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壹章 妳要不要來壹點

　　“是啊，我確實會飛……”
　　壹個戴著全遮覆面盔的重裝騎兵甕聲甕氣的回答著。
　　壹邊回答，壹邊摘下了那個捂得嚴嚴實實的頭盔。
　　“陛下？！您怎麽會在這兒？！”
　　拉斐爾看著突然冒出來的李昂大驚失色。
　　“我原本只想親眼看看遷徙到這裏來的迦圖人是個什麽情況，真沒想到竟然會遇上紮卡爾閣下……”
　　李昂擦了擦被頭盔捂出來的汗：“紮卡爾，妳的營地在哪兒？不介意請我吃頓晚餐吧？”
　　紮卡爾楞了楞，隨後笑道：“李昂陛下？真是好膽量……妳邀請我吃飯，居然是打算到我的營地去吃？”
　　壹邊說，壹邊擦拭著臉上的油彩，拔去身上用於偽裝的草束，並且整理了壹下自己的裝備，看樣子是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整潔壹些——這位迦圖軍閥似乎挺講究體面。
　　“怎麽，妳不樂意？那妳跟我回長河城也行啊，我肯定天天好吃好喝養著妳……”
　　李昂把手裏的的頭盔扔給西吉斯蒙德，攤開雙手走上前去：“我喜歡吃烤全羊，妳的廚子會做嗎？”
　　紮卡爾已經把身上的草葉清理幹凈了，他摘下了滿是泥土的迷彩披風扔給了身後的士兵，也攤開雙手迎了過來：“草原上每個人都會做烤羊，歡迎妳到我家做客，李昂陛下，想吃多少烤羊都可以……不過，妳真的敢到我家去吃飯嗎？”
　　李昂笑嘻嘻的看著面前這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搓了搓手使勁點頭：“既然有烤羊可以吃，那還有什麽不敢的……走吧走吧，咱們趕緊去。”
　　壹幅迫不及待的樣子。
　　紮卡爾又楞了，彪悍的臉上扯出了壹點笑容：“按照草原上的習俗，客人來了就應該好吃好喝的招待，讓客人回不了家才算是招待好了……妳就不怕到了我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哦？還有這好事？天天都有烤羊吃？”
　　李昂大喜：“那有沒有美女暖床？要是啥都有，那我回不回去也無所謂啊……”
　　“哈哈哈……李昂陛下……”
　　紮卡爾大笑起來，看著李昂的目光有了深深的欣賞：“妳和凜鴉境的國王還真不壹樣，我佩服妳的膽量……換成我，我肯定是不敢去妳家吃飯的。”
　　“妳都已經準備霸占我家了，還說不敢吃我家的飯？紮卡爾，妳這人不誠實啊……”
　　李昂搖著頭嘆了口氣。
　　“霸占妳家？妳可能有些誤會，李昂陛下……”
　　紮卡爾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
　　“要是沒打算霸占我家，那妳派那麽多人馬到我境內做什麽？”
　　李昂撇著嘴橫眼問道：“而且，如果西吉斯蒙德沒有發現妳們的行蹤，妳原本打算埋伏在這兒做什麽？”
　　“當然是打劫啊……妳們這麽大壹支車隊送上門來，我要是不搶，那不就太虧了？”
　　紮卡爾理直氣壯的說道。
　　真有意思……
　　把兩千大軍派到新潘德王國境內，卻壹直躲藏著，大半個月都不劫掠；
　　可他自己，卻在這荒郊野外親自帶著壹百多號人做攔路搶劫的買賣？
　　這撒謊水平是真不咋地。
　　“我還真沒見過打劫還要化妝成這樣的。”
　　李昂看著紮卡爾身後的迦圖騎手撇了撇嘴：“妳明明就是想進攻獅湖城……紮卡爾，我就說妳這家夥不誠實吧，每句都是謊言。難不成，妳的那些戰績和名聲都是撒謊騙來的？”
　　紮卡爾和他身邊的衛隊用迷彩進行偽裝，這當然不是為了打劫，多半是和李昂壹樣，親自出來查探軍情的。
　　他在派出大量騎兵入境的同時，將部族遷往獅湖城東邊，還親自探查軍情——這多半是為了圖謀獅湖城，甚至是為了北部灣所有的城鎮。
　　雖然臉上壹直笑嘻嘻的，但其實現在李昂的心裏有點沈重。
　　因為紮卡爾這種行為，不符合劫掠者的邏輯——紮卡爾不是為了搶劫錢糧，他是為了占領和統治！
　　他是要向迦圖草原周邊的國家實施真正的征服，而不是像往常壹樣搶壹票就走！
　　不出意外的話，新潘德王國境內，有人在和紮卡爾做交易……
