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忽然到來的赤元安

　　“所以，這就是妳們元老會給出的新方案？”
　　議政殿之上，當約書亞展示完“可視傳送陣”之後，林齊閣老就緩緩開口說道：“妳的意思，應該是想在宣忠大典那天，制造壹個足夠巨大的可視傳送門，然後把郁金香帝都和我們大武帝都的皇宮聯通起來。
　　如此，我們陛下既不用離開皇宮，也能變相達到降臨郁金香帝都的效果。
　　約書亞使者，老朽理解的有錯誤？”
　　“基本就是這麽個意思。”
　　這位郁金香使臣微微壹笑。
　　“這有什麽意義？”
　　半人馬將軍威爾斯滿臉詫異，“妳們就非得讓郁金香帝都的民眾看見我家陛下真身？”
　　“這是神聖的古禮。”
　　約書亞依舊是這麽壹副措辭，神情嚴肅。
　　但事實上……他也不知道這都國難當頭了，那群元老會的權貴們還在乎個錘子的古禮，態度竟是如此強硬，不過他約書亞就是個外交官，上頭給什麽命令，他照做便是。
　　“此事，再議。”
　　坐在皇座之上的李觀棋，俯視著約書亞，平靜道：“關於大武王朝和郁金香帝國結盟之事，朕需要時間來考慮，使者放心，這時間不會太長，正因如此，若是使者有空閑的話，便暫留帝都幾日，屆時朕會再次召見妳的。”
　　“武帝是還有什麽疑慮？”
　　約書亞仰頭望向他。
　　“算是吧。”
　　李觀棋輕輕點頭，神情淡然，“莫非郁金香帝國連幾日時間都等不得？”
　　“我們當然等得起，可大楚女帝會等我們嗎？”
　　約書亞沈聲道：“武帝，禦天長城還能開啟多久，妳我都心知肚明，至多不會超過兩個半月，這份時間，可不算長了，我們沒有太多時間耽擱，還請武帝早做決斷，共抗大楚！”
　　“的確。”
　　李觀棋背靠皇座，擺了擺手，“來人，送使者回住處，這些時日好生招待。”
　　“……謝武帝。”
　　見他如此態度，約書亞也只得低頭行禮，“既然武帝還需時間考慮，那這幾日在下就先逗留在大武帝都之內，隨時等候武帝的召見。”
　　說罷，這位郁金香使臣便轉身離去，就此離開了這間議政殿。
　　“陛下，您的意思是？”
　　林齊閣老從人群裏走出，仰頭望向李觀棋，輕聲道：“老臣還是最開始的看法，此次結盟，絕對有詐。”
　　“可是動機呢？”
　　旁邊的蘭德爾眉頭緊鎖，“老夫也覺得有問題，可是林齊閣老，恕老夫愚鈍，面對今時今日之局面，老夫實在想不出，郁金香帝國會因為何等原因，而對我們下手？我們壹倒，他們面對大楚女帝，希望豈非更加渺茫？”
　　“也許郁金香壓根就沒想對抗大楚女帝？”
　　這時，有官員發表意見。
　　“他們想臣服大楚？”
　　“不然呢？如果他們真的想對我們下手，那結果就只有壹個——拿著我們大武王朝的殘骸，當做向大楚女帝效忠的投名狀。”
　　“確實，言之有理。”
　　“可是為什麽？臣服大楚，在他們眼裏難道還不如臣服我們大武王朝？”
　　“不太合理，就如今八國柱那卑微姿態，我不認為郁金香的元老會們也想淪為壹個下場。”
　　“可若非如此，郁金香又有什麽理由對我們耍陰謀？”
　　“也許……猜測壹開始就是錯的，郁金香帝國真的是誠心誠意，僅僅是格外在乎古禮而已？”
　　“基層百姓有可能會視古禮大於壹切，但那些元老會成員，怎麽可能會拘泥於所謂古禮？”
　　“就是，郁金香帝國，舉國信奉光明女神，可妳去看看，那些教廷裏紅衣大主教級別的，有哪個是真正信神的？他們壓根就不信神，所謂神靈信仰和古禮，都是用來束縛底層人的，他們這些頂級大貴族哪裏會在乎！”
　　“大楚虎視眈眈，郁金香元老會還重視古禮，沒有半點邏輯可言。”
　　“可是……”
　　“夠了！”
　　大殿之上，文武群臣的彼此討論，終於被李觀棋的壹聲低喝打斷。
　　包括林齊閣老和蘭德爾在內，殿內的所有官員都微微仰頭，朝那壹位坐在皇座上面的大武皇帝投去目光。
　　“關於此事的討論，到此為止。”
