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没有谎言的世界

　　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一记狂猛的天雷落下！
　　燃烧的巨树这次竟然被斜着直接劈成了两段！
　　飞溅的枝干碎片带着火焰向四周迸溅而出，呈现出火树银花般的盛景。
　　闪电在巨树上炸成了电球，四处溢散的闪电球狂暴的向各处奔涌，将地面的铁链激得时隐时现。
　　半封闭的空间使得雷击在U形区域内形成了风暴般的强大气流，周围用树干围城的障碍物在这猛烈的一击之下被全部掀翻！
　　树下的火场也被震向四处漫天飞舞，一时间，燃烧的木块洒满了山头。
　　“咔……嘣！！”
　　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一地狼藉的同时到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可怕的雷声下暂时失去了听觉，耳里嗡嗡作响。
　　整个山坡都狠狠的震荡了两次，像是地震一般。
　　这第二记雷霆，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可怕！
　　如果说第一次雷击是雷雨天常见的那种震雷，那么连续发生的第二次雷击，其威势至少是第一击的十倍！
　　在场的人完全没有人见过这么猛的天雷……
　　这样的暴雷只会出现在传说中，或者是出现在海洋上。
　　这是水蒸气柱造成的，蒸汽在对流风影响下形成了龙卷，这与海上的风暴造成的效果是一样的——云层中大部分电能被一次性释放了出来！
　　若是没打仗，这大概是百年难得一见既刺激又唯美的盛景。
　　但在场的人全都没心思看风景，温蒂和罗兰等隔得近的被远远抛飞，落到山坡上翻滚着。
　　就连隔着几十米的里萨迪兰和几位暮光骑士，也都被抛飞了好几米。
　　山坡上正在交战的双方也全都东倒西歪，混乱的战场在这狂猛的闪电两连击之下暂时中断了。
　　“咔……格……轰！”
　　断裂的巨树缓缓的倒伏下来，庞大的树身将整个山坡再次猛震了一下，早已被烤干的地面扬起巨大的烟尘，遮蔽了山顶的一切。
　　温蒂运气很好，那匹原本压住了她一条腿的马反而帮她挡住了逸散的闪电球，而且她全身没有任何金属装备。
　　她只觉得浑身发麻，随后被远远甩飞，但只是落地时被狠狠摔了一下，并没有受什么重伤，也没有晕厥。
　　罗兰稍微惨一点，他被散落的闪电球直接命中了，但还好这只是闪电击中巨树之后炸开的余波，伤害已经不算太大，没被当场电死。
　　他被击飞到十几米外，在山坡上躺着完全站不起来。
　　可李昂就不一样了——他被闪电直接笼罩，在第一次闪电击落的时候，他正持着铁链缠住了艾格雷姆！
　　这就意味着，两记天雷，李昂都挨得结结实实！
　　“李昂！！”
　　温蒂奋力爬起身来，回身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惶恐的叫喊着。
　　烟尘太大，她没看到李昂。
　　也没听到任何回应。
　　而那断裂倒下的巨大树干，刚好就在李昂和艾格雷姆之前搏斗的位置。
　　精灵少女呆呆的站在巨树前愣了一秒，随后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紫色的眼里蓄满了泪：“李昂……不……”
　　弥漫的黑色烟尘在她脸上染出了两道绝望的泪痕。
　　暴雨终于落下。
　　被炸散的余火已无法阻挡雨滴降临，扬起的烟尘很快被大雨冲刷成了满地的黑色泥泞。
　　里萨迪兰也朝山顶跑了几步，但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回过头看了看山坡上的战场。
　　所有的堕落者都已经不动了……
　　它们就像突然间全部死去了一样，一个个倒在地上，没了任何反应。
　　艾格雷姆被干掉了？
　　也是，这种程度的天雷难得一见，只怕是神灵也承受不起。
　　可是……李昂肯定也承受不起啊……
　　东倒西歪的诺多精灵们全都爬起来，看着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敌人，全都沉默着。
　　‘寻厄者’刚铎和他的部队，以及那些人类骑兵，此时终于赶了过来。
　　他们中的灵魂法术，随着雷击被解除了。
　　但此时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只能看着倒成一片的堕落者发愣。
　　几个小时后，山顶被众人重新整理，倒下的巨树也被齐心协力砍开，但他们依然没有找到李昂——也没找到艾格雷姆。
　　山顶没有尸体。
　　巨树的树干下也没有……
　　李昂和艾格雷姆，消失了！
　　被雷炸成灰了？
　　刚铎是这么想的，但他不敢这么说……
　　因为此刻的温蒂像只疯狂的母狮一般，不断叫喊着，不停的翻找着整个山坡的每一处角落——就连一些几十公分长的木渣碎屑，她都要一一翻开。
