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宮女上位記 by 屋裏的星星
2024-10-9 20:51
翌日皇上連夜去看鈺妃的消息就傳遍了後宮。
壹時之間, 眾人心中想法各異。
再次請安時,眾人不由得多番打量皇後的神色,誰知皇後臉色和往常沒什麽區別, 依舊溫和大方, 倒叫壹些想看笑話的人說不出話來。
請安散後,皇後臉上的笑寡淡下來, 她乏累地倚在位置上, 捏了捏眉心。
謹玉在壹旁看得心底不是滋味, 抿唇低聲說:“娘娘, 奴婢扶您進去。”
這時, 謹竺從殿外走進來,步子很快,低低地服身:“娘娘, 太後召您過去。”
皇後稍頓, 放下捏著眉心的手,蹙眉呢喃:“母後?”
她沒耽擱時間,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如今不過剛剛辰時, 慈寧宮壹片安靜, 皇後進來時,太後正靠在榻上等她,手中撚著佛珠, 微闔眸。
皇後輕步走近, 還未行禮,太後就睜開了眼睛,溫和道:“不必多禮,坐下吧。”
皇後坐在了她身旁,見她似並無太大精神, 不禁擔憂:“母後,您近日身子如何?”
太後笑著擺擺手:“都不過是老樣子,不用擔心。”
皇後輕擰眉,對她這副不在意身子的態度有些不滿意,卻不好多說她什麽,只好咽了聲,不解地問:
“母後召兒臣來,可是有何事吩咐?”
說到這兒,太後臉上的笑意微頓,她輕嘆了口氣:“昨兒讓妳受委屈了。”
皇後壹怔,隨後險些鼻子稍酸,她堪堪低下頭,溫聲說:“母後您言重了,算不得委屈,皇上素來敬重兒臣,那日也是特殊情況。”
太後沒搭理這話,下雨打雷算什麽特殊情況?
終究不過是她那皇兒看重鈺妃過於皇後罷了。
只是這話,她不能說,皇後就算不在意,也不見得想聽。
太後看了她會兒,心底也嘆氣,不禁想起了往日。
那時,淑妃美名揚傳京城,皇城男兒大都仰慕於她,至於其他姑娘自然而然會忽視些。
皇上當時不過少年心性,和大多男兒沒甚區別,較於女子,他也看重色多過於才情。
被眾星捧月般的淑妃又傾心於那時的皇上,如此壹來,就算皇後和皇上身負婚約,皇後又常入宮,也很少能見到皇上。
後來淑妃寧願做妾,也要入王府,皇上原不過幾分虛榮,後來淑妃的這份心思才得了皇上憐惜,皇後處境壹時越發艱難。
之後還是……王妃小產竟無人可知,就連當初還是王妃的皇後都事先不知,她起初小產時,還以為是小月子來了,並未在意,直到疼得暈了過去,身邊宮人連忙傳了太醫。
那時的皇上就算再寵淑妃,也更看重子嗣,對於嫡子的疏忽,叫他忽然就消了幾分對淑妃的憐惜,從那之後,他就知曉,再如何,都會敬重嫡妻。
太後回宮後,也知曉當初淑妃難產有皇後的壹分手筆在其中,但她卻不知該如何斥責。
可以說,皇後年少時的苦難,都是淑妃帶來的。
……
皇後不知她想到往日,還在溫柔敬重地笑著:“兒臣許久未在母後這兒用膳了,心中想得緊,母後可別嫌兒臣煩。”
太後倏地回神,抿唇笑著說:“好,不嫌妳。”
用過膳後,皇後若無其事地離開,太後卻閉著眼,久久沒有回神。
張嬤嬤在壹旁看著,擔憂道:“太後,您這是怎麽了?就算心疼皇後,也要顧著身子啊。”
太後嗤笑:“妳和皇後壹樣,都叫哀家顧著身子,老了就是老了,身子不中用了,再仔細又能如何?”
張嬤嬤聽不得她這喪氣話:“太後還年輕著呢。”
太後不與她爭,她撚著佛珠,心底久久不能平靜,隔了半晌,她才沈聲說:
“哀家看著皇後自幼長大,如今見她這副模樣,心裏倒是也跟著難受起來。”
“當初皇上登基,洛侯府不知出了多少力,洛家長子因此喪命,皇後當初險些哭壞身子,可事後,洛侯府還為了皇權穩定,自動上交了兵權。”
太後睜開眼,啞聲說:“哀家當初為了皇兒,求著先帝給二人賜婚,如今想來,從最初哀家就欠了皇後。”
她現在對皇後的心疼,有幾分是當初的照看之情,又有幾分是對皇後處境的愧疚,竟壹時有些分不清。
張嬤嬤啞聲,她想安撫太後,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若是當初皇後沒嫁給皇上,京城世家,她當得任何壹家主母,再有洛侯府為她撐腰,哪會像如今這般。
另壹邊,皇後剛回了坤和宮,她手撐著案桌,忽地咳嗽出聲,她指尖刷得壹下甚白。
她咳得厲害,身子都跟著輕顫,臉色從白到紅,不過壹瞬間,謹玉急得哭出來:“怎得又咳了?”
