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二章 魚和榆

　　周離臉皮薄。
　　於是他想了想，老實的打字說：我剛才坐在滇池邊上看見西山了，就想起了妳。
　　絕口不提想吃什麽。
　　紅染：真感動
　　紅染：團子想吃什麽？
　　周離：……文思豆腐
　　紅染：她還真會吃，我都不知道這是什麽菜，我先問問
　　周離：有點考刀功
　　紅染的消息過了壹會才發過來：聽說最近春明在搞壹個廚師交流大會，妳們運氣好，全國各地的有名廚師都聚集在這裏，妳還想吃什麽，快抓緊機會。
　　周離見識淺薄，便轉頭問團子：“除了文思豆腐妳還想吃什麽？”
　　“佛跳墻、九轉大腸、火牙銀絲、翡翠蝦、芙蓉肉、三不沾、寶塔肉、空心琉璃丸子……”團子想也沒想的報出了壹串菜名。
　　“……挺好的。”周離點點頭，真不容易，終於有壹個自己聽過的菜了。
　　“團子大人還要吃魚湯泡飯！”團子補充。
　　周離只報了兩三個給紅染，說來慚愧，他也就只記住這兩三個。魚湯泡飯則沒有報，他覺得這玩意兒商業街的小館子就能做。
　　紅染：行，我看看能不能請到會做這些菜的廚師，反正明天晚上妳來找我吧。
　　紅染：把團子也帶過來。
　　周離便轉頭問：“要不我帶妳去紅染那裏吃吧，帶回來都快涼了，不好吃了。”
　　“想都別想！”團子小腦袋壹扭。
　　“為什麽呀？我會站在妳這邊的，保證不讓紅染欺負妳。”周離小聲的哄著團子，順便分出壹只手捋著她小腦門上的絨毛。
　　“團子大人看見那只妖怪就生氣！”
　　“這樣啊。”
　　周離委婉的給紅染說她不想去。
　　紅染：這蠢貓脾氣還大呢。
　　周離：o(╯□╰)o
　　次日是周六。
　　雖然周離和紅染約好吃晚飯，但是下午時分紅染就派了瓢蟲妖怪來接他。
　　周離把槐序也帶上了。
　　紅染的院落很神奇，以往來的時候都是大晴天，氣溫較高，這個院子則十分陰涼。而這幾天春明壹直是陰天且吹大風，紅染這個院子卻溫度適宜，大風也變得溫和了。
　　周離見到紅染的時候，她正坐在壹張桌子前閱讀文件。
　　“妳在忙嗎？”周離腳步頓在門口。
　　“進來進來，沒事。”紅染卻不在意的向他招手：“來陪我說說話，不然我要瘋了。”
　　“最近很忙嗎？”周離這才跨進去。
　　“忙，特別忙，煩都煩死了……”紅染靠上椅背，很是無奈，“妳早該來找姐姐玩了，也只有看見妳姐姐才能輕松點。”
　　“我給妳按摩。”
　　“好，來！”
　　於是周離走過去，輕輕捏上紅染的肩：“我沒學過，瞎按壹通。”
　　“放心，按不壞的。”
　　紅染拿起文件繼續看，周離也在不經意間瞥了壹眼，在泛黃的紙面上寫的是繁體字。
　　字跡非常漂亮。
　　周離並不驚訝，上次他和紅染聊天的時候紅染就給他說過了——
　　他們是從另壹個世界來的，而不是另壹顆星球，那個世界的規則、構成乃至生命形態都和這個世界完全不同。妖怪們原先並不是周離現在看見的樣子，他們不靠聲音交流，他們那個世界甚至沒有空氣的概念，他們也不靠文字來記錄，他們以前從未見過紙張和筆。他們有著這個世界沒有的、周離看不見摸不著的、符合他們世界規則的交流與記錄的方式。
　　來到這個世界後為了順應這個世界的規則，他們才變成這個樣子。
　　他還記得當時紅染的感嘆：“妳們這個世界的規則好霸道，我們只能順著它，慢慢的我們學會了使用這個世界的工具，利用這個世界的規則，甚至拋掉原來的東西。為了躲過壓制，我們變得越來越像妳們這個世界的生物，要是有壹天世界不再壓制我們，我也說不清到底是我們憑借著小聰明瞞過了這個世界，還是這個世界霸道的將我們同化了。”
　　周離小聲贊嘆了句：“字寫得真好看！”
