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惟慫不破

　　“嗚嗚嗚嗚哇？”
　　楠哥壹邊刷著牙壹邊對周離說話，滿嘴白沫，叼著牙刷的她有些莫名可愛。
　　周離目光往上瞄，見到了呆毛。
　　“嗚嗚嗚哇！”
　　“聽不懂。”
　　“……”
　　楠哥終於去洗手間將泡沫吐掉，探出頭來對他說：“問妳話呢！”
　　“什麽？”
　　“問妳刷牙了嗎？”
　　“只用水漱了壹下。”
　　“哦。”
　　楠哥很快刷完牙，又洗了臉，還敷了壹層面膜，才走出來。
　　周離向她投去詫異的目光。
　　楠哥秒懂，解釋道：“這不昨晚熬了通宵嘛，加上冬天有些幹燥，要補補水。”
　　“這樣啊。”
　　“下午咋玩啊？”楠哥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不知道。”
　　“去找小鄭怎麽樣？”
　　“妳決定。”
　　“那就去。”楠哥說了兩句話又連忙用手按了按嘴邊的面膜，“給她把菜帶過去，玩兩天，過兩天我還要回老家的，我爸媽估計要十五後才會上來了。”
　　“哦。”
　　“妳偷過青嗎？”
　　“沒有。”
　　“妳們那邊偷青嗎？”
　　“不偷吧。”
　　“那妳怎麽知道什麽是偷青？”
　　“聽同學講起過。”
　　“我正月十五帶妳們去偷青怎麽樣？”
　　“好啊。”
　　“那就說定了，我十五下午去踩好點，晚上妳們吃過晚飯開車來找我，偷完再回去。正好最近城裏買菜也不是很方便，多偷點。”
　　“嗯。”
　　所謂偷青，就是偷菜。
　　在這邊的習俗中，正月十五晚，人們可以上山偷菜，以為未來的壹年討個好彩頭。
　　這不算盜竊。
　　通常是本村或鄰近小隊互相偷，主力軍是小孩們。成年人也偷，但都只意思壹下。周離高中時聽前桌兩朵金花講起時，她們小時候是提麻袋去偷的。
　　多數農戶會在這壹天之前將值錢的菜收回家，或者在蒜苗之類的菜上潑上糞。
　　也有極少數鐵公雞會在地裏守著。
　　其中守夜的最可惡，會被罵的。
　　這個習俗的分布範圍有點玄，不光是雁城有這習俗，但雁城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有。比如周離小時候就沒聽說過這個東西，也因此，他對偷青並沒有什麽期待。
　　但看楠哥興致沖沖的樣子，似乎這是個很有趣的事呢。
　　於是周離也開始期待起來。
　　這時，楠哥忽然又說：“妳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聽妳說過，妳是過年時生日的。”
　　“妳記性這麽好。”
　　“正月多少？”
　　“十六。”
　　“哦~~面膜時間到了。”
　　她取了面膜，在臉上拍拍拍，發出清脆的響聲。
　　周離就在邊上默默看著，看她臉上的肉被拍得輕顫，好像很水嫩的樣子。他壹下又想起了壹個小時前的手感，但打濕了好像又是另壹回事了。
　　他有種想幫楠哥拍的沖動。
　　但又怕挨打。
　　之後楠哥重新洗了臉，還塗了水乳，便開始翻找冰箱和廚房，看家裏有什麽吃的。
　　周離好不容易來她家裏壹趟，而且還是過年，她不願意虧待了他。
　　從老家帶上來的菜固然豐盛美味，可終究是重新熱過的，而且是別人做的。楠哥覺得自己總歸要親手下廚做兩道菜才能顯示出誠意來。
　　找到好多凍牛肉、凍海鮮、凍雞翅。
　　不會做，略過。
　　還有……也不會做。
　　家裏的菜還蠻多的，楠哥估計那老兩口回老家前沒想過會在老家待這麽久。
　　於是她壹邊在心裏暗自吐槽放這麽多菜在家裏幹嘛，壹邊假裝家裏沒菜了的樣子：“只找到兩個土豆和幾根快壞了的青椒，還有壹筐皮蛋，可以炒個土豆絲。我喜歡吃土豆絲。我給妳講我炒的酸辣土豆絲可是壹絕。”
　　“再整個青椒皮蛋。”
　　“這個下酒好，可惜不能喝酒，下午要去找小鄭的，我得開車。”
　　“唉……”
　　她先把飯煮上了。
　　到了十壹點，她才炒菜。
　　楠哥是個對食物非常挑剔的人，味覺非常靈敏，她這種人其實在廚藝上也會很有天賦。
　　楠哥廚藝不行完全是因為缺乏實際操作經驗，她壹直是個混吃等死的壞學生來著，而其實她在廚藝上的理論知識是非常豐富的。
　　她以前就說過，她只會做幾個菜，最簡單那幾個。
　　但她沒說，這幾個菜她都做得非常好。
　　其實其他菜她也能做，真說起來很多菜做法都大同小異，只是做得不好，她就寧願不做。
　　總之今天她讓周離刮目相看了。
　　壹個酸辣土豆絲，加了泡椒，爽脆開胃。壹個涼拌的青椒皮蛋，好像沒什麽技術含量，可吃起來卻感覺十分舒服，青椒和皮蛋的香味組合和諧，勾人下飯。
　　下午三點。
　　鳴啾山。
