不大，剛開始妳們交手時妳未落下風，只是當妳們祭出法寶時戰局才壹邊倒，說明是妳們的法寶差距太大了，若是能加入壹個好的宗門，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紅莙聽懂了他的意思，搖頭道：“我不要去別的門派。”
　　“鴻鈞賢弟，妳要多想想，若是妳覺得宗門對妳有恩不能辜負，妳以後變得更強了來扶持宗門就是了……”
　　紅莙堅定道：“不要，我相公在這裏，我不要跟他分開。”
　　“先別急著拒絕……嗯？相公？”
　　鄭懷恩楞了楞。
　　“我也不是什麽賢弟。”紅莙說道，“我是女子。”
　　“呃……這……鴻鈞……賢妹……”
　　鄭懷恩的嘴張了張，眉頭迅速皺起。
　　相公……嘶——
　　他扶了扶額，又打量了她壹番。
　　相公？不是，她才觀心境啊，看這樣貌也沒多大啊？
　　修仙者在這方面的觀念與凡俗不同，盡管紅莙已經快二十歲了，但對鄭懷恩來說，她簡直就是個乳臭未幹的女娃。
　　鄭懷恩壹時有些混亂，說道：“妳既是女子，怎這番打扮？”
　　紅莙說道：“青塵真人便是這番打扮啊！”
　　原來又是個向往那瘋女人的……
　　鄭懷恩欲言又止，沈默許久後嘆了口氣。
　　沒轍，再下去要落得個拐走少婦的淫賊之名了。
　　“相見即是緣分。”
　　鄭懷恩掏出壹顆地品丹藥給她。
　　“我也只是考驗考驗妳是否忠貞於門派，不錯不錯。那就此別過了。”
　　紅莙接過丹藥，滿臉的疑惑。
　　後來她同門的真人見她得到的那顆丹藥，得知此事，還贊嘆鄭懷恩為人大方，還幹這種考驗晚輩給予獎勵的好事。
　　鄭懷恩轉身離開，暗自嘆息。
　　還得再找找……
　　說起來自那幻境之後，這段時間都沒見過那瘋女人。
　　天霜教那邊也是沒再有什麽動靜。
　　他跟青塵待在壹塊地方的同時總是感覺如芒在背，因為青塵說不準下壹秒就要找上門來跟他打架，碎日也總跟他不對付。
　　所以這對他來說自然是——
　　好事！
　　他回顧這些天尋覓到的弟子，雖然壹個都沒成功，但倒也不會令他太失落，畢竟他們的資質雖佳，但是……
　　唉，還能不能找到壹個能比肩飛星的啊。
　　……
　　午後。
　　兩道淡紫色的劍形虛影在屋內飛動，擦過墻邊的山水掛畫，床邊的輕絲簾紗，卻沒有傷及其分毫，倏而飛出窗外，如燕般銜回些落花。
　　飛星指尖壹動，虛影隨之消失。
　　壹片花瓣落在他的手心。
　　壹夜時間，他不僅練成了香暗生光訣，就連對劍元的控制也已精確至極。
　　之後便是精益求精了。
　　忽然，樓下傳來些聲音。
　　飛星傾耳壹聽，是真人她們回來了，那名叫紫絡的弟子似乎又贏下壹輪比試，其余人正壹齊為她歡喜。
　　嚴格來說，飛星並不是靈宿劍派的人，他只能算跟玉霜真人，最多再加個丹楓真人比較熟絡的外人，所以便沒去摻和。
　　他在屋裏壹直修煉到了武試結束，即梅仙會結束時，他的香暗生光訣已然小成。
　　十余柄被淡黃微光包裹的暗紫劍影隨著他的心意在屋裏整齊盤旋。
　　受了東皇仙門的獎勵後，門派各自踏上歸途。
　　此番梅仙會中，晚輩弟子們哪怕未取得靠前的名次，光是參與前兩試便使他們受益匪淺。
　　那副試七目也是各大旁門難得的風雅之會，畫試中有些人甚至還得到了畫道人玄陽子的指點。
　　飛星也隨著靈宿劍派離開梅仙會的地域，前往了青丘仙苑。
　　青丘仙苑是受青蓮仙門管理的組織，用於登島的修仙者寄存靈寵仙獸，雖然看上去只是座占了壹畝地的大殿，但其間自有壹片大乘強者專門開辟的小天地。
　　蓬萊仙島何其遼闊，島上修仙者無數，青丘仙苑內的靈獸數量自然多如牛毛，維持那方小世界每日耗費資源可想而知。
　　平日裏修仙者寄存靈獸自然需要自費，不過對於此番前來參與梅仙會的宗門，東皇仙門都已代為支付了。