　　畢竟壹直都沒人能找到那麽大壹支軍隊——幾千匹馬啊，要是沒有內鬼幫他們藏身並且提供馬料，怎麽可能完全發現不了行蹤？
　　所以李昂會在這裏主動暴露自己，他要讓紮卡爾把註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好吧，我承認，我本來打算去看壹看獅湖城的軍備情況……我確實準備進攻獅湖城。不過，李昂陛下，您穿成這樣出現在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紮卡爾也撇著嘴指了指李昂。
　　李昂現在的穿戴就是個普通的騎兵，連兵器都是制式裝備，戴上頭盔以後連拉斐爾都沒認出來他來。
　　李昂嘆著氣指了指身後的馬車：“我是為了親眼看看妳部族的情況，並且親自給妳送點禮物。紮卡爾，我和妳不壹樣，我是個實誠的人……”
　　“給我送禮物？”
　　紮卡爾看了看那些馬車，又看了看李昂，滿臉的不可置信。
　　“當然！我這個人從來就不喜歡打仗，只喜歡交朋友……我帶來的禮物全都是草原上最稀缺的珍貴商品！”
　　李昂揮了揮手，旁邊的西吉斯蒙德很配合的掀開了壹輛馬車上的篷布。
　　這輛馬車上裝的都是精致的鉛制器皿和香料——這壹車東西來自巴克斯，馬略皇帝給鉛壺定了超高的商品稅，由於性價比太低，這玩意在巴克斯只有貴族才會買，所以大部分都成了滯銷庫存。
　　各種鉛壺與鉛制酒杯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銀光，濃郁的香味也隨著篷布掀開彌漫開來，紮卡爾身後的迦圖人全都下意識的吸了口氣。
　　“嘶……”
　　紮卡爾眼睛瞪大了，他也明顯的深吸了壹口氣：“這可都是貴重的好東西……真的是送給我的？”
　　“當然，要不然我把它們帶到這荒郊野外來幹什麽？”
　　李昂伸手比劃了壹下後面的馬車：“紮卡爾，這幾十車好東西，全都是送給妳的。”
　　“為什麽？”
　　紮卡爾皺起了眉頭，滿臉都是疑惑。
　　“我說過了，我不喜歡打仗，只喜歡交朋友……我會帶著禮物到妳家去，跟妳好好談談我們的友誼，希望妳也能用招待朋友的方式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李昂轉身從另壹輛馬車上拿起了壹個小玻璃杯，扔給紮卡爾：“友誼和玻璃壹樣得來不易，也和玻璃壹樣很容易碎，妳要接住了……”
　　紮卡爾雙手接過玻璃杯，拿在手裏看了壹眼，將杯子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裏，深深的吸了壹口氣。
　　然後，他攤開雙手欠了欠身：“李昂陛下，感謝您的慷慨，誠摯的邀請您去我的營帳做客。”
　　……
　　入夜，迦圖人的營地點起了壹人多高的大篝火。
　　數百人圍著篝火，跳著迦圖部落的馬步舞。
　　外圍是好幾十個大烤架，更外圍是許多的吊鍋，羊肉湯的鮮香和烤羊肉腥臊味同時彌漫在整個營地中。
　　許多迦圖女孩穿梭在人群中，為李昂手下的士兵們送上鮮美的肉湯。
　　那些原本窮兇極惡的迦圖戰士，此時也已經卸去了盔甲，光著膀子拎著酒囊四處找人喝酒。
　　如果迦圖人不是敵人，那麽他們招待朋友確實是很熱情而直率的。
　　盡管語言不通，但他們依然會拿著木杯子笑嘻嘻的和士兵們掰腕子喝酒，喝得起勁了便拉人出來摔跤，被摔得滿頭包也不會生氣，反而會大笑著拍著對手的肩比劃大拇指。
　　李昂沒有參與這些活動，他連酒都沒喝，雖然身上的傷已經基本愈合，但他可不想喝從鉛壺裏倒出來的酒……
　　“李昂陛下，妳是要和我談什麽？”
　　紮卡爾也沒喝酒，而且沒勸李昂喝酒——他知道他們兩人都需要保持清醒。
　　他和李昂壹樣各自拿著把小刀子割著羊肉，而且紮卡爾還把羊頭給了李昂——這是表示尊敬的禮節，確實是招待貴客的做法。
　　“談買賣，妳應該知道，我是個生意人。”
　　李昂比劃了壹下那些停在外圍的馬車：“妳們需要鹽，需要金屬器皿，需要布料和絲帛，還需要藥物與香料——加了香料的肉味道不錯吧？”
　　蓋住了腥臊味的羊肉，當然要好吃得多。
　　“我們確實需要這些……但這買賣要怎麽談？這些東西都很貴，我們可沒什麽錢……”