　　她不愿相信李昂就这么没了。
　　但她脸上的泪痕，一直都没干过。
　　……
　　“李昂，昨天那个客户在投诉你……”
　　同事的声音。
　　“你该交房租了啊……车位租金也还没交对吧……”
　　房东的声音。
　　“李昂，白鹿堡的银行总部要不要迁到烈狮城来？”
　　艾米的声音。
　　“大人，刚收到消息，巴克斯的舰队已经开始袭击菲尔兹威的光啸湾了……”
　　莎拉的声音。
　　李昂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睡觉，但各种繁杂的思绪一起涌来，像是在同一个梦里遇到了完全不可能一起出现的各种场景。
　　不行，好累，我还得睡会儿……
　　赖床是一种强大的天赋技能，只要我不想醒，这个世界就不存在……
　　“小子！……你做了什么！”
　　这特么是谁？
　　哦……好像是艾格雷姆……声音还挺有磁性的……
　　等等……
　　艾格雷姆？！
　　麻蛋！
　　李昂猛的睁开眼。
　　但‘眼前’却只有一片湛蓝，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李昂试图揉一揉眼睛，却突然发现，他做不到——他没有手……准确的说，是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不能转移视线，不能动……
　　这种情况似曾相识啊？
　　我这是死了吗？
　　“混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做了什么？！”
　　艾格雷姆充满怒气的声音在侧面响起。
　　我特么也不知道啊……我到底死没死啊？为什么能听见艾格雷姆说话？
　　李昂想着。
　　他目前的状态是不能说话的。
　　“哼……你当然……嗯？那是什么……龙？！”
　　艾格雷姆原本还想说什么，但它愤怒的语气突然被打断，而且情绪变得相当惊惧。
　　龙？
　　是它？
　　李昂其实也看到了。
　　眼前的湛蓝并不是因为看不见，而是他的视线正对着无云的蓝天……这天上太干净太通透了。
　　而此时，视线中，天上出现了一个扇着翅膀的生物，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是那条小白龙……
　　在被阿加松捅伤之后，在李昂梦里出现的那条龙。
　　片刻后，李昂眼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龙脑袋，大眼睛砸吧了两下，凑近了李昂的脸。
　　这小龙长得挺可爱，睫毛还挺长……
　　“这两个家伙是从哪儿来的？没看到周围有船啊……”
　　白色的小龙后腿站在沙滩上，扇了两下翅膀，将身形放平，惊疑的看着沙滩上的两个人形物体。
　　“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里一样……哎，库阿利斯，这个人我们好像见过？”
　　温柔的女声传来。
　　随后，李昂看到，一个美貌的女精灵从小龙的背上跳了下来……
　　那是温蒂？
　　不，不对，这个精灵的气质和温蒂完全不一样……而且温蒂肯定不可能骑着龙……
　　这是阿尔西雅，李昂记得这个名字，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她和温蒂长得一模一样！
　　同样的身形，同样的偏银质的发色，同样的紫色眼睛……而且，她也穿着温蒂拜祭祖先时那种束腰丝制袍服，袍服上的纹理也一模一样！
　　大概唯一的不同，是这个精灵身上的袍服看起来比较旧。
　　“可这个家伙为什么没有皮肤？我觉得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阿尔西雅，我得带他们去水晶球那里看看……”
　　小龙库阿利斯侧过了脸，看向了李昂旁边。
　　李昂怀疑这条龙是不是有点近视，非要杵得那么近去看。
　　“近视是什么？为什么会有龙？这就是天国吗？这是天国吗……哈哈哈……天国之门没有毁掉？我到了天国了？！哈哈哈哈……”
　　艾格雷姆的笑声突然出现在李昂耳中。
　　但小龙库阿利斯和精灵阿尔西雅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一样。
　　艾格雷姆在说什么？天国？
　　是那本法典吗？到底那是深渊之门还是天国之门？
　　天国是什么玩意？
　　“哈哈……小子，我得感谢你！你让我到了天国！这里果然是神灵居住的地方！深渊之门就是天国之门，是连接天国与血狱深渊的大门！”
　　艾格雷姆的声音再次在身侧响起。
　　“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李昂反应过来，艾格雷姆似乎是在回答他刚才心里想的问题，它的怒气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血狱深渊其实就是地狱，在潘德人眼里，地狱是充满了血与火的可怕深渊，在其中会不断受到血火的折磨。
