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見多識廣李德尚

　　原本是試探的李德尚聽到傑森那壹聲‘茍勝兄’後，臉上立刻湧現了笑容，臉皮上的褶子皺到了壹切，就好似是壹朵菊花。
　　李德尚以北都李家旁支毫不起眼的壹員，坐到了‘山城’的主事官之壹，能力是沒有問題的，特別識人之術更是遠超旁人。
　　他能夠聽得出傑森話語中的真切。
　　那是完完全全的好感。
　　‘我這位沐兄弟似乎喜歡吃食？’
　　‘那以後得多請幾次。’
　　‘壹些旁人送來的山珍海味，也得送過來。’
　　李德尚心底想著。
　　身為‘山城’主事官之壹，從小門進入府衙送禮的人簡直是絡繹不絕。
　　除去銀錢外，壹些稀罕物也是不少。
　　自然的也有山珍海味了。
　　至於傑森喜歡吃？
　　李德尚真的是大喜過望了。
　　他曾經擔心傑森除去‘秘藥’外對其他都不動心。
　　‘秘藥’難得，李德尚是知道的。
　　而現在有了另外壹個喜好，真的是好極了。
　　壹桌子宴席也不過幾塊大洋罷了。
　　就算是‘醉仙樓’最好的，也就是20-30塊罷了。
　　即使是武者飯量遠超常人，哪怕是天天吃，又能夠吃得了多少？
　　‘真是太好了！’
　　李德尚想著就擡手拉住了傑森。
　　這在之前，李德尚是不敢的。
　　但在傑森壹聲‘茍勝兄’後，李德尚知道雙方越發親近了，這才敢。
　　“沐兄弟慢點，不急。”
　　李德尚說完，就沖賈有才說道：“去‘醉仙樓’給我和沐兄弟開壹個雅間，然後，讓他們的廚子好好置辦著。”
　　“得嘞，大人。”
　　賈有才笑嘻嘻的轉身就向外跑去。
　　其他事，類似是緝拿盜匪之類的辦起來，他賈有才力有未逮，但是這種事真的是手到擒來。
　　事實上，也是這樣。
　　也就五分鐘的工夫，賈有才就跑回來了。
　　“大人，沐爺，辦妥了。”
　　賈有才拱手回禮。
　　“嗯，沐兄弟，走，咱們今晚試試醉仙樓的‘醉仙雞’。”
　　李德尚點了點頭，扭過頭看向了就站在那等待的傑森。
　　傑森沒有返回座位，而是站在那等待著。
　　‘沐兄弟，是壹位真食客啊！’
　　李德尚感嘆著。
　　然後，心底越發的高興了。
　　他認為自己找到了更快拉近和傑森關系的辦法。
　　壹行人傑森、李德尚在前。
　　豆包稍微落後傑森壹步。
　　賈有才幾人則是早早的跑到了醉仙樓的門口，和那位醉仙樓的老板壹起在門前候著。
　　“李大人光臨，真的是蓬蓽生輝啊！”
　　醉仙樓的老板是壹個大腹便便的中年胖子，此刻笑起來更是壹副和善的模樣。
　　“這次是家宴。”
　　“不需要其他。”
　　“讓妳的廚子拿出看家的本事來。”
　　李德尚叮囑著。
　　醉仙樓的生意這麽火爆，除去飯菜外，還因為雅間裏有壹些傳聞，李德尚是知道的，但這種事情又不是明令禁止，所以，他幹脆的睜壹只眼閉壹只眼。
　　但是，今天可是有豆包跟來的。
　　之前看豆包在自己那位兄弟心底的地位，這種事絕對不能當著豆包的面。
　　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兄弟的喜好。
　　如果發生了什麽反而不美。
　　所以，就是家宴。
　　“家宴？”
　　“小的明白了。”
　　胖老板的目光在傑森和豆包身上壹掃而過，立刻就懂了。
　　不過，這位胖老板還是多看了傑森壹眼。
　　傑森是誰，作為武館街的酒樓老板，他是壹清二楚的。
　　而昨天晚上的傳聞，他也聽到了。
　　‘看李德尚的模樣，這傳聞大概率是真的。’
　　想到這，胖老板越發的恭敬了。
　　他已經能夠想到憑借著這次事件，李德尚能夠獲得了什麽。
　　恐怕會高升壹步。
　　而傑森？
　　也會被李德尚越發看重。
　　不論怎麽樣，結個善緣是好的。
　　接著，這位胖老板向著李德尚、傑森拱手做引，上到了醉仙樓的二樓。
　　安排妥當後，這才轉身關門走出來。
　　“沐兄弟，感覺怎麽樣？”
　　李德尚指了指雅間的布置。
　　雅間進門，穿過壹面珠簾，就分為左右，用壹扇福祿壽的屏風作為間隔。
　　左面是八仙圓桌，壹盞長燈籠從天花板而下，燈籠上畫著竹梅，四角則是坐地的燭火，外罩著白色輕紗，整個屋裏亮亮堂堂。
　　屏風另外壹側，則是香爐、琴臺與踏床。
　　吃飯時，香爐內焚香，琴臺上彈琴。
