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冰山壹角 1

壹時老道，呆了半晌。
少年拉著壹時老道的衣角，指著門口吊兒郎當的周相人，輕聲嘀咕：“師父，他喊妳老孫子，那我豈不是成他小孫子了？”
壹時老道灰白的眉角微微挑了挑，只是按住了少年的肩膀，皺著眉頭不說話。
而壹旁，蔣通的目光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周相人，因為蔣通記得，那個叫袁嶼的孩子，的確是說過他有個兄長，是叫周相人的！
蔣通的三個師兄弟，同樣沈著臉。
院子裏，突然靜下來了，氣氛卻很古怪。
周相人似乎對這樣的效果很滿意，磕完了瓜子，在屁股上蹭幹凈了手，很威風的指著蔣通幾個人問：“哪……哪來的啊？我這才走幾天，就打……打上門來了？五鬼顯靈術？好……好手段啊！來來來，妳不是要拘……拘魂兒嗎？來，拘我的……”
蔣通身旁的幾人，有人唾了口唾沫：“哪他媽來的神經病！師弟，不管他，去屋裏看看那小子！”
周相人甩甩袖子，從門裏晃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蔣通幾個人，輕聲說：“勸妳壹句，別進去！”
“進去了會怎樣？”蔣通遲疑不定，問。
周相人蹲下身子，隨手撈了壹把淅淅瀝瀝的雨水，眼中平靜的厲害，幽幽的說：“會死的！”
蔣通身邊的幾個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冷聲說：“憑妳？還是憑屋裏那小子？妳算個什麽狗東西？我控神道師兄弟幾人再不濟，還對付不了妳個結巴嘴兒？有手段盡管使出來，屋裏頭那小子，今個我們師兄弟幾個還非帶走不可！”
周相人側著頭，往屋裏看了壹眼，伸手擺了壹個請的姿勢。
那人只是冷哼了壹聲，擡腳便往屋裏鉆。
這時，周相人才突兀的說了句：“我說了會死的，屋裏的人，聽不見我的話嗎？”
周相人的話，讓蔣通和壹時老道臉色同時變了，屋裏還有人？
而回應他們的，是壹聲悶哼，接著，剛剛鉆進屋子裏的人便飛了出來，捂著胸口，跌倒在院子裏的泥濘之中，弓著身子蝦米壹樣，驚懼的看著周相人，想說什麽，卻只吐出了兩口粘稠的血水，便徹底沒了動靜。
蔣通幾個人身影便僵住了，驚駭的站在原地。
壹時老道看著周相人：“殺心怎麽如此重？”
周相人擠出壹個笑臉來，話卻說的有些冷：“老道，妳全真派來此處，到底藏了些什麽心思，妳們自己心裏清楚！莫說他們控神道死有余辜，即便是妳，今天要是踏進了這個門，那也得死！”
壹時老道臉色也難看起來，泥人也有三分火氣，被人如此奚落，又是當著晚輩的面，任誰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後輩，說話當三思，小心禍從口出，我全真不與人結怨，老道來此處本是無意，可妳如此言語，就有欺人之嫌了！”
“後輩？嗯，且不跟妳計較！”周相人揉揉臉，輕笑，有些厭倦，懶懶的又接著說：“若是無意那便最好，妳若以為我是在激妳，妳只管進去試試就好！回去吧，回去告訴妳們全真的老祖宗，還有龍虎山，總之，妳們能插上話的所有勢力，都告訴壹聲，這幾年就先消停幾年吧，他還只是個孩子！旁門左道也好，名門正派也好，都消停幾年吧，如此惦記壹個苦命的孩子，挺掉份兒的！”
懶懶的話語，卻讓聽的人心中翻起了滔天駭浪。
壹時老道震驚的看著周相人：“妳到底是何人？世間大道三千門的動向，就憑今日妳這輕飄飄的壹句話？何等狂妄！”
雨水澆濕了壹時老道的發鬢，卻猶如未覺，只是死死的盯著周相人，想從周相人臉上看出點什麽來。
周相人站起身子，神色很認真：“對，就憑我壹句話！”
壹時老道不知是氣還是樂，捏著胡子大笑：“狂妄！狂妄！狂妄到了極點！妳壹個無名無輩之人，哪來的這麽大底氣說出此等荒誕之語來？”
周相人突然豎起食指，小聲的說：“噓，小點兒聲，別擾了我賢弟歇息！”
壹時老道還想說什麽，卻見周相人在腰間摸索了片刻，淩空扔了壹個什麽東西過來，穩穩當當的落在自己懷裏。
壹時老道疑惑的拿起，雨夜昏暗，拿在手裏端詳了很久，才看清，這是壹塊兒玉佩。
而幾乎同壹剎那，壹時老道猛的擡起眼，不敢置信的指著周相人顫聲道：“妳……妳是……”
周相人有些意興闌珊：“這塊兒玉佩，夠麽？不夠的話，我再給妳加上三個字，周玄祖！夠嗎？”
壹時老道神色復雜，忽然雙手捧著那塊玉佩，彎身顫巍巍的送到周相人跟前。
周相人擺了擺手：“全當個信物了，省的別人跟妳壹樣不信！老道，這些東西做我這句話的底氣，可夠？”
壹時老道搖頭苦笑，把那塊兒玉佩重新系在周相人腰間，有些慚愧的道：“有那三字，已經足矣，此子未成人之前！我等再不踏此壹步！有擅入者，死！”
說罷，壹時老道行了兩個道禮，領著那少年，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雨幕中。
蔣通幾個人神色驚疑不定，良久，還是咬咬牙，擡著地上躺著的那具屍體，走了。
院子裏重新靜下來的時候，周相人擡頭望著漫漫雨夜，出神。
良久，屋裏又走出壹個人來，同樣壹身長袍，與周相人打扮無二，只是比周相人白凈些。
那人負手站在周相人身後，看著周相人：“玄祖，為了這小子，值嗎？”
周相人慘然壹笑：“君子壹諾，千金不改！”
那人沈默良久，沈聲說：“該回去了，妳裝瘋賣傻了這麽些年，也差不多該回去了，洞玄掌道之位，已經空了好些年了！”
周相人彈去鼻尖的雨珠：“妳不是壹直要與我爭嗎？”
對於周相人的話，那人胸口忽然極度起伏起來。
周相人卻搖搖頭：“罷了罷了，回吧，也該回去看看了，明早再走吧，今晚再陪這小子壹晚！我怕有些人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