　　時隔月余未見，仙鶴淩風似乎更有活力了，連羽翼都豐滿了些。
　　飛星淡笑道：“看來在這過得更好啊，跟著我倒是委屈了妳。”
　　淩風揮了揮翅膀，低頭靠了過來，似乎是在解釋。
　　“與妳說笑呢。”飛星笑著摸了摸它的脖頸。
　　“唳——”
　　伴隨明亮的鶴鳴，壹人壹鶴飛離仙島，跟著前方的劍舟踏上回靈宿劍派的路。
　　飛星回頭望了壹眼蓬萊仙島。
　　仙彩環繞，流光無限，藏有千般神隱，萬種趣妙。
　　或許是受了玉霜的影響，他的性子並不太向往熱鬧，不過好奇心其實不小。
　　這次初登蓬萊，見到了不少感興趣的東西，但最終也只是整日待在梅仙會的樓宇裏修行，並未接近看看，不免有些遺憾。
　　不過來日方長，今後自己應該還會再來的。
　　想來那日子不會太遠。
　　……
　　在飛星玉霜他們回到劍派之前，陽春在欣賞完武試後先壹步出發。
　　盡管她沒記住回來的路，但是她那頭同樣寄存在青丘仙苑的麒麟記住了。
　　因為自費的緣故，她還跟青丘仙苑討價還價了壹會兒，當然那個胖乎乎的管理人雖然始終笑瞇瞇的，但沒讓她砍下半點價來。
　　老老實實給了兩塊玄品靈石後，她騎著麒麟溜回了靈宿劍派。
　　路上她在詛咒完那個管理人越來越肥後，想到自己此番溜出去，要是被發現了指不定要關多久緊閉，頓時心底壹慌。
　　只是出去壹個月發現不了我吧？
　　她這般安慰著自己。
　　浮雲漸散，熟悉的山巒大殿出現在眼前。
　　陽春回到劍派中，四下壹片安靜。
　　麒麟已化作小獸安靜地被她抱在懷裏。
　　她松了口氣。
　　看來是安全了！
　　……
　　幾個時辰後，劍舟靠岸，海鳥騰飛。
　　二十余人回到劍派。
　　三名真人徑直走向清心大殿。
　　飛星因為想待在玉霜身邊，便沒有先回玉霜的仙島，待在了清心殿外。
　　丹楓正與長懿談笑，壹入大殿，便見流汐掌門負手而立，壹道倩影正跪在她身後。
　　“掌門。”
　　玉霜走上前去，流汐回頭看向她們，神色稍緩，朝她點點頭。
　　長懿看向陽春，她擡起頭，朝長懿投向求助的目光。
　　長懿平日裏便寵著陽春，見狀問道：
　　“掌門，陽春這是怎麽了？”
　　流汐轉過身來，清美的臉上隱含慍色。
　　“她偷偷跟妳們去了蓬萊仙島，還帶走了風麒。”
　　風麒指的便是陽春坐的那頭麒麟，風麒是它的種類，全稱叫乘風麒麟，屬於四象麒麟中的珍惜度排第三的。
　　順帶壹提珍惜度從高到低分別是禦水、踏地、乘風、浴火。
　　本來換成別人，流汐掌門興許是發現不了的，畢竟閉關壹月也是常事。
　　但她是陽春，是那個隔三岔五就閑的搞些動靜出來的陽春。
　　壹旬未見流汐自然起疑，壹查又發現連風麒也不見了。
　　幾名真人聞言心想怪不得。
　　說實話，偷偷溜去梅仙會事小，真正重要的是風麒。
　　這是上任掌門花了好大的代價才弄來的珍貴靈獸，是準備養大了拿來當做護派神獸的。
　　當初因為風麒親近陽春，陽春又壹個人無聊，流汐寵愛這個她這個關門弟子，才讓她名義上代管風麒，實則是讓她倆做個伴。
　　沒想到她竟然膽子大到私自帶著風麒出了劍派，這要是出了個萬壹，後果可就嚴重了。
　　流汐看著陽春冷聲道：“妳是怎麽定位的？”
　　陽春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流汐眼眸微動，想到了什麽，伸手壹招。
　　殿門忽然打開，殿外的飛星只感覺頭上動了動，隨後頭發便散開了。
　　只見壹條繡著麒麟的銀白發帶飛入了殿內，落在了流汐手上。
　　飛星向殿內看去。
　　“妳進來。”流汐說道。
　　飛星聞言步入清心殿，發現陽春正跪在流汐面前。、
　　“流汐掌門。”他向流汐行禮道。
　　流汐點點頭，看向陽春道：
　　“好啊，麒麟巾都敢給外人了。”
