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堵門

　　“砰！”
　　“砰！”
　　在昆陽的南城門外，在不計其數利用長梯向城門樓上攀爬的叛軍中，有大概十幾二十名叛軍士卒，操作著壹架足足有沖車，合力推動那根粗大的撞木，將其壹次次地，猛烈地撞擊那厚重的城門。
　　而此時在這兩扇城門的內側，在城門洞裏面，劉屠帶著二十幾名黑虎賊，神色嚴肅而凝重地看著面前的城門，看著它在城外叛軍的沖車撞擊下，壹次又壹次地顫動。
　　“老大，這麽厚的城門，不會被叛軍撞開吧？”
　　有壹名黑虎賊頗有些心驚膽顫地詢問劉屠。
　　“我怎麽知道？”
　　劉屠沒好氣地回了句。
　　的確，他又不是在城門崗位供職的縣卒，哪知道眼前那兩扇城門能支撐多久？
　　不過就他個人來看，縣城的城門還是相當厚實的，門板大約有半個手掌厚，這使得兩扇城門異常沈重，往日負責開啟、關閉城門的縣卒需要使很大力氣。
　　而眼下，門後還安上了門栓，那可是壹根比成人拳頭還要粗的門栓。
　　『……應該不至於被撞壞吧？』
　　劉屠微瞇壹只眼暗暗想道。
　　然而就在此時，伴隨著城外叛軍用沖車‘砰’地壹聲撞擊，只聽哢嚓壹聲，面前的城門忽然傳來了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
　　劉屠嚇了壹跳，趕緊仔細觀察，這才發現是門框的木樞裂開了。
　　『餵餵餵……』
　　饒是劉屠，見此亦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畢竟，就算他不讀書，卻也知道城門被撞壞的後果。
　　他當即抓住壹名黑虎賊的肩膀，急聲說道：“快，立刻稟告大首領，就說城門堅持不了許久，讓大首領想想辦法。”
　　“是！”
　　那名黑虎賊連奔帶跑登上城墻，來到趙虞面前，抱拳急切說道：“大首領，叛軍正在撞擊城門，老大……不是，弁目認為城門堅持不了多久，請大首領想想對策。”
　　“少、首領……”
　　在靜女來不及阻攔的情況下，趙虞走近墻垛，探身看了壹眼城下。
　　好在此時牛橫就在不遠處與幾名南陽軍卒壹起抵擋從長梯攀爬上來的叛軍，聽到靜女的聲音，他扭頭壹看，見趙虞竟探身看向城外，他面色大驚，趕忙幾步奔到趙虞身邊，用不離身的盾牌將趙虞擋地嚴嚴實實。
　　“阿虎，妳做什麽？！這裏到處都是流矢……快退後！”
　　牛橫罕見地責怪道，神色異常嚴肅。
　　“好好好。”
　　趙虞聽勸退了下來，旋即對那名前來稟告的黑虎賊說道：“妳去轉告劉屠，叫他就近招人，用土把城門洞給堵了就好……去吧。”
　　“是！”
　　那名黑虎賊抱拳而去，待回到劉屠身邊後，將趙虞的原話轉告了後者。
　　“好，我知道了。”
　　劉屠點點頭，轉身走出城門洞，朝著不遠處幾名兄弟會成員喊道：“那邊的兄弟，叛軍正在撞門，我奉大首領堵死城門洞，急需人手，妳趕緊通知點人過來……”
　　不遠處，幾名兄弟會成員攙扶著壹名重傷的南陽軍士卒在壹架竹質的擔架上躺下，正準備擡著擔架將傷員運到城內的‘傷兵處’接受治療，忽聽劉屠朝他們大喊，提到什麽‘城門’，嚇得那幾人面色發白，畢竟他們也明白城門若被撞開的結果。
　　其中壹人趕緊說道：“好，我立刻就去。”
　　說罷，這幾人用擔架擡著傷員匆匆而去。
　　見此，劉屠快步走回城門洞，對手下說道：“我已派人去叫人了……”
　　話音未落，城外沖車又是砰地壹聲狠狠撞在城門上，撞得城門壹陣亂顫。
　　見此，劉屠卷起衣袖，招呼手下道：“弟兄們，待增援趕來之前，咱們幾個先擋住。”
　　說罷，他側身用臂膀頂住了城門。
　　那二十幾名黑虎賊壹瞧，紛紛效仿，壹個擠壹個，頂在城門內側。
　　忽然，只聽城外砰地壹聲，旋即，身前的城門壹陣劇顫，頂在這兩扇城門後的劉屠等人，只感覺壹股巨力順著臂膀傳到他們身上，震得他們頭暈目眩，甚至隱隱有幾分嘔意。
　　“撐住！”
　　劉屠大聲喊道。
　　“砰！”
　　壹名黑虎賊認為用背部頂著城門更有效果，然而在聽到那砰地壹聲巨響後，他就感覺腦袋轟鳴聲大作，從咽喉處湧上壹口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淌了下來。
　　不明究竟的他，死死咬著撐著，直到背後第二次傳來巨力，他只感覺眼前壹黑，噗通壹聲，壹頭栽倒在地。
　　“阿梁？”
　　附近壹名黑虎賊大驚，連忙蹲下身，伸手去探這名同伴的鼻息，見對方還有鼻息，這才松了口氣。
　　“把他拖到裏面去！”
