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華

西風緊

玄幻小說

大魏景初三年(公元239年)五月間,冀州平原郡陽光刺眼,天氣炎熱。
壹陣輕風掠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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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壹十五章 名垂竹帛

大魏芳華 by 西風緊

2025-3-10 21:14

端午節已過,董勇等壹行人並未到達盛樂,卻被帶到了悉鹿的營帳。

四月間出發的董勇、若按照在晉地的行進速度,早就該抵達盛樂了。不過他們出馬邑城(朔州)之後不久、便是拓跋鮮卑的地盤,晉使只得讓鮮卑人安排、才能順利見到其大酋長。

但鮮卑人沒有帶董勇等人去盛樂,而是引他們去了最近的鮮卑人大營、位於大河之東北方的牧場。

這裏也是離晉朝較近的鮮卑駐地,由拓跋悉鹿統率,悉鹿便是拓跋鮮卑大酋長力微的次子。

據鳥吾羌人的消息,今秋要聚集人馬去滅殺鳥吾族的鮮卑大將、便是這個悉鹿;如今看悉鹿的位置,消息倒可能是真的!

晉使來時的路、多是地形起伏的山路,此地卻已是平坦的草場。

悉鹿大營周圍,盛夏的水草豐茂,綠茵茵的草場壹望無際。有些地方甚至草長及腰,風吹過的之時、只見綠草起伏,遠遠看去猶如綠色的海浪壹般。其中活動著成群的牛羊馬匹,壹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董勇等人逗留在大營中近十日,已是非常郁悶,好在有這樣開闊新奇的景色、稍微緩解了大家的心情。

多次表明不滿之後,此地的鮮卑統帥悉鹿終於召見了董勇。

“哈哈哈……”剛進壹座圓形的大帳,上位就傳來了壹陣大笑。

身材八尺的董勇衣冠整齊、手持節杖,昂首闊步而入,循著笑聲看去,便見壹個黑乎乎的大漢站在裏面,隨即濃烈的狐臭氣息撲面而來、壹下子讓董勇差點沒扛住。

便見那大漢身材敦實,只有頭頂壹撮棕黑色的毛發,因為大半個腦袋都是禿的、腦袋看上去就像個橢圓的蘿蔔。大雙眼皮,年紀不大的樣子,卻長了壹嘴大胡子、只能看到下嘴唇。

董勇也註意到了大帳中的其他人,有的皮膚比較黑、有的顏色泛紅,深淺不壹。董勇乍看之下,心裏有壹種莫名印象,這些人與此地格格不入、似乎不應該是屬於河套地區的人。

幾個晉人走到大帳中間時,那大漢居然轉身坐到了上面的位置,而且是據坐!雖然晉朝人也會坐繩床,但在正式場合、絕不會雙腿分開用那騒臭的玩意對著客人!

董勇頓時大怒!但他很快又意識到手裏只有節杖,沒有帶劍。

懆汝嬢的!因為這幫人原先不是中原周圍的部族,所以似乎不記得、以前的漢使究竟是什麽樣的存在了!

不過董勇看清了此刻的形勢,自己身邊只有三人、沒有兵器,他不得不暫時強壓下了怒火沒有發作。

“吾便是拓跋悉鹿,汝等來做什麽?”大漢面帶笑意,用漢話問道。

董勇仰頭站立翻了個白眼,冷冷道:“我奉大晉天子詔令,往見拓跋鮮卑大酋長力微。汝等不予引見,卻將使節扣留在此,竟是何意?”

旁邊壹個大鼻子紅臉漢子道:“大帥乃大汗之子,前幾日不在大營,才讓使者久等了。使者所為何事,可有國書?”

董勇道:“國書只能賜予爾等大酋長。本使初來乍到,不知拓跋鮮卑的大酋長是力微、還是悉鹿?”