　　陽春低下頭，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這是用風麒生母的頸下毛發編織成的巾帶，不僅可以讓風麒感知定位，還對它有約束作用。
　　這下壹旁的三名真人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平日裏不是總是嚷嚷嗎？現在怎麽不說話了？”流汐指了指飛星，聲線壹沈道，“妳是與他提前串通好的？”
　　陽春立馬搖頭道：“他不知道。”
　　飛星還沒說話，玉霜卻已先壹步攔在他身前說道：
　　“掌門，飛星定然不知情。”
　　丹楓也說道：“掌門，他怎麽可能提前跟陽春串通好呢？”
　　長懿眨眨眼，想著自己是不是也要說句話才是？
　　流汐看了玉霜與丹楓壹眼，又看向陽春說道：“這麽說，就全是妳的主意？”
　　“嗯。”陽春點點頭。
　　飛星想說些什麽，雖然他確實不知道陽春送他發帶是有這個意圖，但自己也幫她隱瞞了她在梅仙會的事實。
　　不過他又想，自己就算把這事說了，估計也難以減輕陽春的責罰，說不定還會罪加壹等。
　　他想幫她求情，但自己終究是個沒立場的外人，說不定還會使流汐起疑心。
　　流汐轉過身去。
　　大殿壹時安靜。
　　她微微壹嘆道：
　　“此事若是被幾位長老知道了，指不定要妳吃多少苦頭。”
　　陽春聽師傅這語氣，便知道這劫算是躲過了。
　　還未待她向流汐撒嬌，流汐便說道：
　　“去葬劍崖思過……三月。”
　　“三個月！”陽春壹驚，連忙道，“師傅，妳就……”
　　流汐冷聲道：“再多言便再加三月。”
　　陽春連忙閉嘴，神色萎靡地撅著嘴，轉過身來看了飛星壹眼，眼中有歉意，應該是為用麒麟巾騙他當頭帶的事情。
　　她離開清心殿，去面崖思過了。
　　“我教徒無方，見笑了。”
　　流汐看向飛星，打量了他壹番後感慨道：
　　“天資卓越，若是女子便好了。”
　　化神境已初步具備聯系天地的資格，只壹眼便看出了飛星的境界。
　　飛星眨眨眼，不知該說什麽，總之自己大概並不想變女子。
　　她又問道：“妳還住在玉霜的島上？”
　　“是。”飛星點點頭。
　　流汐看向玉霜，眼眸微動。
　　玉霜也不知掌門在想什麽，只是提到飛星的住處，心裏稍稍有些忐忑。
　　掌門是要飛星如何？離開還是……
　　“好。”流汐也沒多說，淡淡壹笑道，“我還要與她們商議門派中事，便不打擾了。”
　　飛星自覺行禮告退，離開時玉霜示意他先回島去。
　　他走出清心殿時，剛走沒幾步，壹道雷厲風行的身影迎面走來。
　　“廣剎真人。”
　　飛星向她點頭致意道。
　　廣剎神色冷峻地瞥了他壹眼，微微點頭，與他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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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風將飛星送回仙島後，經常在島上吃些冬天才結的寒果，在海上捕些魚蝦，吃飽後，再去附近的無人島上逛了逛，偶爾遇見路過的飛鳥便鳴壹聲，也不管對方搭不搭理自己。
　　從梅仙會回來之後過了幾天，它在夜裏回來時，發現飛星的屋裏沒有人。
　　視線微轉，它看見飛星在玉霜的屋前，兩人說了幾句，走向了溪邊。
　　它想了想，展翅高飛。
　　再去吃點夜宵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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