　　無疑是壹種享受。
　　不過，對傑森來說，這樣的布置無所謂，只要飯好吃就行。
　　“還行。”
　　因此，傑森隨口回了壹句。
　　豆包則是細細的看了看布置。
　　她以前也見過類似的布置。
　　她很喜歡那個香爐，如果香內混入壹些毒煙的話，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的是，遭了盜匪，那個香爐被打爛了。
　　“豆包姑娘覺得怎麽樣？”
　　李德尚又看向了豆包。
　　豆包在傑森心底不凡，自然是需要小心接待。
　　李德尚可不會犯壹些基本的錯誤。
　　“嗯。”
　　豆包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的言論。
　　喜歡是喜歡。
　　但有館主在，她不需要發表言論。
　　而且，館主不在乎這個。
　　她也不能夠表現出在乎了，不能平白無故的落了館主的面子，因此，豆包下壹刻就以坦然的語氣提醒道：“我家館主食量巨大，李大人多海涵。”
　　“哈哈哈。”
　　“我懂。”
　　“武者的食量怎麽可能是壹般人能夠比擬的？”
　　“放心吧，愚兄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
　　李德尚言之鑿鑿。
　　然後，僅僅過了二十分鐘後，這位之前還自稱見過世面的人，就坐在那目瞪口呆了。
　　壹桌用料紮實，廚藝考究的十人宴席，怎麽……沒了？
　　剛剛面前還有壹個大肘子的。
　　他才剛剛拿起筷子，然後壹陣風吹過，肘子就沒了。
　　骨頭都沒有剩下！
　　發生什麽了？
　　李德尚僵直的扭動脖子，看向了嘴裏發出嘎吱、嘎吱咀嚼聲的傑森。
　　然後，又看了看正看著自己似笑非笑的豆包。
　　“咳。”
　　“武者嘛，正常。”
　　“沐兄弟這樣的，我也曾見過。”
　　說著這樣的話語，李德尚沖門外的賈有才喊道：“再來壹桌。”
　　宴席再上。
　　屋內風聲呼嘯。
　　盤子內幹幹凈凈。
　　拿著筷子正準備夾壹口筍絲的李德尚，筷子還沒有碰到筍絲，整個盤子就空了，比洗得還要幹凈。
　　“這、這？”
　　“咳。”
　　“武者嘛，正常。”
　　李德尚再次說道。
　　接著，又來了壹桌宴席。
　　然後——
　　“咳。”
　　“武者嘛，正常。”
　　……
　　這樣的話語不住的在雅間呢響起。
　　到了後來，就只剩下了。
　　“正常、正常。”
　　類似這樣的喃喃自語。
　　這位‘山城’主事官之壹，有點被嚇到了。
　　但是，又不能夠表現出來。
　　他只能在心底不停的念叨著。
　　‘我，李德尚，出身北都李家，見多識廣。’
　　不停的念叨。
　　不停的提醒。
　　可念叨著、提醒著，就變成了。
　　‘怎麽這麽能吃？’
　　然後，李德尚細細算算了錢，心就跟著壹緊。
　　已經是第十桌了。
　　十桌了啊！
　　按照醉仙樓的價格，這就是將近200大洋了。
　　200大洋！
　　得出這個數字的李德尚開始深呼吸。
　　不是說掏不出200大洋。
　　他的身份就註定了他對著200大洋不會太在乎，但是壹頓飯吃200大洋，李德尚也有點接受不了，更加重要的是：他之前還希望用請客吃飯拉近和傑森的關系。
　　可現在看看？
　　還不如去謀求‘秘藥’的門路。
　　要知道‘培元丹’這類‘秘藥’，也就100塊大洋壹顆罷了。
　　他還不如直接帶著‘秘藥’找傑森的。
　　因為，那樣他不會窘迫。
　　沒錯，窘迫。
　　這位‘山城’的主事官之壹感到了窘迫。
　　他，錢不夠了。
　　他的荷包內有三十多塊大洋，在此之前他認為請傑森吃壹頓飯足夠了。
　　畢竟，荷包就那麽大，誰會往裏面放好幾百塊大洋。
　　可現在？
　　捏著荷包，李德尚思考著該怎麽辦。
　　他‘山城’主事官之壹，總不能留下洗盤子吧？
　　傳出去了，他的臉要不要了？
　　至於賒賬？
　　他更是感保證，他今兒賒了賬，明早上就得成為整個海州府的笑柄。
　　就在李德尚思考的時候，胖老板敲門進來了。
　　這位胖老板壹腦門子的汗。
　　壹進門，就壹揖到底了。
　　“李大人，沐館主，實在是不好意思，食材不夠了。”
　　胖老板說著，滿臉的苦笑。
　　酒樓賣飯賣得沒有食材了，他開了這麽多年的酒樓是第壹次遇到過。
