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雨覆雲翻、第19章，花裏逢君，墜紅塵

痛，咄咄直徹骨。
恨，綿綿無休止。
梅廿九閉著眼，壹頭青絲散亂在枕上，她的身體似有千鈞重，背上的烙印在陣陣灼燒著她的身心，她痛得冷汗淋漓。
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與身軀已經剝離開，在空中無助地飄蕩，無依。
她緊咬著唇，不知是痛還是怨，壹行行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悄悄落下。
門輕輕被推開了，青青端著壹盅冰糖蓮子羹，走近床榻，湊近梅廿九，柔聲道：“蝶小姐，吃點東西吧？”
梅廿九沒有回應。
青青又呼喚了幾聲，梅廿九還是壹動不動，形容呆滯。
青青看著床榻上綿軟而蒼白無力的梅廿九，在心裏暗自嘆息了壹聲，悄然地退下。
走到門口，青青看見白衣勝雪的梅十五正站在門邊。梅十五見青青出來，問道：“她還是不願吃東西麽？”
青青點點頭，眼眶有點紅了。梅廿九已經三天沒有吃東西了。
那晚梅十五封了梅廿九法力的時候，剛安頓好晴影的青青被屋子裏的紅光引來，正好看見了這壹幕。
當青青看見梅廿九在淒厲地掙紮叫喊，忍不住淚流滿面，是她和晴影害了梅廿九，若是沒有她們，梅廿九也不會被梅十五懲罰，而被封了法力。
青青壹直守在梅廿九身邊等著她醒來。哪知梅廿九醒來後，壹言不發只是流著眼淚。無論青青怎樣懇求她吃點東西，她都是毫無反應。
梅十五嘆息了壹聲，道：“這孩子……”她走進屋子，看著蜷縮在床榻上虛軟無神的梅廿九，壹雙美眸裏慢慢蒙上了壹層水霧。
是她做錯了麽？此刻她的心裏閃過壹絲悔意。
但是木已成舟，她原希望梅廿九能在這個凡間俗世裏過著平平安安的生活，而不用在荒山野嶺中時刻提防著野獸與他妖的侵害。
由於梅十五曾被花神點化過，因而不能幻化成人，所以她希望女兒能代替她轉化成人，完成她在人世間未了的心願，代替她在人世間好好過她向往的普通人的日子，有愛有家有溫暖。
難道她這般私心，竟錯了麽？
梅十五坐在床榻邊，輕輕撫著梅廿九的纖手，但梅廿九無力地將手壹抽，不讓母親碰她。
梅十五低聲道：“妳怪娘麽？”
梅廿九不言語，她偏過頭去，只是流著眼淚。
梅十五怔怔道：“娘也是想為妳好。”
梅廿九沒有吭聲，為了她好，就可以沒有經過她的同意，隨意讓她幻化成人麽？
梅廿九還未做好當人的準備，她對人自來便有壹種懼怕。
不是說人的本性是自私與貪婪的麽？
而人生，人世，人間的壹切不過是壹場虛無的夢境，而從此以後她的壹生註定要在這虛妄中掙紮，最後估計也逃不過走向寂滅的結局。
人生只似風前絮，歡也飄零，悲也飄零。
當她某天俯首再看這萬丈紅塵的風風雨雨，悲歡離合，卻發現看到的只是自己，壹個終究逃不過人生紛擾與循環的可憐之人，再也不是那個在廣袤天地裏自由翺翔的小花妖，她將情何以堪？
不，不，她不要做人！！
梅廿九吃力地翻轉著失去法力而沈重的身體，在心裏低泣道：“母親，妳好糊塗，好糊塗啊……”
＊＊＊　　＊＊＊　　＊＊＊
壹個頎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梅廿九的房門口，他俊美的臉上有著焦急與擔憂，他朝梅十五施了壹禮，道：“三娘，我來看看小蝶妹妹。”
梅十五看著他，眸子裏有壹絲感動，道：“謝謝妳來看她，宸星。”
洛宸星這幾日壹直過來看梅廿九，看見妹妹病倒他也茶飯不思，心急如焚。
梅十五看著洛宸星那張誠懇而英俊的面容，在心中暗想，“也許洛宸星更適合照顧小九的終身吧，若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想及於此，梅十五用纖手拭去白玉無暇的粉靨上的淚珠，又道：“妳和她聊聊，讓這孩子起來吃點東西吧。”
洛宸星點頭應了，梅十五便退了出去，順手將門為他們帶上。
＊＊＊　　＊＊＊　　＊＊＊
洛宸星坐在床沿，用手握住梅廿九冰涼的小手，輕聲道：“小蝶，妳怎麽了？出什麽事了麽？”
梅廿九聽見他的聲音，身子動了動，目中更落下淚來。
洛宸星慌了，道：“妳莫哭，莫哭，告訴二哥，是誰欺負了妳？”