　　李觀棋背靠皇座，輕聲說道：“和郁金香帝國的結盟，朕自有考慮，不過正如朕方才所言，朕還需要幾日時間，屆時，朕自會給妳們壹個答復，至於現在……退朝吧，諸位去辦自己的事。”
　　“……”
　　群臣面面相覷。
　　但最終，他們還是盡皆低下頭來，朝李觀棋彎腰行禮。
　　“臣等告退！”
　　說罷，這上百位官員就陸續退場，離開了這間大殿，除了……那壹位身披紅色官袍的羊頭人，氏族並不高貴，因為他有著壹顆毛茸茸的白色綿羊腦袋，不過看著還挺順眼的。
　　“嗯？”
　　李觀棋有些疑惑地看向這位羊人。
　　他記得對方，這位羊人官員基本是負責對東洋群島的管理，東洋群島各個島嶼的情況，都會被監察使上報給這個羊人，若是有什麽值得壹提的，這羊人就會上報給李觀棋。
　　“東洋群島出事了？”
　　李觀棋有些好奇。
　　“回陛下的話。”
　　這位羊人官員低頭行了壹禮，然後說道：“是藍心島，藍心島是位於東洋群島南部的壹個小島嶼，就在7日前，藍心島的總衛官，壹個名叫‘赤元安’的人，上奏折想求見陛下。
　　內閣代為處理奏折之後，以陛下您當時正在閉關的理由，駁回了赤元安衛官的覲見請求。
　　不過這些天他始終不曾放棄，還對微臣聲稱說和陛下您的師姐有舊，是陛下您的故人，所以微臣便有些拿捏不定了。
　　此時恰逢陛下出關，於是微臣鬥膽求問陛下，此事是否屬實？
　　若是虛假之言，微臣打擾陛下，還請陛下責罰。”
　　“是真的。”
　　李觀棋聽得此言，輕輕點頭，“沒事，妳做的很好，讓他過來吧。”
　　“是，陛下。”
　　得到這個答復之後，羊人立馬轉身離去。
　　很快，議政殿外就有壹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李觀棋循聲望去。
　　只見在那燦爛的天色裏，壹位身披藍色長袍，赤發赤瞳的高大男人邁步而來，緩緩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正是赤元安！
　　“臣赤元安，拜見陛下。”
　　這位赤發男人來到大殿正中央，聲音平靜，準備向李觀棋跪拜行禮。
　　不過，還沒等他跪下來，甚至都沒等他彎下腰，赤元安就感覺有壹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掰直了自己的膝蓋和腰桿。
　　“無須多禮。”
　　李觀棋從皇座之上起身，拾級而下，走到了大殿中央，站在他的面前，看著這張熟悉的俊朗臉龐，輕聲道：“說實話，我本以為冊封大典那天，妳會跟著藍心島的島主壹起過來覲見，可妳沒有，但妳現在又來，為什麽？”
　　“群島偏僻，藍心島更偏，消息傳得很慢。”
　　赤元安眼神復雜，低頭嘆了口氣，“我知道武朝新帝是妳，但那時我並不知道，大楚女帝竟是……燕青，我是等島主回來才得知的這個消息。”
　　“妳就是為這個來的？”
　　李觀棋平靜道。
　　“當然！”
　　赤元安擡眸望向他，焦急道：“這不正常，妳是燕青的師弟，妳應該很了解她，以她的性子，她不可能去做什麽女皇帝！更不可能做出發布檄文，欲要征服世界這等事，這不正常！如果大楚女帝真的是燕青，那她身上壹定出了什麽事！”
　　“……”
　　李觀棋微微沈默。
　　赤元安來找他，時空之心沒有模擬出來這件事。
　　不過這也是時空之心的老操作了，經常會省略壹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等他自己面對。
　　畢竟他剛剛去找時空之心，主要是為了模擬郁金香帝國的結盟事情，正因如此，面對赤元安的這壹個小插曲，時空之心便直接省略了。
　　是的，小插曲，無用的小插曲。
　　“那妳又能做什麽呢？”
　　李觀棋看了眼赤元安，輕輕搖頭，“師姐的確出了點問題，可妳什麽都做不了。”
　　“我……”
　　此言壹出，赤元安頓時低下頭，雙拳死死握緊，咬著牙，壹言不發。