過了那陣子,皇後擺手,幹啞著聲說:“本宮沒事。”
她動了動,身子跌在軟榻上,視線怔怔地落在窗外的梅枝上,壹動不動,看了好久。
恍惚間,似想起當初好像有人折了壹支紅梅,溫柔地插入她發間。
許是那紅梅太過艷麗,才叫過了這麽多年,她依舊忘不了。
謹竺偏開頭,任由淚珠滾落,嗓子沙啞地說不出話,謹玉跪在皇後腳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娘,奴婢求您了,您就叫太醫來看看吧!”
旁人不知,她這近身伺候的如何不知,每次太醫來請平安脈時,總被娘娘隨意打發,謹玉已經記不得娘娘有多久沒看過太醫了。
皇後卻是越過她,看向謹竺,她似哭似笑地說:“母後說她心疼我……”
謹竺素來冷靜,可這時卻崩不住情緒,噗通跪在她身邊:“娘娘,娘娘您別這樣,叫奴婢害怕……”
皇後閉眼,忽地壹滴淚珠從她眼角悄然落下。
太後和她生母是閨中好友,她幼時就常見太後,剛得知賜婚消息的時候,她就求著娘親進宮,在太後面前跪了許久,得的不過是太後說:
——聖旨已下,她也沒有辦法。
她也沒有辦法……
誰知曉當時的皇後險些笑出聲來,無需旁人與她說,她也能猜到,這賜婚必是太後心心念念的。
她那時沒再求,因為她知曉,嫁給皇上,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不管是先帝,太後,娘親,還是家族,都希望她嫁給皇上,那她就嫁吧。
皇後撐著身子坐起,她擦掉眼淚,溫柔地說:“本宮想去看宮後的紅梅。”
謹玉搖頭:“娘娘,您的身子……”
她還未說完,謹竺卻跨過她,堅定地扶住皇後的身子,她臉上淚痕未幹,卻笑著說:“娘娘,奴婢扶著您,您小心腳下。”
坤和宮後,有壹片紅梅,是皇後進宮後,求著皇上種下的。
那是皇後第壹次求皇上,謹竺還記得,當初皇上驚訝地看向皇後,說:“不過壹片紅梅,何至於這般。”
皇上還說:“妳若喜歡,可將坤和宮擴大,種在坤和宮內也可。”
皇後只搖頭,謹竺記得那時皇後溫和得看不出真實想法,她說:“種在後面就好。”
她擡頭看不見,可想看見時,也不用多費功夫。
如今正值寒冬,紅梅壹簇簇地掛在樹梢,艷麗得叫人移不開視線。
皇後披著大氅,狐絨蹭著她下顎,巴掌大的臉被帽檐裹著,她被謹竺和謹玉扶著手臂,站在梅林外,定定地看著。
微風吹動紅梅,紅梅花瓣隨風而落,輕飄飄地就落在了她腳邊。
皇後忽地就笑了,眉眼皆開,比滿園紅梅更耀眼。
謹竺卻偏開頭,沒忍心看下去。
她以為她忘了的,可如今卻清晰地記起,在娘娘大婚前夕,娘娘望著閨房窗外的紅梅,怔怔地和她說:
——牡丹繁盛嬌艷,眾人皆喜,可我只喜紅梅。
……
不遠處,聖駕停在那邊,封煜掀開窗幔,漠然地擡眸看著梅林處的主仆三人。
那邊三人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楊德悻悻地問:“皇上,可還要過去?”
昨夜裏忽然趕去嫻韻宮,白日冷靜後,封煜也覺得不妥,又得知太後召見了皇後,這才想著過來看看,誰知剛要到門口,就見那主仆三人流連花林,久久不返。
封煜耷下眼皮子,淡淡地說:“不必了,回吧。”
鑾杖如來時安靜,離去時依舊無人知曉。
待回到乾坤宮後,封煜坐在禦案前,似有些失神,也並沒有處理朝政,楊德看了許久,輕輕喊了聲:“皇上?”
封煜倏地回神。
他捏了捏眉心,忽地沈聲說:“今日看見皇後,朕忽然想起當初的皇兄。”
楊德頓時啞聲。
聖上口中的皇兄不是旁人,正是當初的越王。
在先帝逝去時,舉兵逼宮,卻被聖上拿下,最終在文德殿前自刎。
封煜瞥了眼,見他噤聲不敢多眼的模樣,沒再多說。
如今眾人只記得,越王逼宮,被聖上逼退,卻不知曉,其實當初,他和越王的關系算不得差。
許是年長,又或是這個位置,再可能是野心,越長大,當初的那份兄弟情誼就越來越淡,也不知何時,越王忽地和他反目成仇。
到最後,越王舉兵時,封煜說不出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至於今日,於其說是看見皇後想起了越王,倒不如說是她身前的那片紅梅讓封煜想起了越王。
封煜去過越王府邸,不知多少次,所以,他自然記得越王府邸,有壹處院子裏,種滿了紅梅。
不止是他,該說當初滿京城的人,都知曉,越王愛紅梅,那院紅梅就是他心上好,旁人都碰不得。
稍頓後,封煜才搖了搖頭,收攏心思,又重新埋首於朝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