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南榮 by 迷幻的炮臺
2025-2-17 21:24
大都,潘氏名下糧鋪。
“聽到妳的死訊,嚇得我——”潘謂曇大著膽子碰了碰遂鈺的臉,確定人是熱的,鼻腔有進出氣,才長舒口氣,整個人癱在搖椅裏,感嘆:“我還以為送妳的那些鋪子都得收回來了呢。”
“妳很高興?”
遂鈺陰沈著臉,心中暗罵蕭韞千千萬萬遍,用手帕嫌棄地反復擦拭被潘謂曇碰過的臉頰,直至皮膚泛紅,才將嶄新的手帕丟去潘謂曇腳下,嫌棄道。
“送妳了。”
潘謂曇虛踹了壹腳手帕,連帕尖都沒碰到:“高興個屁,老子在南榮王府投了多少錢,妳要是死了,讓本少爺和世子做買賣?我看到他那張臉就發怵。”
比起遂鈺這種正大光明坑人的,還是南榮栩更可怕些。
“大哥比我公道多了。”遂鈺滿腔的火氣沒處撒,只能多喝些茶水瀉火。
“少爺我生平兩大愛好,賺錢,賞美人。”
“比起世子,遂鈺兄當然是——”
遂鈺淩眉,目似寒光,像是下壹秒便要射穿潘謂曇的腦袋。
潘謂曇作求饒裝:“好啦好啦,是我口不擇言,不過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妳人還好端端在這,怎麽就下旨,說妳久病纏身高燒不退,治了幾天也沒救回來。”
“現在要王府辦喪,害得妳在大都露面都得遮遮掩掩。”
遂鈺哪知蕭韞下旨的時間如此刁鉆,像是故意等著他入城,才將南榮遂鈺的死訊通過內閣,告知南榮王府。
害得他只好匆忙回去換鬥篷夜行衣,待萬家燈火俱滅,才敢出門找潘謂曇。
營裏見過他的將士不少,偏在他露面後的幾個時辰內,倒像是故意引導什麽。
“朝中不少人問我爹,我和妳走得近,是否知道什麽內情。”
遂鈺:“內情?”
“南榮王抵京,四公子恰巧死在宮中,外頭瘋傳皇族要和南榮氏撕破臉了。”潘謂曇攤手,現在見遂鈺情緒尚還平靜,大抵是知道什麽內情。
反正禦前行走差不多同皇帝穿壹條褲子,大約君臣商議好的吧。
無論如何,南榮遂鈺此時此刻,已是個死人了。
遂鈺:“燒糧草人的底細查到了嗎。”
“身家清白,是個良民。”潘謂曇道。
話沒說完,連他自己都笑了:“保不準是徐大將軍見妳們王府不順眼,以至我這小小糧鋪遭無妄之災。”
遂鈺挖苦道:“南榮王府要是下地獄,妳潘家也難逃罪責。”
潘謂曇吹了聲口哨,雙手合十作乞求狀:“王府下十八層,潘家下八層,還請鹿廣郡庇護我等壹二。”
遂鈺哪能想到潘謂曇的胡話信手拈來,略清了清嗓子:“良民?”
“能進大都的都是良民,還在查,不過八九不離十,定是將軍府所為。”潘謂曇肯定道。
“用我經商數年的經驗做保證。”他又補充。
遂鈺擰眉,極其不悅:“我死在皇宮,就這麽讓妳感到興奮嗎?”
