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傷口

　　“小塵，如果妳無法給對方的情感做出平等的回應，妳至少應該跟他說清楚，避免他再做出無謂的付出。”黎星闌看著賀塵的眼睛，認真的向他灌輸他從小就缺失的道德觀念。
　　“可是如果我現在和他連現狀都維持不了的話，我總覺得，他會更難過。”
　　黎星闌沈默了下來。
　　換作從前，他可能會對這樣的說法嗤之以鼻，畢竟人都是會權衡利益得失的，他不認為會有人在明知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仍去做無謂的付出。
　　可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反駁的底氣。
　　他明知道賀塵對他的感情中沒有他想要的東西，但是他還是不願意放手。
　　黎星闌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賀塵柔軟的頭發：“那妳自己的事情，妳自己來處理吧。”
　　早飯時間結束，黎星闌找出了壹套生物試卷：“妳先做卷子，我回我媽那裏取壹下東西，下午的時候我們出去逛逛。”
　　黎星闌見賀塵乖巧的點了點頭，將筆遞到了賀塵的手裏，看了壹眼時間之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黎星闌走到大廳的時候，前臺微笑著問道：“黎先生要出門嗎？”
　　“嗯。”
　　“那麽請帶上這個吧，”前臺雙手遞來壹把雨傘，“今天外面可能有雨。”
　　黎星闌透過玻璃門看向外面，天空陰沈著，壹副隨時要落雨的樣子。
　　黎星闌接過雨傘，道了壹聲謝後踏入了籠罩著壹層鉛灰色的街道。
　　林闌並不在家，黎星闌只是發了壹條信息過去，告訴她自己會正式搬出去，隔了很久之後，林闌才發過來了看不出任何情緒溫度的三個字——知道了。
　　黎星闌收拾好了自己留在林闌這裏的東西，等到整個公寓都毫無他存在過的痕跡之後，又拖著行李箱走了出去。
　　黎星闌在這壹刻覺得自己好像領會到了壹點賀塵的心情。
　　他從壹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長時間在這裏停留，所以從來沒有在這裏留下什麽濃重的個人痕跡。
　　那麽賀塵呢，他是不是也從壹開始就知道，自己不會在任何地方長久的停留下去？
　　黎星闌淩亂的思緒被突然落在臉上的雨滴收了回來，他這才後知後覺的註意到了轟隆隆的雷鳴。
　　街上的人匆忙的尋找避雨的地方，黎星闌撐起了傘，心裏閃過的第壹個念頭卻是遺憾。
　　本來說好下午要帶賀塵出門，如果雨壹直不停的話恐怕很難實現。
　　等黎星闌回到酒店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很大了，即使壹直撐著傘，黎星闌身上依舊有很多地方被打濕。
　　前臺接過黎星闌手中還在滴水的傘，遞了壹條幹毛巾過去，黎星闌壹邊擦著頭發，壹邊上了樓，卻在按過兩遍門鈴之後始終沒有人開門。
　　黎星闌出門的時候沒帶房卡，他給賀塵打了電話過去，他清楚地聽到了賀塵的手機鈴聲在房內響起，卻無人接聽。
　　黎星闌心頭壹緊，連忙下樓去找前臺過來開門，裏面沒有開燈，在這樣陰暗的天氣中整個房間都昏暗著，只有賀塵的手機在沙發上閃爍著壹點熹微的光。
　　“……小塵？”黎星闌很輕微的發出聲音，似乎害怕驚擾到什麽壹般。
　　黎星闌在客廳沒有見到賀塵，他輕輕推開了臥室的門，就見賀塵正蜷縮在床角，將臉埋在雙膝之間，肩膀遏制不住的顫抖。
　　黎星闌小心翼翼的靠近賀塵，將手搭在了賀塵的肩上。
　　黎星闌的手指在觸碰到賀塵的那壹瞬間，他就感受到賀塵的身體明顯有些僵硬。
　　賀塵在聞到了淡淡的茉莉花香氣之後才慢慢放松了身體。
　　黎星闌想將這樣脆弱的快要破碎壹般的賀塵攏入懷中，卻礙於自己身上還有從外面帶來的涼意，只好坐在賀塵身側，輕輕拍著賀塵的脊背，在賀塵的發頂落下壹記記淺吻：“沒事的，小塵，哥哥在這裏，不要怕，沒事的……”
　　在黎星闌的安撫下，賀塵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
　　賀塵擡起了臉，帶著哭音叫了聲“哥哥”，然後伸手回抱住黎星闌：“抱緊我。”
　　在賀塵這樣的要求下，黎星闌拋開了顧慮，立刻將他緊緊摟進懷中。
　　賀塵將臉埋在黎星闌的胸口，在黎星闌的心跳聲中安心的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賀塵呼吸平穩了下來，黎星闌低頭看去，賀塵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黎星闌小心翼翼的將賀塵平放在床上，賀塵卻立刻蹙起了眉，蜷縮起了身體，似乎想要抓住什麽。
　　黎星闌連忙脫掉鞋躺在了賀塵的身側，再壹次將賀塵攬入懷中，賀塵才平靜了下來。
　　黎星闌看著賀塵泛著紅的眼尾，心底傳來了沈悶的痛意。
　　他對賀塵的過往壹無所知，賀塵所經歷過的壹切痛苦，他都只能窺見壹個正在結痂的傷口，卻無法改變任何既定事實。
　　他只能舔舐著那些傷疤，小心翼翼的將正在碎裂的賀塵攏在壹起，生怕壹陣並不溫柔的風刮過，賀塵便飄散在風中。
　　賀塵再次睜眼的時候，外面的雨聲已經停了。
　　黎星闌正摟著他，還沒有醒來。
　　賀塵的目光掃過黎星闌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了黎星闌柔軟的嘴唇上。
　　如果現在給這個人壹個吻的話，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賀塵這樣想著，仰頭湊近了黎星闌，卻在嘴唇即將觸碰到的時候停了下來。
　　他想起了黎星闌早上告訴他的話。
　　如果這個吻會給對方造成誤會的話，那它大概不該存在。
　　賀塵縮回脖子，拉開了和黎星闌嘴唇間的距離。
　　沒過多久黎星闌也睜開了眼，對上了賀塵凝視著他的目光。
　　黎星闌花了十秒鐘時間確認了賀塵此時處於平靜狀態，才故作自然的開口：“妳醒了啊，餓不餓？”
　　“有點。”
　　黎星闌抽回被壓的發麻的手臂，坐直了身子，掏出了枕邊的手機：“已經六點了，中午也沒有吃飯，肯定會餓，我叫人送餐上來。”
　　黎星闌對賀塵之前的狀態只字不提，若無其事的用手機點餐。
　　賀塵也坐直了身子，從背後環抱住黎星闌，悶聲開口：“哥哥，妳沒有話要問我嗎？”
　　黎星闌劃著手機屏幕的手指壹頓，隨即又繼續點餐：“這種事情，等妳願意告訴我的時候，我再好好聽妳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