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七章。
　　羊子被開除學籍，黃煒被調進圖書館工作。羊子離開學校那壹天，打扮得特別漂亮。不知道從哪兒買到壹條超短裙，幾乎整個大腿都露在了外面。她就穿著它，在學校裏挺著胸脯走了壹圈，幾乎讓所有的男生發了瘋。美學老師黃煒站在圖書館六樓的窗前看著這個毀了自己前程的女孩子，仍舊有些沖動，但他已沒有勇氣去和她告別了。
　　羊子離開學校後，黛霜便與她失去了聯系。
　　接下來的學校生活缺少了少女的騷動和激情，黛霜變得成熟了。她很快成了所有女生的知己，和所有男生的女友(壹種友誼)。在她身上，再也沒有了過去的嬌氣和柔弱，而代之以平靜和開朗。她的美，已不再是那種含蓄的靜穆的美，而是壹種活躍的、膨脹的、開放的美，但是這種美不會偏愛某壹個人，它是自足的，任何人都可欣賞，卻不容接近。
　　在夏日的黃昏湖畔，黛霜坐在男女同學的中間，她的音樂壹樣的笑聲令人心蕩神馳。圖書館員黃煒和妻子在散步的途中，停下來向她望著，黛霜看了看他的妻子，發現這是壹個幸福的女人，相比之下，黃煒卻有些尷尬。黛霜沒有同他打招呼。
　　她的壹視同仁的熱情，最終贏得了四個男生的愛慕，他們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比其他人更有希望獲得她的愛情，但是在精疲力盡的勾心鬥角爭風吃醋之後，他們發現，這只是壹個小小的騙局，是他們自己騙了自己。
　　和所有漂亮的女生壹樣，黛霜不費力氣地保持著自己既不突出，也不十分難堪的學習成績。每個假期，她都和第壹個假期壹樣，回家中與親人團聚，林鋒夫婦對愛女的生活和學習表示放心，甚至還有那麽壹點滿意，黛雪在過了壹段野馬般不羈的自由生活後，開始對做生意產生了興趣。沒有人知道她是否賺了錢，但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都在表明：她已經找到了最佳的奮鬥目標，並且，似乎還蠻有把握獲得成功。
　　姐妹兩個仍舊像幼時壹樣，同床而眠，相擁入睡。兩個青春的胴體在夢中互相纏繞在壹起，猶如並蒂蓮花。早晨醒來，姐妹二人心照不宣，相視壹笑。
　　黛雪的男朋友是個比黛霜小壹歲的男孩子，面目清秀，身材瘦高，在兩姐妹談論他時，臉會紅得像抹了胭指。他是那麽愛黛雪，有時，黛雪的要求無理到令姐姐都無法忍受時，這個靦腆的癡情者卻任勞任怨地聽從調遣。
　　黛雪洋洋得意地對姐姐說：“他敢不聽我的？”
　　江濤——這個男孩的名字——很快贏得了全家人的好感，連她們的母親也喜歡上了這個手腳勤快的小夥子。
　　他的仿佛含著淚水的眼睛盯住黛雪聽她說話時，就像壹個聽話的孩子。
　　黛霜十分羨慕妹妹的愛情，這對年青的小戀人的親密無間和江濤在愛情上表現出來的真誠，讓黛霜不禁要與自己的初戀作個對比。
　　那個叫莊文浩的男人雖然已經在記憶中刻骨銘心，但他留給自己的卻更像壹場少女的春夢；模糊，朦朧。他從來都沒有真實地面對過自己，縱然是和她靈肉媾合時也沒有。
　　黛雪的身體發育得比姐姐更加豐滿，兩歲的年齡差距幾乎是不存在的。在妹妹的聚會中，黛霜羞答答的少女樣子常常引起人們的誤解。妹妹的朋友們很快被她迷住了，當他們發現她的音樂才能時，她就幾乎成了這壹群年青人的壹個偶像。
　　有兩個男孩子托江濤向黛霜表達了好感，黛霜婉言拒絕了。在下壹次這樣的聚會時，黛霜故意把自己打扮成了壹個土裏土氣的村姑模樣，甚至在炎熱的天氣裏，穿上了壹件長袖小領的襯衫。但她的這些努力仍舊是失敗的，兩個男孩子中的壹個鼓起勇氣向她建議：“妳應該穿裙子才好看。”
　　黛霜略帶挑逗性地反問：“這麽說，我現在不好看嘍？”
　　“不是，”男孩慌忙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覺得女性嘛，應該稍微有那麽壹點兒大膽，該讓凸的凸出來，才算不浪費，更何況像妳這麽迷人的女孩。”
　　“我早就不是女孩兒了。”
　　黛霜讓了個位置，讓他坐在自己身邊。這個男孩被這種禮遇鼓勵了，他在黛霜身邊坐下來。壹股男性的汗液的氣味撲進她的鼻子裏，黛霜貪婪地把它吸進去，覺著很是親切。她側臉看著身邊的男孩，他太年青了，壹張娃娃臉上掛著不協調的老成的笑，幾綹長發垂在眼前，差點兒遮住壹只眼睛。這時，他大膽地說：“在我看來，妳還是個女孩子。”
　　“開玩笑，”黛霜淺笑著，“我都快三十歲了。”
　　“我三十二了，看不出來吧？”
　　男孩誇張地說。黛霜又笑起來，她的笑聲讓男孩有些陶醉了，他說：“妳真漂亮。”
　　“瞧，只有小男孩才會這麽拙劣地恭維別人，妳露餡了。”
　　“好吧，算我小。不過，妳確實很漂亮。”黛霜靜靜地笑著，默認了這壹評價。男孩說我請妳跳舞吧。
　　黛霜把自己的手遞給他，在手掌剛壹接觸時，她的身子不易覺察地抖了壹下。男孩的左手輕輕地托她的腰，當樂曲響起時，那只手輕輕按了壹下，兩個人配合默契地旋轉進舞池裏。
　　“妳跳得真好。”
　　“妳也是。”
　　黛霜的耳朵被他的氣息噴著，有些發癢，也使她有些想入非非，男性的氣味壹陣壹陣激蕩著她。這簡直不是壹次跳舞，而更像是壹種靈魂與肉體的搏鬥。
　　旋轉！旋轉！旋轉！她的心在飛升。全身輕盈如壹片羽毛！
　　男孩在她的耳邊說：“我聽說，女人總是比男人大壹圈。”
　　黛霜咀嚼了壹下這句話的意思，腳下的舞步突然停下來，她冷冷地對男孩說：“謝謝，妳真淵博。”
　　然後扔下他壹個人尷尬地站在那裏，轉身走出舞池。
　　黛雪走過來問：“姐，妳怎麽了？”
　　“沒什麽，我有些不舒服。”
　　“他是不是對妳不規矩？”
　　江濤把男孩拖到壹邊去要教訓他。黛霜說沒什麽，不關他的事。
　　黛雪又問了問姐姐，就和江濤接著跳舞去了。
　　黛霜自己坐在凳子上，小口啜著飲料。其實她並沒有對這句話和這個男孩有什麽反感，只是她的女性的壹點自尊覺著受了傷害。而且，這種挑逗性的話語讓她有些激動，但它太露骨了，與其說她是因為害羞，倒不如說是有些被它嚇著了。
　　結婚以後，黛霜才發現，在夫妻生活中，類似的言語有時是必不可少的。
　　當她要求丈夫盡可能下流地說粗話時，她會想起這個小插曲來，心裏湧起壹種溫馨，那是女人對時間的壹種詠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