　　紮卡爾點著頭問道。
　　草原上確實缺少這些，而這些東西都屬於生活必需品。
　　“但是妳們有羊啊——我需要羊，尤其是這種好吃的山羊。紮卡爾，我可以在弗萊徹開設壹個互貿區，妳們需要什麽，完全可以拿羊來換，我們可以壹起商量壹個公道的價錢。”
　　李昂很認真的看著紮卡爾說道：“這樣壹來，妳沒必要讓本就不多的戰士出來玩命搶劫，可以專心對付朱達或是其他不服妳的軍閥。而我也能減少對邊境的防護支出，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內地的建設中去——我們都有利益，而且都能減少損失，沒必要成天打死打活的，妳還可以真正的慢慢在草原裏建立妳的國家。”
　　“李昂陛下，妳真不介意我在草原裏建立壹個國家？”
　　紮卡爾也正襟危坐，很嚴肅的問道。
　　“我為什麽要介意？我又不打算長期在草原生活，我對這地方沒興趣，我也不是什麽征服者——我說過了，我是個生意人，我只做對我和我的人民有利益的事。和妳們打仗並不符合我的利益，因為我必須付出無數人的犧牲，但卻得不到多少好處。”
　　李昂很實在的說著：“無論做什麽事，總是要衡量壹下投入和產出的，對吧？”
　　“妳說得沒錯……但我已經投入了不少，如果這時候退兵，我之前的投入可就全沒了……”
　　紮卡爾點著頭嘆了口氣。
　　“我帶來的這些禮物，難道還不足以彌補妳之前出兵的耗費嗎？妳派了多少人到我的領地內？兩千？”
　　李昂壹邊說，壹邊從懷裏摸出了壹個紙包，從裏邊切了壹丟丟黑褐色的膏狀物，抹在了剛切下來的羊腿肉上。
　　“兩千人，四千匹馬……這些貴重禮物的價值，當然遠遠超出他們在這段時間裏的消耗。但是，李昂陛下，他們能為我帶來的收獲，可遠遠不是這些禮物可比的。”
　　紮卡爾壹直盯著李昂的動作，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妳抹的這是什麽？調料嗎？”
　　“哦，這是福壽膏……用壹種罕見的名貴藥材制成的，不僅能鎮痛、止咳，還能梳理腸胃，治療便秘和腹瀉，很好的東西——妳要不要來壹點？”
　　李昂把紙包遞給紮卡爾：“我之前受過不少傷，壹到晚上就會疼。而且肉吃多了要麽便秘要麽腹瀉，用這個都可以解決……我給妳帶來了整整壹車。”
　　紮卡爾接過紙包聞了聞：“福壽膏？確實是很好的藥物……”
　　他也學著李昂的樣子，切了壹點點抹在了羊肉上。
　　“那麽，妳現在仍然覺得，妳那支部隊能給妳帶來的收獲會遠遠超出我給妳帶來的禮物嗎？”
　　李昂看著紮卡爾笑了笑：“妳打不下長河城的，就連獅湖城妳也別指望——既然我出現在了這裏，妳就應該明白，妳不可能攻陷任何壹座重鎮了。至於其他的村鎮——妳打下來了又如何呢？守得住嗎？說句不客氣的話，沒有了草原和騎射，守城的迦圖人在我看來與平民無異……”
　　紮卡爾默默的吃下了那塊肉，皺著眉頭想了壹會兒。
　　隨後，他有些疑惑的問李昂：“妳怎麽知道我是想攻陷長河城？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妳在我身邊安插了奸細？”
　　“哈……紮卡爾，是妳自己告訴我的。”
　　李昂搖頭笑道：“下午妳自己說的，妳要進攻獅湖城，我知道那是實話。大舉進攻獅湖城，就意味著我必須把長河城的部隊拉出來救援，那麽妳藏在克溫村的那兩千騎兵就有機會偷走長河城——我說得沒錯吧？”
　　“妳怎麽知道他們在克溫村？！”
　　紮卡爾這下是真的驚訝了。
　　“哈哈哈，我隨便猜的，沒想到真猜中了……”
　　李昂大笑起來。
　　其實他並不確定紮卡爾的戰術，也並不知道紮卡爾把那兩千騎兵藏在哪兒，真就是在猜。
　　當然，這猜測倒也不是瞎蒙，畢竟紮卡爾的目的多半是某個重鎮，而長河城離草原更近，並且最近正在大搞建設——趕在長河城的城墻完工之前進攻，當然就成了紮卡爾的首選。
　　而克溫村，也是基於長河城這個目的地在猜——只有沒什麽人的克溫和它附近那片無人區能藏壹支大軍不被發現。
　　既然猜中了這些，那麽紮卡爾的內應是誰，李昂也同樣猜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