　　“看来你还没有习惯灵体之间的交流方式……”
　　艾格雷姆似乎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有一种已经没把李昂当作敌人了的感觉：“灵体之间没有谎言……”
　　倒也是，能听到别人想什么，自然也就没有谎言……
　　“这么说来，血狱深渊是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
　　李昂想着。
　　“没错……深渊中没有谎言，也没有隐瞒与欺骗，但正因为如此，那里才会成为最可怕的地狱……”
　　艾格雷姆的声音里有一丝嘲讽。
　　“没有隐瞒和欺骗……那就一定会直接面对无数的纷争，恐怕每时每刻都在争斗……”
　　李昂能够意识到一个毫无谎言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思维可不像是说话，它是很难克制的……
　　也就是说，每个灵体的恶念都会被人‘听到’，每个念头都无所遁形，唯一的结果就是带来不断的愤怒与纠纷，以及不断的相互杀戮。
　　“是啊……那里除了杀戮，就是各种繁杂思绪带来的聒噪，靠近任何‘人’，感受到的都是厌恶或憎恨，要不然就是各种邪恶的念头……那是个永无宁日的纷争之地。哼哼哼，小子，你比我想象中聪明，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没有谎言的地方一定是美好的天国——那个愚蠢的女神就是这么想的。”
　　艾格雷姆传来的声音已经很平和，听起来倒是像个温和的中年大叔。
　　“所以，血狱中的每个灵体都只能被迫吞噬其他的灵体，要不然一定会发疯……愚蠢的女神是谁？正义女神吗？”
　　李昂想着。
　　“没错，就是那个蠢货……我知道你们将我称为吞噬者，但实际上，血狱中所有人都是吞噬者。因为，不吞噬别人，根本就活不下去……绝大多数人在那里都会发疯，没疯的都是独自占据了一片地方，能够获得相对安宁的强者。”
　　艾格雷姆淡淡的‘说’着。
　　“你应该就是那种能够获得相对安宁的强者吧？可你为什么要跑来祸害人间呢？你知道你造了多大的孽吗？”
　　李昂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靠意念聊天的方式。
　　“我在地狱中就已经吞噬了数万灵魂，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人间死多少人吗？能得到肉身脱离地狱的机会可不多，换成你，你愿意在无穷无尽的岁月中一直待在那种环境里吗？而且，只要我得到天国之门，我就有机会去真正的天国……我确实应该感谢你，原本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打开天国之门——我甚至无法从血狱中召唤我的爱人。”
　　艾格雷姆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淡漠。
　　“在那种地方你居然还能找到爱人？”
　　人的思维很容易跑偏，李昂就已经偏到了八卦方向。
　　“恰恰是那种地方，才有真正的爱人——她无法欺骗我，我也不可能给她任何谎言，我们能感受到彼此的善与爱……”
　　“说起来，在这一点上，血狱倒也确实算是神国。年轻人，你可能不知道，血狱深渊曾经是那个愚蠢的女神打造的‘没有谎言的美好神国’，也就是她那些信徒的‘永生之所’。”
　　“但那个所谓的‘神国’，建成没多久就成了最可怕的地狱，那蠢货也因此失去了神格——每个去了神国的灵魂都会诅咒她！她在人间得到了多少信仰，在那个愚蠢的‘神国’就会加倍失去……哈哈哈……”
　　艾格雷姆很快给出了回应。
　　事实上两人的交流非常快——用思维沟通，比说话可快得多了，而且能同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李昂现在已经很淡定，艾格雷姆也同样如此，这是两个见过世面的灵魂，都具备稳定的心态，能够快速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过，两人的平稳交流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们突然飞了起来。
　　“唉？我叉！”
　　“见鬼！”
　　两个心态稳定的家伙同时爆了粗口。
　　因为他们飞得一点都不平稳……
　　甚至可以说相当的窒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两只巨大的爪子，以及一个更巨大的龙屁股。
　　然后，他俩在天上忽上忽下的颠簸着……
　　那条小龙是用爪子抓着他们飞的，大概是因为小龙比较胖，抓了两个人之后飞得一点都不稳当。
　　哦，一共载了三个人，龙背上还骑着个精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