大鼻子皺眉再次強調道:“大汗不壹定隨時都能接見使節,我們大帥便是大汗之子。”

“哦?”董勇冷笑道,“大汗不方便,那儲君是拓跋沙漠汗(長子)、還是拓跋悉鹿?”

黑蘿蔔腦袋悉鹿的臉上,頓時閃過壹絲冷意,忍不住開口道:“晉使不願意給國書、讓吾轉呈大汗,那就罷了。吾鎮守此地,只不過先問壹下晉使所為何事,不能問?”

董勇認為、自己已經見不到大酋長了,想了想便道:“我大晉皇帝想告知大酋長,爾等越界了。”

悉鹿與周圍的人“嘰裏咕嚕”說了壹陣,壹個字也聽不懂、只見他們說話時似乎口水亂飛。

過了壹會,悉鹿才道:“是不是為了鳥吾羌人?”

董勇傲然道:“看來爾等早已明白,鳥吾羌部所在的地方、屬我大晉境內,爾等是要興兵攻打大晉?”

剛才那個紅臉大鼻子道:“鳥吾羌人殺了我們很多人,這是我們與羌人之間的恩怨。”

董勇正要據理而辯,悉鹿忽然大聲道:“我乃大汗之子,汝為使節卻無絲毫禮節,是不是太傲慢了?”

大鼻子立刻附和道:“來了鮮卑人的土地上,就該遵從我們的禮節。晉使不必磕頭,只要跪地鞠躬,表示尊重便可。”

“勿動!”董勇看旁邊有人要上來、忽然大喝壹聲。帳篷裏所有人,突地都是壹驚!

董勇忽然指著壹側的人道:“士可殺不可辱!本官唯死而已,爾等可想清楚了,是否能擅作主張辱殺使節、決定舉國與大晉不死不休?”

賬內忽然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怔怔地沒動彈。

過了壹會,周圍便又響起了嘈雜議論聲,還是那樣,嘰裏咕嚕壹個字都聽不懂。

悉鹿忽然皮笑肉不笑道:“哈哈!晉使太嚴肅了,不如放松壹些。晉使或許不了解我們鮮卑漢子,都是熱情的性情,相熟之後就知道了,開個玩笑,汝不要緊張。”

“哼!”董勇發出壹個聲音。心說,誰他嬢的有興趣與汝開玩笑?

眼下董勇沒有辦法才壹時忍耐,但有個前提、絕不能失了大晉使節的氣節。他代表的是大晉皇帝的威嚴,當然要不惜性命維護。

否則有過無功、回洛陽淪為笑柄,那他提著腦袋大老遠過來、究竟為什麽來著?

這時悉鹿回顧左右笑道:“這個晉使為人嚴肅,不好相處。此事算了,把酒肉拿上來吧。”

眾人聽罷壹陣哄笑,董勇神情不悅,回顧左右,壹言不發。

鮮卑大臣這才邀請董勇等人入座。

沒壹會,幾個異族女子入內,擊鼓跳舞。馬奶酒、大塊肉食也端了上來,還有壹把割肉的小刀。董勇拿起小刀、稍微頓了壹下,便幹脆去割煮肉來吃。

不多時就有兩個女子彎著腰走了過來,其中壹個跪在案側、默默地為董勇斟酒。

董勇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壹下女奴,主要是這兩人的面相、與鮮卑人大相徑庭,淺黃的皮膚、小巧的五官很像是漢人,但是細看之下又有點不像。並非是衣著胡服的問題,衣裳是可以換的,而是面相稍微有別。另外漢人哪怕身份低微,但或是觀念的原因、神情舉止都有微妙的特點,尤其是在這麽壹大群異族人之中。

“汝叫什麽名字?”董勇幹脆問了壹句。

然而倒酒的女子壹臉茫然,接著眼睛裏露出了深深的畏懼之色,想給董勇倒酒、但酒杯是滿的,壹時間她已不知所措。她趕緊放下酒袋,惶恐不安地彎腰跪在那裏,出聲說著什麽話。

董勇見她聽不懂,便不再多問。

沒壹會,旁邊的副使側身過來,沈聲道:“董使君,仆方才問了壹下,女奴應是鳥吾羌人。”

董勇聽到這裏,心裏壹冷:這也是熱情大方的玩笑嗎?