　　瞥見這壹幕，劉屠略帶惱意地吩咐，同時暗暗做出決定，待這次過後，定要好好‘操練’壹下這個叫阿梁的手下，才擋兩下就暈了，沒出息！
　　“砰！”
　　“砰！”
　　城外的叛軍不斷用沖車撞擊城門，而劉屠等人則在城門內側拼命頂著，那壹次又壹次地猛烈撞擊，震地劉屠等人七暈八素，甚至於其中有壹名黑虎賊當場把早飯都嘔了出來。
　　就在他們苦苦支撐之際，馬弘領著壹群兄弟會成員趕上，遠遠與劉屠等人打了個招呼。
　　鑒於已得知前因後果，馬弘也不多啰嗦，當場指揮上百名兄弟會成員，在城門內兩側掘土，旋即裝上籮筐，搬卸至城門洞內。
　　不得不說這百余名兄弟會成員的動作還是很利索的，不壹會兒工夫，就城門洞內堆砌了壹座壹人高的‘土山’，用耙子耘得嚴嚴實實。
　　此時馬弘半開玩笑地朝劉屠等人招呼道：“快，劉屠，過來，晚了就把妳們填裏頭了。”
　　劉屠笑罵了壹句，帶著手下二十幾名兄弟趕緊撤，從‘土山’爬回城內。
　　在這些人都撤回後，壹幹兄弟會城門繼續搬土填土，顯然是準備履行趙虞的命令，將城門洞徹底堵死。
　　而就在這時，只聽砰地壹聲巨響過後，兩扇城門轟然倒下。
　　“城門撞開了！城門……”
　　城門外的叛軍壹陣歡呼，旋即，歡呼聲戛然而止。
　　因為他們看到的，並非是壹個可以供他們通行的城門洞，而壹堆堵得嚴嚴實實的土。
　　“快去上報。”
　　指揮沖車的是壹名什長，見此情形皺著眉頭對身旁壹名士卒說道：“我等已撞開了南城門，然昆陽人提前用土堵死了城門洞……”
　　“是！”那名士卒應聲而去。
　　片刻後，這個消息就傳到了叛軍曲將鞠昇耳中，鞠昇又派人稟告劉德，劉德又派人稟告關朔。
　　半個刻時之後，身在本陣的關朔就得知了這件事。
　　對此他不驚不怒，畢竟用土堵死城門洞這種事，歷來就是守城方管用的手段。
　　『這樣也好，省得城內的人再出來了……』
　　似這般想著，關朔擡頭看了壹眼天色。
　　盡管天色尚早，他們仍有寬裕的時間進攻眼前那座城池，但昆陽縣的激烈反抗與大將劉德的建議已迫使他放棄了當日攻克昆陽的打算——倒也不是壹定辦不到，關鍵是損失太大，會嚴重影響接下來對葉縣的進攻。
　　畢竟相比較昆陽，葉縣才是‘偷襲南陽將軍王尚德背後’的關鍵，關朔可不希望在昆陽縣折損太多的兵卒，導致無力攻占葉縣。
　　既然無法在壹日內攻克，那麽就要好好考慮壹下如何‘圍困昆陽’，切斷昆陽縣與外界的聯系，使其變成壹座孤城。
　　而迫使對方自行堵死城門，切斷通往城外的道路，這亦不失是壹個好辦法。
　　想到這裏，關朔對左右下令道：“傳令徐寶、黃康二人，命他二人也加緊撞擊城門，迫使昆陽用土封死城門洞，自斷出城之路。”
　　“是！”左右立刻前去傳令。
　　大約壹刻時之後，身在南城門樓的趙虞就連續收到了王慶與馬蓋派人送來的消息，二者的話相當壹致，都是表示叛軍大力沖撞城門，因此他倆不得已只能用土封死城門樓。
　　『巧合麽？還是說，是叛軍有意要我等自斷出城之路？』
　　趙虞微皺著眉頭看了壹眼城外的叛軍本陣，敏銳地猜到了關朔的用意。
　　不能出城，在城池攻防中確實壹樁大事，畢竟城內軍民燒水做飯都需要用到柴火，壹日的消耗相當驚人，哪怕趙虞提前吩咐兄弟會的成員儲存了壹些木材，卻也無法供應全城多久。
　　當然，站在趙虞的立場，他並不覺得封死了城門洞就算切斷了出城的通道，只要有需求，他自然有別的辦法——可不是指從北城門出城，在其余三面城門皆已封死、只留下北城門壹處的情況下，從北城門出城是極其危險的壹件事。
　　趙虞可不想低估對面的叛軍。
　　他在思考，能否在這壹點上反過來算計叛軍壹把。
　　不過轉念壹想，趙虞就不由得苦笑了壹下。
　　畢竟，就算他想將計就計，利用關朔瞄準他昆陽‘缺柴’壹事反過來算計關朔，那至少也得等關朔主觀‘認識’到這壹點，而壹座城池，會在被圍困的當天就陷入缺柴的窘迫麽？想想都覺得不太可能。
　　“報！”
　　壹名南陽軍卒急匆匆奔至趙虞面前，抱拳稟道：“周首領，陳……陳，呃，陳將官命小的提醒周首領，言叛軍派了壹群弱卒攻城，還有意放緩了攻勢，不知有什麽陰謀。”
　　『能有什麽陰謀？無非就是想消耗南陽軍唄。』
　　瞥了壹眼城外叛軍本陣，趙虞暗自冷笑壹聲，點點頭說道：“好，請轉告他，讓他無需擔心。”
　　“是！”
　　在那名南陽軍卒匆匆離開之時，趙虞皺著眉頭看向城外的叛軍。
　　很明顯，對面叛軍是想拖垮他昆陽，是故有意放緩了攻勢，要不要配合他呢？
　　『盡量拖吧，看看葉縣會不會有什麽行動。』
　　趙虞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