梅廿九睜開如水的雙眸，望著洛宸星，嗚咽著哭出聲，“二哥……”此刻只有溫厚善良的二哥能慰藉她那顆飽受委屈與惶恐無依的心了。
她害怕做人，她怕自己做不好人，未來對於她來說，既空洞且渺茫，她不知道她的將來會發生什麽事。
於是她緊握著二哥的手，想從他的身上汲取讓她感到安全的力量。
但壹陣難過湧上心頭，她不由抽泣著，直哭得海棠失色，揉碎了洛宸星的壹顆憐惜她的心。
洛宸星將梅廿九抱在他的懷裏，只是不叠聲地安慰她：“別哭，別哭，不管出了什麽事，有二哥在呢……”
梅廿九將臉埋進洛宸星的胸膛裏，哽咽著問他：“二哥，妳會永遠在蝶兒身邊，保護蝶兒麽？”
洛宸星點點頭，用手輕撫著她的壹頭柔發，堅定地道：“會的，只要妳願意，二哥永遠都不離開妳……”
梅廿九聽了他的回答，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總算有點安心地沈沈睡去……
洛宸星看著懷中已睡熟卻淚痕斑斑的小臉，他擡起手，輕輕抹去她的淚水，在梅廿九的耳邊說：“小蝶，別哭，別怕，二哥會壹直陪著妳的……”
＊＊＊　　＊＊＊　　＊＊＊
梅廿九沈沈睡去，又昏昏醒來。
洛宸星已在梅十五的勸阻下回去了，梅十五不忍心看著洛宸星因梅廿九而累倒。
屋裏壹片靜悄悄的，沒有人。只有窗外的月色照進來，在蓮花紋的地磚上灑下清冷的光輝。
她睜著眼，壹動不動，思緒萬千。
門開了，床榻前壹個身影慢慢走近她的床榻。
那個身影在梅廿九的床邊坐下，看著她，也是壹言不發。
梅廿九轉眸看了他壹眼，似乎在詫異他會來，不過她並沒有驚叫出聲，只是轉過臉，不去看他。
他低聲問她：“出什麽事了麽？”
梅廿九沒有回答他，她用手拉上錦被蓋住自己的頭，不壹會兒從被窩裏傳出她強抑著哭泣的聲音，“妳走，妳走，我，我不想看見妳……”
他壹楞，伸手要拉下她的被子，她卻將錦被裹得更緊，她嗚咽著道：“走，走，請妳出去……”
他的手停頓在空中，半晌，站了起來，躊躇片刻。
梅廿九躲在被子裏哭了壹會兒，聽著外頭沒有聲響了，以為他走了，便慢慢將錦被拉下，誰知她壹探出腦袋，就看見他站在床邊，壹雙俊目盯著她。
見梅廿九還要縮回去，他有力的手立刻抓住了她的纖手，梅廿九低呼壹聲，他已用力將她壹提，將她從被窩裏拖出，壹把攬在懷中。
他站在床榻前，而她站在床榻上。
他低她高。
虛弱與無力讓梅廿九無法支撐住自己身體的重量，她有點站不穩腳，只好與他面對面，綿軟地伏在他的肩上。
他轉過她的臉，讓她俯看著他，她壹頭散落的青絲披散著，垂落在她和他的臉側兩旁，將他和她圍在了自然形成的青絲幃帳中。
他在她的青絲發間仰頭看著她，道：“妳怎麽這麽愛哭？”
梅廿九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他覺得臉上壹陣清涼，原來是她掉落的淚珠兒。
他用雙手攬住梅廿九的纖腰，低聲道：“不許再哭了，我不喜歡看女人哭。”
梅廿九聞言便要掙開他，為何她要順從他的喜好，他盡可以去找別的女人，反正他也不缺，不是麽？她想著，小小的心裏又苦又澀。
見她又開始抗拒他，他扣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梅廿九的雙手握成小拳頭，無力打著他的肩膀，她低聲呼道：“放開我，放開……”
他輕笑壹聲，道：“餓了幾天，原來妳還是有些氣力的，我倒是多慮了。”
梅廿九停住了手，道：“妳，妳怎麽知道我……”
他定定看著她，道：“想知道便就知道了。”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不由悄然羞紅了臉。
有他在身旁，她好似有點淡忘了面臨要做人的恐懼。
在她長長青絲形成的帷幕裏，兩人在暗沈的光線中相望，她能看見他明亮的眼睛在閃著光芒，而他則從自己的臉部上方嗅聞到了她芳香的氣息。
時光仿佛在這壹刻停滯，兩人心跳如鼓。
不知不覺地，他放在她的腰間的手慢慢往上移動，經過她柔細的背脊，到她滑膩的脖頸，然後移到她順滑光亮的青絲裏。
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她聽到他緊張得吞咽著喉嚨的聲音。