即便鮮卑人沒找個漢女來斟酒、直接蹬鼻子上臉羞辱,鳥吾羌女人也讓董勇十分生氣,因為剛才雙方剛提到了鳥吾羌部的問題。

不過董勇沒有明著說什麽,只是隨便吃了些酒肉、便招呼隨行三人告辭離開了大帳。

在鮮卑人的跟隨下,董勇又在營地裏轉悠了壹陣、欣賞四面的風景,快到傍晚時分、他才回到居住的帳篷。

晉使壹行共有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攜帶了甲胄兵器的護衛。不過鮮卑人把使團人員分開安頓了,董勇這邊離中軍大帳近,身邊只有官吏十來人、侍衛隨從共十余人;余者人馬都在大營的邊緣,因為營地占地不小、離了挺遠壹段距離。

董勇不動聲色地召集了身邊的官吏議事,叫兩個侍衛在帳篷外面望風。

“鮮卑大酋長之子無禮,辱我大晉使節,我等已無須再面見大酋長力微。”董勇沈聲說道,“為今之計,只能莿殺悉鹿,帶其頭顱回京復命!”

周圍的官吏先是面面相覷,但很快就露出了壹種怪異的神色,就好像在說“果然如此”。

近十人官吏,包括副使、隨行司馬、書佐等人,此時竟無壹人勸阻。副使直接附和道:“使君所言極是,如果不出口惡氣,回去定會被同僚看不起!”

董勇也點頭道:“那悉鹿是大酋長之子,取了他的人頭、同樣是大功壹件,建功立業正在今夜!”

“今晚就動手?”有人看了壹眼外面漸漸黯淡的光線。

董勇正色道:“事不宜遲,立刻發動、可出其不意!悉鹿下午還在大帳中飲酒作樂,今晚定然還在帳中;若是錯過了這個機會,此後不壹定能摸清他身在何處。”

大夥沈吟片刻,副使便帶頭拱手道:“仆願追隨使君,殺賊酋,揚威名。”

眾人紛紛低聲拜道:“殺賊酋,揚威名!”

董勇見狀,欣然道:“奮勇壹擊,封侯拜將,顯於州郡,名垂竹帛!”

此地並非壹座城,只是悉鹿等部臨時搭建的駐地,自然沒有城墻。周圍的重要地方、董勇先前早已觀察清楚;中軍大帳周圍只有壹圈圍欄,加上巡邏侍衛,根本算不上軍用工事,就近偷襲是有可行性的。

不過使團的護衛人馬離得較遠,若想穿過鮮卑人的帳篷、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中軍大帳,應該比較困難。因此主要的突擊力量,只能是董勇為首的使團官吏、侍衛隨從。

大夥穿著深衣官服、看起來像是文官,實際上大晉的官吏根本不分文武,這幫人的私鬥戰力甚至比兵卒強不少!

不識字的人是不可能做官的,而就在幾年前、讀書也比習武的要求高;能夠讀書識字、背誦經書的官吏,大多家境殷實、習劍善射。只要不是列軍陣的戰鬥,而是混戰械鬥,大夥多半是壹個比壹個猛!唯壹的問題,只是董勇這邊的甲胄比較少。

眾人盡快商議部署了壹番,然後派人去告知遠處的侍衛將領、命令他們負責接應。

事情倉促,難以謀劃得太精細。不過眾人都躍躍欲試,實在是壹旦成功、便是名利雙收;就算失敗了、也能拿命換名聲,對家族同樣有莫大的好處!對利益的慾望、在此刻暫時壓住人們的恐懼。

董勇撩起寬袖,露出了手臂上的肌肉,扶劍儒雅地輕聲吟唱道:“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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