　　“回去吧。”
　　李觀棋背對著這位赤發男人，擺了擺手，“她是我的師姐，我會拼盡全力去幫助她，我保證，我會讓她恢復原樣的，而妳要做的，就是當好藍心島的總衛官，在海獸威脅下保護島上居民，若是海獸威脅實在嚴重，就上報藍心島的監察使，請求支……嗯？”
　　說著，他再次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赤元安。
　　“妳……”
　　李觀棋走上前，湊近赤元安，在他身側聳了聳鼻子，眉頭微皺，“赤元安，妳有新女人了？”
　　“為、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赤元安後退兩步，眼神閃躲。
　　“味道。”
　　李觀棋瞥了他壹眼，依舊皺著眉頭，“妳身上還殘留著做男女之事的味道，雖然很淡，可還沒散去，妳也是異血人類，應該聞得到。”
　　“……”
　　赤元安沈默了半晌，然後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我之前和妳說過，島上有個叫做藍靈玉的女孩，她、她……我在她面前，感覺很輕松，所以……”
　　“夠了。”
　　李觀棋神情淡漠，“不想講，那就別講，我也沒半點興趣聽妳說這些，妳也不必心懷愧疚，既然重新選擇了妻子，那就好好待她，還有，我前陣子見過師姐，也跟師姐提起過妳了，她知道妳還活著……”
　　“然後呢？！”
　　還不待李觀棋說完，赤元安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她什麽反應？！”
　　“別打斷我的話。”
　　李觀棋冷冷地看了他壹眼，然後才繼續說道：“沒什麽反應，妳和她結束了，就這麽簡單，她不會來見妳，妳也不必再去找她，在藍心島和妳的新妻子度過余生吧，就當自己死了。”
　　“……”
　　聽得此言，赤元安表情復雜，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麽。
　　可話到嘴邊，他卻又說不出口。
　　最終，這位赤發男人只是低下頭，小聲道：“能、能不能請妳幫我帶句話，等妳再見到她之後，幫我跟她說壹句，對不起。”
　　“我不會幫。”
　　李觀棋搖了搖頭，淡淡道：“從今以後，我不會主動在她面前提起妳赤元安的名字，妳也不必說什麽對不起，她從來沒有怪過妳，哪怕是在得知妳假死卻不歸之後。”
　　“行了，就這樣吧。”
　　“朕，乏了。”
　　說罷，李觀棋轉過身，重新朝上方的皇座走去。
　　“……微臣告退。”
　　赤元安神情黯然，低頭彎腰行了壹禮，然後轉身離開，就此離開這間議政殿。
　　而李觀棋也重新回到皇座上坐了下來，低著頭，右手揉著眉心。
　　“知道為什麽，世上的青梅竹馬，能走到最後的，十不存壹嗎？”
　　這時，冥王的聲音，忽然在李觀棋的腦海裏響起，帶著幾分感慨。
　　“因為是人就會變，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閱歷的增加，壹個人會變成另壹個陌生的模樣。
　　然而，所謂的青梅竹馬，他們從小壹起長大，從小就陪伴身旁，所以對他們來說，自己真正喜歡的那個他/她，其實是少年時期，最天真純潔的對方。
　　可誰能保持天真純潔壹輩子呢？
　　不可能的。
　　人總會變。
　　如果壹對青梅竹馬，在改變的過程當中，也能保持同步，那他們的關系就不會有裂痕，依舊會是彼此的真愛。
　　可，這很難。
　　比如赤元安，他就從壹個無憂無慮的陽光少年郎，變成了渴望權勢，滿心想登上王朝之巔的熱血青年。
　　這有錯嗎？
　　完全沒錯。
　　無論男女，長大了之後想變得更加有權勢，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赤元安長大之後，雖然渴望權勢，可他當年在金晶城，哪怕他明知那是雲國柱的陰謀，可他依舊能為了保護金晶城百姓，而犧牲自己的生命。