“在聖旨裏死了,實際還活著,我是個看戲的,自然喜聞樂見。”潘謂曇樂道。
“缺德。”遂鈺咬牙切齒吐出兩個字。
無論是蕭韞還是潘謂曇,什麽人中龍鳳之類的詞,都不好形容他們,唯有缺德甚為貼切。
潘謂曇不要臉慣了,甚至頗為受用道:“我爹常罵我缺德,外人口中,當著我的面,倒是頭壹回。”
“行了,此事只是想提醒妳壹聲,近日小心些。”耍混耍夠了,潘謂曇正色:“至少此計失敗,欲火燒糧草便成了明面上的事,督軍官壹事我已聽我爹細細說過,這幾年妳在朝廷被不少禦史參奏,原本擔心將軍府拿妳官職做文章,現下看來,世子倒能大幹壹場了。”
就連潘謂曇都覺得此旨乃是與皇帝串通好的計謀。
遂鈺欲言又止,轉而覺得好笑。
就算是離開,蕭韞也要利用自己,讓質子的身份散發最後壹絲余溫嗎。
不愧是……皇帝。
遂鈺垂頭想了想,走到窗邊吹風,淡道:“陛下決意整頓軍紀,督軍官若不適宜繼續存在,定然得逐層撤職。”
“皇後母族已查到昌吉侯賣國,壹旦陛下查證屬實,屆時大都便不止是太子的天下。”
“我怎麽覺得陛下倒更屬意皇長子。”潘謂曇忽然說。
遂鈺聳肩,笑道:“隨侍這幾年,陛下並不時常提及皇長子,或許吧。”
就算蕭韞對遂鈺坦誠,遂鈺也聽著真話像假,君心如海,更比流水,浪潮退去後,又有多少真情在。
反正他此刻也是“死人”壹個,更多的事無需過分操心。
潘謂曇送遂鈺離開時,頗為感慨地站在門前道:“京城中關於妳的留言很多。”
遂鈺不鹹不淡:“是嗎。”
“陛下用妳挾制鹿廣郡,這都是放在明面上的事。”
潘謂曇同樣也是個不喜歡多穿衣的主,此刻涼風吹來,覺得冷了,也只縮著脖頸嘶嘶兩聲,說:“但朝中也有人傳,禦前行走狐媚惑主。”
“陛下登基時,後宮嬪妃有所出,後來便再無動靜。”
“諸多將女兒送進後宮,企盼得寵獲得聖眷,壹步登天的官宦大有人在。”
“誰知陛下近幾年竟連選秀也停了。”
潘謂曇伸出跟手指頭,明晃晃指著遂鈺,點了點:“這個時候,妳出現了。”
“猜那群老家夥怎麽想?”
遂鈺樂了:“覺得我是男寵?”
“妳是嗎?”潘謂曇收回手,問罷也不給遂鈺回答的機會,說:“無論妳是不是,都無法動搖鹿廣郡對大都的威脅。”
遂鈺:“如果我說是呢。”
“就算是,也不關我家什麽事。”潘謂曇無所謂道:“反正我爹不打算將家裏女兒送進宮,後宮有貴妃壹枝獨秀便夠棘手了,皇後都沒能鬥得過她。”
“妳猜……貴妃是怎麽將皇後送去涼麓山的。”遂鈺勾唇,諱莫如深道:“我知道。”
潘謂曇連忙:“為何?”
遂鈺學著潘謂曇方才伸出手指頭的模樣,抵在潘謂曇胸膛中央,緩慢道:“南榮王府已為潘氏開了壹條商道,謂曇兄,妳得讓我們看到潘家的誠意。”
“這貨若三月後送不到鹿廣郡,妳我協議就此作罷,橋歸橋路歸路,妳繼續走妳家那個處處是匪賊的商道。”
潘謂曇知道遂鈺此話不是玩笑,正色道:“做生意以誠信為本,既然選擇同鹿廣郡站在壹根繩上,自然說到做到。”
半月後。
褚雲胥逐漸顯懷,便不能繼續留在大都了,得趁著生產前回鹿廣郡。
南榮王得留在大都處理督軍官壹事,南榮栩從旁協助,故而只有遂鈺陪著褚雲胥回家。
遂鈺私人物品不多,滿打滿算只裝了兩個箱子,另外那個還是從宮裏帶出來的。
褚雲胥覺得箱子精致,問遂鈺從哪來的,遂鈺滿臉晦氣不願意說,褚雲胥當下明了,指揮竇岫將箱子塞進最裏。
南榮明徽大清早便進宮了,聽說是徐家又在禦前鬧,將軍夫人當著聖上的面要自刎,人險些撞在刀口沒救回來。
府中上下掛著白綾,為了裝得像,甚至還給遂鈺立了個牌位。
遂鈺看著晦氣,但又覺得好玩,實在是……實在是沒活人自個給自個立牌位的。
棺材裏躺著的的確是死囚,皇帝已提前將其火化,避免回鹿廣郡途中有人劫道開棺。
聽了許多日的嗩吶鑼鼓,哀樂齊鳴,蕭韞甚至還好心送了些專以哭喪為生的人來。
暗衛原本原樣將皇帝的話遞給遂鈺。
“朕怕妳們南榮王府的人,壹個比壹個心硬,哭都哭不出,憑白惹人懷疑。”
遂鈺壹張小臉氣得鐵青,當即將暗衛往回趕,罵道:“告訴他,本公子這輩子都不回這破大都了!”