他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發間，輕輕撫摩著她的頭發，然後按壓著她的後腦，將她的臉朝著自己壓下來……
他灼熱的鼻息越來越近，梅廿九只覺得全身更加虛軟，她喃喃道：“哥，哥哥……”
他在黑暗裏蹙眉，道：“叫我宸天……”
“宸，宸天……”梅廿九還未將話說完，她的櫻唇已被壹個柔軟而熾熱的東西堵住……
洛宸天知道梅廿九還太小，也知道她還很青澀，但他就是抑制不住對她的渴望。
洛宸天扶著梅廿九的頭，輾轉反側，慢慢加深了這個吻，他感受著她的顫抖，她的唇嫩滑清甜，是他想象中的味道。
洛宸天的心跳加速，全身發燙，漸漸地他已不滿足對她的淺嘗初品，他伸出舌頭，舔弄著她的唇線，而後又重重地吮吸著她的唇，他的舌在她的小嘴裏不停地翻挑攪動，貪婪汲取著她檀口中的津液，梅廿九的意識已經模糊，只能無力懸掛在他的身上，任由他索取……
洛宸天抱著梅廿九，順勢將她壓到在床榻上，他伏在她身上，繼續不停吻她，直到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梅廿九用小手無力推著洛宸天的胸膛，感覺自己就要在他身下窒息而亡。
洛宸天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梅廿九的唇，卻並不放開她，他火熱的吻繼續落在她美麗的眼睛、鼻子和臉頰，然後落到了她的耳畔，他舔弄著她小巧的耳垂，她則全身蜷縮成壹團，她羞紅著壹張小臉，低聲道：“別，宸，宸天……”
但洛宸天的吻已經落到了梅廿九如白玉雕成的脖頸中，他是壹個正青春勃發的少年，控制不住自己燃燒著的如火熱情。
洛宸天用顫抖的手拉開梅廿九的衣襟，她的衣裳半解，但緞衣在她肩頭滑落時，卻露出了那個如鮮血般艷紅的梅花烙！
洛宸天住了手，看著那個梅花印記，沈聲問梅廿九：“這是什麽？”
梅廿九閉上眼睛，低聲哭泣道：“是，是個封印……”
“封印？為何有這個封印？”洛宸天看著鮮紅的烙印，用粗糙的手指輕觸上去，剛壹貼近封印，梅廿九發出壹聲痛叫，壹股鉆心的疼痛讓她蜷縮成壹團。
洛宸天的壹張俊臉變得暗沈，他問梅廿九道：“是誰這麽大膽？敢這麽傷害妳？”說話間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閃過壹絲寒光。
“是，是我的母親……”梅廿九忍著痛低聲道。
洛宸天劍眉緊蹙，道：“她這又是為何？難道要妳從此當個普通凡人麽？”
梅廿九沒有言語。
洛宸天停頓了壹下，凝視著她，道：“很痛麽？”梅廿九點了點頭。
默然半晌，洛宸天突然道：“其實當了人也好。”
梅廿九聞言擡起水汪汪的眸子看著他，他湊近她，邪魅地壹笑，道：“這樣，以後我們在壹起的時候，我就不用擔心妳半夜把我給迷倒……”
梅廿九羞紅了壹張小臉，她將頭埋在他的胸膛裏，再也不敢看他。
而他笑著將梅廿九抱得更緊，他拂開她的長發，深深看著她，道：“其實妳是人還是妖，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反正妳永遠都是我的。”
說完，他的唇又落了下來，他的吻輕輕地在她的梅花烙印周圍盤旋，清涼而溫柔，讓她的痛感似乎沒有那麽強烈了。
她凝眸望著他，眼裏有淚，不過心已不再仿徨。
洛宸天擡起眼，看見月光下她那晶瑩的臉龐如夢如幻，忍不住重又吻上了她的唇，而她笨拙地反抱著他已開始變得強壯的肩膀，怯怯地回應著他。
兩人纏綿悱惻，她的長發披散，纏住了他的手，也牽動了他的心。
月光見證這壹切，柔情，原來早已深種。
半晌，他松了她，翻過身，躺在她的身旁粗重地喘息著。
而她則無力地倒伏在壹邊，羞怯地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洛宸天轉過頭，看著在他身邊害羞的人兒，他那張俊臉露出了壹絲憐惜的微笑。
他的手臂壹攬，將她抱在懷中，低聲在她耳邊重復道：“記住，不管是妖還是人，妳永遠都是屬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