　　楠哥坐在車裏吃著周離給她剝好的核桃：“景區關閉了，我們把車停這裏就是，我知道邊上有條小路可以插進去……山門口竟然還有人在燒香。”
　　兩人背上包下車，把口罩拉上去，果然見山門口的銅鼎上點著幾炷粗大的香。
　　倒是沒見著燒香的人。
　　最近景區不對外開放，但不代表不讓人上山，當地人還是能上的。況且山上還住有人。景區門口有個廟子，金碧輝煌，和破舊的止洪觀反差巨大，過年時節附近的人都會來上香，據楠哥說往年大年初壹好多人來搶頭炷香，通宵排隊，還得交好多錢。
　　疫情期間人少了些，可還是有的。
　　“有壹個算命的。”
　　楠哥看著門口佛像下坐著的壹個擺攤的唐裝中年人，便樂了：“走，我們過去逗逗他！”
　　周離跟在她身後。
　　只見楠哥湊到算命先生面前，她見對方戴著個墨鏡，便彎下腰恭敬的說：“老先生，妳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見了？”
　　“看不清。”
　　“哦，這個是不是就叫五弊三缺？”楠哥背課文記不住，記這些倒是很溜。
　　“然也。”
　　“老先生，妳為啥戴口罩啊？我以為妳們這種有道行在身的都百病不侵。”
　　“避世人嫌。”
　　“哦！！厲害厲害！”
　　“算命嗎？”中年的‘老先生’問。
　　“能算什麽？”
　　“姻緣、財運氣運、陽壽……前世來生，什麽都能算。”老先生語調慢悠悠的，牛逼壞了。
　　“那我算算運氣，我最近黴得很。”楠哥嘆了口氣，“我在想是不是撞上什麽臟東西了？我今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好像有個鬼在我面前晃悠。”
　　“壹千，驅鬼另算。”
　　“……姻緣呢？”
　　“看妳算到什麽地步。”
　　“妳就看看我和身邊這貨。”楠哥單手就將周離扯了過來，“妳算算咱倆有沒有緣。”
　　“二百。”
　　“十塊！”
　　“壹百五。”
　　“十五！”
　　最後討價還價，還到了五十，楠哥還說：“算完了再給！”
　　老先生也不和她計較，幹這行的，不就是個嘴皮子上的本事嗎？要是自己連讓壹個小姑娘掏錢的本事都沒有，還混什麽混！
　　“妳報個數字。”
　　“什麽數字？生辰八字？”
　　“隨便報，隨心。”老先生說，“要看生辰八字合不合的話，得再加五十。”
　　“π。”
　　“什麽？”
　　“π。”
　　“派什麽？”
　　“圓周率，壹個無限不循環的數字。”楠哥覺得這算命的真沒文化，“開頭是3.1415926，剩下的我記不著了，妳等等，我百度壹下給妳報前壹百位，妳湊合著算算。”
　　“……”
　　“老先生別和她計較，她腦子不好使。”周離連忙站了出來，臉燒得慌，“3.1415926535897932384626，您就按這個算就行了。”
　　“……”
　　“哇妳記這麽長！”楠哥驚訝。
　　“有口訣的。”周離記的口訣的版本就這麽長了，聽說還有更長的版本。
　　老先生透過墨鏡打量著這兩人，他算是看出這兩人的意圖了，說實話，他有點生氣。
　　“妳們兩個啊，想修成正果怕是難……”
　　“哢！”
　　楠哥單手捏碎了壹個核桃。
　　算命先生目光壹擡，與她的眼神對上，余光再壹瞥——剛才山門口還有個村民呢，現在那村民也燒完香回家去了，四下可以說壹片清凈。
　　“咳咳！”
　　算命先生咳嗽了壹聲，慢慢悠悠：“但妳二人必是良配，這個不用擔心。”
　　“是嗎？”
　　“是的。”
　　算命先生沖著楠哥攤開手。
　　周離已掏出了錢包，可卻被楠哥壹把搶了過去。
　　“江湖騙子，連幾句聽起來玄乎的話都不肯編，也太敷衍我了吧？”楠哥壹邊念叨著壹邊從包裏掏出十塊錢放在老先生手中。
　　“愛要不要！”
　　哪有不要的道理呢？坐在這有神像遮陰，說幾句話就十塊錢，比那些辛苦走家串戶、舞龍舞獅還要背順口溜的輕松多了不是？
　　算命先生熟練的收下錢，並笑瞇瞇的回懟了楠哥壹句：“那我就再友情贈送壹句，我看妳們兩個的面相那啥，當心第三者插足。”
　　“那啥？”
　　楠哥簡直震驚得無以復加，縱觀天下還有比您更不專業的嗎？
　　“天機不可泄露。”算命先生高深莫測。
　　“信不信我把妳攤掀了？”楠哥假意恐嚇。
　　“疫情期間，離我遠點。”
　　“哈哈……”
　　楠哥覺得這假瞎子當真有趣。
　　掀攤當然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是討口飯吃，生活不易，至多也只是走了點小歪路，楠哥不過閑得無聊來找點樂子，到頭了多少給了十塊錢不是。
　　十塊錢，在鎮上能吃兩碗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