　　同樣的，像傑森這麽能吃的，他這輩子更是第壹次見到。
　　人怎麽能這麽能吃？
　　他甚至有點想扒開窗戶看看，是不是倒外面去了。
　　但不論怎麽樣，客人吃飯吃到壹半，食材沒了，是他酒樓的不對，賠情道歉才是真的。
　　更何況還有李德尚在。
　　縣官不如現管。
　　特別是當現管就是縣官時，這位胖老板自然知道怎麽辦。
　　“今晚上宴席就算是我向李大人、沐館主賠罪了，您看？”
　　說著胖老板就看向了李德尚和傑森。
　　而在心底，胖老板已經開始心底滴血了。
　　拋去成本，他也至少損失了100大洋。
　　雖然醉仙樓收入算是不錯，但也是半個月白幹了。
　　李德尚聽到胖老板的話語，長出了口氣。
　　他不用丟臉了。
　　就在李德尚準備點頭的時候，沐白卻是壹抹嘴，沖著豆包道：“回去拿錢，付賬。”
　　吃，也有吃得規矩。
　　餐桌自然有著餐桌的禮儀。
　　傑森很清楚自己多能吃。
　　李德尚或許不在意這些錢，但是眼前的老板卻壹定在意。
　　而且，飯菜卻是不錯。
　　“知道了，館主。”
　　聽到傑森的話，壹直旁觀的豆包立刻露出了微笑。
　　看，這就是她家館主。
　　從不會持強臨弱。
　　哪怕占據了絕對主動。
　　“沐兄弟，等等。”
　　“豆包姑娘，等等，千萬別。”
　　“說好了，愚兄請客的。”
　　李德尚這個時候可坐不住了，說了自己請客，然後，傑森結賬，那可不是什麽笑柄了，而是臉都被扔地上了，還被踩了壹腳。
　　真要是讓傑森結了賬，他能羞愧的撞墻。
　　更何況，他是真心拉攏著傑森。
　　這樣的事情怎麽能出？
　　“賈有才，回府裏去取錢。”
　　李德尚說道。
　　“是，大人。”
　　賈有才馬上轉身下樓。
　　這位捕頭剛剛可是在門外候著，對於自己大人的窘迫是有點猜測的，不過，他更吃驚的是傑森的飯量。
　　這，就是練武的嗎？
　　果然是窮文富武啊！
　　賈有才轉身走了。
　　胖老板也出了門。
　　雅間內又是只剩下了傑森、豆包、李德尚。
　　沒了外人，李德尚苦笑的沖傑森拱手。
　　“讓沐兄弟看笑話了，剛剛不是愚兄想占便宜，實在是愚兄錢沒帶夠，而且，誰家出門也不可能帶好幾百大洋，不是？”
　　“荷包也裝不下啊，得拿箱子盛。”
　　“妳想想愚兄走在前面，後面壹小廝捧著錢箱子，知道的是我李德尚怕沒帶夠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要去收保護費的。”
　　對於武者要坦誠。
　　這是他早已知道的。
　　越是難堪的時候，越是要坦誠。
　　不然只會誤了自己。
　　這是族裏那位長輩在他臨行前告知他的。
　　李德尚現在，就是這麽做的。
　　他看著傑森再次壹拱手。
　　“沐兄弟，這次不算。”
　　“之後我再請沐兄弟壹……不，三頓。”
　　“再請沐兄弟三頓，算是賠罪了。”
　　李德尚說完，坦誠的看著傑森。
　　頓時，傑森就選擇了原諒。
　　他看到了李德尚的誠意。
　　“沒事的，茍勝兄。”
　　傑森笑著搖了搖頭。
　　就在他想要繼續說什麽時，鼻翼卻是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壹下。
　　頓時，傑森的臉上多出了壹分笑意。
　　李德尚能再請客，已經是意外了。
　　畢竟，請過他壹頓的人，基本上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而現在，竟然還能再請三次。
　　滿滿的誠意啊！
　　更何況，還有送上門的‘意外之喜’。
　　茶水、幹果，在賈有才送回來錢之後，傑森壹行下了樓。
　　“實在是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
　　胖老板還在不停的道歉。
　　而傑森的目光則是看向了醉香樓的門口。
　　在那裏，停著壹輛四輪的烏蓬馬車，他們下樓，走到大廳時，那輛馬車的車夫壹抖鞭子。
　　啪！
　　馬車立刻啟動了。
　　然後——
　　兩排隱匿在後的十人火槍手就這麽露了出來。
　　夜色下，黑黝黝的槍口，正正對準了酒樓門口的傑森、李德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