　　紅染笑了笑，開玩笑說等到妖怪都醒得差不多了，她要考慮推行簡體字教育。
　　周離也笑著，繼續偷瞄。
　　現在紅染看的文件是有關重建地司的，就是那個妖怪中的片警機構，和天師對接的。以前的地司妖怪現在醒了大概壹半了，都在偷懶，現在得將他們叫回來。
　　文件很厚，列了詳細的實施計劃。
　　紅染用筆改了兩處，便用食指摁了下紙面，有流光劃過，文件便紛紛飛了出去。
　　下壹份就很簡單了，只有壹頁紙——
　　隨著新時代正在逐漸降臨，有個妖怪提議讓紅染搬回‘故土’中，以保證安全。
　　“故土是什麽？”周離依舊在按摩。
　　紅染也不在意他偷看，隨口說：“是我們原先世界的壹部分，我們把它帶了過來，作為適應妳們這個世界的緩沖區。”
　　“大嗎？”周離問。
　　“大。”紅染說，“它和妳們這顆星球完全重合，不過99%的區域都是破碎的，不能久呆，而且這些破碎的區域還在不斷擴大……”
　　“春明這個地方對應的故土是好的？”
　　“對，很漂亮，有空帶妳去玩。”
　　“我也能進去嗎？”
　　“天師可以進，這是妳們這個世界賦予妳們的能力，不過我們也有相應的應對手段。”
　　“這樣啊。”
　　周離聽出來了——這是他們這個世界賦予他們的、可以攻打妖怪的能力。
　　紅染並沒有批準這位妖怪的建議，並且寫了壹串很有說服力的理由，在紙張飄飄搖搖的飛向虛空的時候她小聲嘀咕了句：“進故土不就沒信號了嗎……”
　　周離當做沒聽見。
　　桌上還剩下壹沓文件，但是紅染壹甩手：“不看了，頭疼！”
　　接著她按著周離的手讓周離停住，然後站起來拉著他往外走：“山後面的柑子熟了，我這幾天壹直沒有時間去摘，怕是要讓壹些小家夥給我偷幹凈了，走，咱們去下樹。”
　　“妳種的？”周離任她拉著。
　　“對，都種好多年了。”紅染點頭，“槐序呢？妳不是說要帶槐序壹起來嗎？”
　　“他被妳的手下帶去玩遊戲了。”
　　“我知道他在哪了。”
　　紅染帶著周離壹直走到了院落的最後面，在壹個專門用於打遊戲的房間裏找到了槐序。各種用於遊戲的設備讓周離眼花繚亂，而槐序正坐在壹個懸掛椅子上開賽車。
　　“摘柑子去嗎？”周離問。
　　“等我！”
　　“快點。”
　　只見槐序來了壹把漂移，椅子隨即模擬真實的狀態往壹側傾斜，屏幕上車翻了。
　　“好了！”
　　槐序起身走到周離身邊，問道：“那個叫什麽東西，真好玩，為什麽我們家裏沒有？”
　　紅染輕聲說：“喜歡可以搬走。”
　　槐序終究是不好意思，悄悄給周離使眼色，但是周離似乎沒看見。
　　院落後邊的竹林中有條小路，積年累月的幹竹葉令之變得松軟，踩上去嗤嗤作響。沿著小路翻上山坡就能看見紅染種的柑子樹了。
　　有幾只小妖坐在樹上偷吃，見他們來了被驚嚇得落荒而逃，很快就消失了。
　　紅染對周離說：“看吧，就是他們！”
　　她微微笑著，很溫柔。
　　依然是壹身漢服，沒有之前的華麗，微風將她腰間的絲帶吹起，美得不可方物。
　　周離也笑了笑。
　　這些小妖是真的小妖，沒長大那種，紅染當然不可能和他們計較，但也並非毫無辦法。只是她選擇了縱容這些小家夥罷了。
　　周離想著時，紅染已經摘下了壹顆柑子遞給他：“嘗嘗，很好吃的。”
　　周離接過。
　　這種柑子個頭很大，外皮耙軟，沈甸甸的，讓他覺得眼熟。剝開嘗壹口，水分很足，口感則是甜中透著恰好到處的酸，好吃極了。
　　紅染看著他：“味道怎麽樣？”
　　周離遞了壹半給她，忽然笑了：“是不是和我爺爺家山上種的壹樣？”
　　“妳想起來了！”
　　“對。”
　　這種柑子在益州叫耙耙柑，學名則比較有詩意，叫春見雜柑。周離記得很小的時候他們市的農村統壹發放了很多這種樹苗，家家戶戶都種得有。
　　小時候紅染還帶周離去山上偷過。