　　他依舊是英雄級別的高尚人物。
　　但可惜的是，長大的赤元安，已經變成了另壹種類型的人，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不慕權勢的陽光少年郎。
　　而王燕青喜歡的，依舊是那個只存在於她回憶裏的陽光少年郎。
　　所以他們的裂痕，從壹開始就註定。
　　這很正常，誰都沒錯，也沒什麽好說的。
　　但是，小鬼，對我們來說，這實在是壹件很可惜的事情……太可惜了，如果王燕青依舊無腦深愛赤元安，那或許我們僅憑壹個赤元安，就能喚醒妳師姐的原本意識了，不至於像現在這般麻煩。”
　　說到最後，冥王不禁嘆了口氣，“難辦啊難辦，現在天知道該如何解決王燕青的問題？”
　　“我總覺得問題的關鍵點，已經不在於喚醒意識了。”
　　李觀棋坐在皇座之上，閉上眼睛，回想起當初進入禦天長城，見到王燕青時的場景。
　　“我要做的事情，也許根本不是喚醒師姐的意識，或者說，師姐的意識其實壹直都是醒的，並沒有沈睡，她只是敵不過那個惡魔意識而已，我要做的，是幫她毀掉那個惡魔意識，接著她自然而然地就能蘇醒。”
　　“妳的意思是，意識爭奪？”
　　冥王輕聲道，“在妳看來，王燕青現在的狀態，是在原本的自我意識之外，又多出了壹個惡魔意識，就像妳我現如今的狀態壹樣，但是比起我，那個惡魔意識能做的事情顯然要更多，它甚至能跟王燕青搶身體控制權？”
　　“它已經搶贏了。”
　　李觀棋睜開眼睛，微微皺眉。
　　“妳這麽悲觀？”
　　冥王聲音平靜，“不至於，小鬼，保留點希望吧，如果它真的完全贏了，妳師姐的原本意識豈不是已經沒了？”
　　“不……”
　　李觀棋搖了搖頭，沈聲道：“事情應該比這更加復雜，那個惡魔意識，也許並非如我最開始所想的那般，是什麽上古惡魔借助惡魔基因在後代身上復活，也許並非如此，它應該是……王燕青在覺醒惡魔血之後，覺醒的第二人格。
　　那個惡魔，同樣認為自己是王燕青，否則她那天不會對小嬴霜的話語那麽應激，她很反感小嬴霜說她不是王燕青，那個惡魔……也想成為王燕青。”
　　“有趣，壹個哲學問題出現了。”
　　冥王笑了笑，“壹個人的第二人格，究竟是不是這個人？王燕青的第二人格，是王燕青嗎？小鬼，妳的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該去虎人壹族的八階修煉場閉關了。”
　　李觀棋從皇座之上站起身來，擡手撕開壹條七彩流轉的空間裂縫，踏入其中。
　　“餵餵餵，妳都出關了，不來看看小嬴霜嗎？”
　　這時，龍戟的聲音忽然出現在他腦海裏。
　　“怎麽看？”
　　李觀棋反問壹句，“我馬上要重新閉關，現在去看她壹眼，然後又立馬告別？這樣還不如不見，有妳和米莎陪著她就夠了，替我陪她好好玩，拜托了。”
　　說罷，他的身影徹底被扭曲的七彩光芒吞沒。
　　隨著空間裂縫閉合，李觀棋也徹底離開了大武帝都，前往了虎人壹族的八階修煉場，繼續他的閉關修煉。
　　……
　　……
　　“這個家長真是不稱職。”
　　阿雅貝爾大草原，半人馬領地的壹處農場裏。
　　化作人形，壹襲白裙，紅發及腰的龍戟，無奈地搖頭失笑。
　　而不遠處，金燦燦的麥地田野間，壹位綠發綠眸的半人馬女王，正在和壹位身穿藍裙的小女孩玩得不亦樂乎，嬉笑不斷。
　　正是米莎和小嬴霜。
　　龍戟不喜歡以神器姿態待在神武匣裏，更沒興趣陪著李觀棋閉關，於是在李觀棋開始閉關之後，她就化作人形離開，來跟米莎壹起照顧小嬴霜了。
　　是李觀棋將小嬴霜帶了回來。
　　可實際上，他根本沒有時間去盡壹個家長該盡的責任，非不願，乃不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