　　旁邊的槐序聽著兩人說話，插不上嘴，不過他也不在意，很快就爬上樹摘了壹個柑子，坐在樹枝上就開始吃了起來。
　　周離叮囑他：“少吃點，晚上還有好吃的。”
　　壹扭頭，他對紅染說：“妳種這麽多也吃不完，我等會兒打包帶走，幫妳消化壹點。”
　　“好啊！”
　　紅染頓了下又說：“妳多帶點，我用車給妳裝，那些小家夥也吃不了多少的，沒有人吃的話我也只能讓它們爛在地裏。”
　　“我下次再來。”
　　“我可能要有點時間不在這邊了。”紅染壹邊吃著柑子壹邊說，“我要先去北方壹趟，有壹位和我同級的今天早上蘇醒了，我總得給點面子，親自去接。不然換了別人也摁不住他。”
　　“和妳同級是什麽級別？”
　　“他算是……大將軍吧。”
　　“很兇嗎？”
　　“比我兇多了，還是姐姐最溫柔對吧？”紅染抓著周離的手逼他點頭，其實不用逼的，不過周離也作出勉強的表情附和她，讓她笑得很開心。
　　“那妳會有危險麽？”周離又問。
　　“我有權杖在。”
　　“要很久嗎？”
　　“要不了多久，但是我之後還要去這顆星球的另壹邊。”紅染有些頭疼。
　　“去做什麽？”周離知道這顆星球的另壹邊已經是另壹個‘妖國’了，說妖國也不太嚴謹，總之是另壹個‘殿下’管轄的範圍。
　　“去開會。”紅染嘆了口氣，“其他幾位殿下早就蘇醒了，就我們殿下還不知道在哪。這種情況我總得過去和那幾位殿下匯報壹下。”
　　“他們會為難妳嗎？”
　　“不知道，我多叫幾個能打的和我壹起，雖然是代理的，但排場還是要有。”紅染調皮的說。
　　“這樣啊。”
　　周離點著頭說。
　　妖怪們來到這個世界後，在這顆星球上分為了四個類似‘行政區’的東西，周離現在猜測這種劃分應該和‘故土’那些完好的大塊區域有關。
　　在古代人類的叫法中，就是四個妖國，不過他們互相間的關系其實是很緊密的。
　　他們腳下所站的這個國度很大，因為妖王叫榆，尊稱榆王，所以這個國度也叫榆國。因為某只蘇醒不久的老妖怪的愚蠢，周離曾在很長壹段時間裏面認為妖王是壹條魚。
　　想想真是……臉燙！
　　晚餐有文思豆腐、三不沾、佛跳墻和九轉大腸，還有兩個家常菜。
　　佛跳墻用料非常講究，九轉大腸據說是壹個魯菜老師傅做的，三不沾周離吃不太慣，文思豆腐的刀功則讓他嘆為觀止。
　　剛吃完，周離手機忽然叮咚壹聲。
　　包子：妳們昨天去幹了什麽？楠哥今天感冒越來越嚴重了。
　　周離：滇池邊吹了風
　　周離：我叫她走她也不走
　　周離：她吃藥了嗎？
　　包子：真是……我懶得說妳
　　包子：她自己調了壹包感冒沖劑來喝，說是喝了就好了，她外婆就是這麽給她說的
　　周離：她外婆老年癡呆
　　包子：？？
　　包子：妳這個做小弟的不帶大哥去校醫院麽？
　　周離：我現在在我姐姐這呢
　　周離：可不可以麻煩妳帶她去醫院
　　周離：【紅包】
　　周離：【表情】
　　妳的好友包子領取了妳的紅包。
　　包子：不
　　周離：……
　　包子：她不會跟我去的，犟的很，這個大個人了，像是腦子有問題壹樣
　　周離：看來妳已經很了解她了
　　包子：……
　　包子：妳還是快回來吧
　　周離：好
　　周離這才擡起頭，說道：“姐姐，我有點事要早點回去，等妳回來了我再來找妳。”
　　“小女朋友查崗了麽？”
　　“不是……”
　　“去吧去吧，我叫人送妳，柑子已經裝好了。”紅染伸出手捏著周離的臉狠狠扯了扯，“對了還有給妳家裏那只蠢貓打包的菜，我去給妳拿。”
　　“好。”
　　紅染看出他趕時間，依舊讓瓢蟲妖怪送他回去，幾分鐘就飛到了小區樓頂。
　　周離讓槐序把東西拿回家，自己則火速下樓騎上車往學校趕，壹路風馳電掣，順便掛上藍牙耳機撥通了楠哥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