皇宮。
蕭韞坐在棋盤前,緩慢地翻閱古籍,尋找破解棋局之法:“他還說了些什麽?”
“公子……公子還說……”暗衛學不下去了,嘭地壹聲跪地求饒:“陛下饒命,卑職不敢!”
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蕭韞笑道:“無妨,既然是他說的,罪便是他的。”
暗衛:“公子說。”
“妳就跟著妳的破皇位壹起下葬吧!”
蕭韞:“……”
暗衛壹身冷汗,想死的心都有了,自覺命不久矣,掙紮道:“卑職該死,求陛下恕罪!”
潮景帝任由暗衛腳底跪著,壹頁看罷,再翻壹頁。
半晌,方才撚起黑棋,再落壹子。
“下去吧。”
“謝陛下!謝陛下!”暗衛連滾帶爬,陡然忘卻壹身功夫,四肢並用地離開玄極殿。
恰巧陶五陳端著奏折進殿,稀奇地回頭看了眼暗衛,笑道:“想來是小公子語出驚人。”
“咒朕帶著皇位下葬,皇帝萬歲,怎能死在他南榮遂鈺前頭呢。”蕭韞掃了眼奏折,道:“禦史臺愈發猖狂,先帝給予他們的權責,如今倒用來參議國之棟梁。”
“當初遂鈺背著朕偷摸藏了不少參南榮王府的奏折,如今新提拔的禦前行走,人瞧著老實,做起事來倒也乖覺。”
當夜,新任禦前行走因盜竊宮中財寶被抓獲,更從其身上搜出了與西洲來往的文書,其中涉及昌吉侯府。
昌吉侯被禁軍統領常青雲帶走,壓至禁軍大牢聽候審訊。
禦前行走當場處死,當著昌吉侯的面行剝骨極刑,昌吉侯當場嚇得口吐白沫,倒地暈厥。
復醒,言行無狀,瘋癲不堪,竟在皇帝親自審問之時尿了壹地。
潮景帝念在其父輩於朝中股肱,在未有新的證據指向侯府前,特取保候審允準他在家中休養。
又及半月,南榮王府扶靈回鹿廣郡,經由麗州,城中來往軍士腳步匆匆,往同壹個方向聚集。
遂鈺掀起門簾瞧了會,對褚雲胥道:“大嫂,我下去看看。”
褚雲胥點點頭,從身後拿出鬥笠交給遂鈺:“註意安全。”
葛桐隨便在道路兩旁找了個賣肉的,問道:“我們初來乍到,不知這裏是出了什麽大事,那些官兵怎麽都向南邊跑。”
賣肉老漢邊用扇子驅趕蚊蠅,邊說:“兩位兄弟壹看便不是本地人吧,昨夜守城大營便開始召集人馬,城裏哄鬧了壹夜。”
他四下望了望,低聲道:“軍營裏有我相熟的小夥子,聽說是京城那邊出事了。”
葛桐:“京城離麗州甚遠,此處調兵?大都不是有禁軍嗎。”
老漢:“哎呀,壹朝天子壹朝臣,上頭大老爺們什麽動靜,小老百姓哪能議論。”
“且看著吧,馬上就要下雨了。”
京城出事,卻要麗州支援。遂鈺輕咬下唇,這幾日趕路,倒疏忽了京城的局勢,想著父兄在大都,也沒什麽需要他操心的。
當即,他心中緩緩浮現了個不太可能,卻又極其刺激的想法。
出了麗州便是連綿不絕的山路,車馬勞頓,越青出去尋了個僻靜的客棧住下,又進城中南榮軍布設的暗哨。
再度帶著消息回來,越青神色凝重。
遂鈺安坐在窗旁,用銀筷挑著生肉給天樞吃:“說吧。”
越青:“公子,徐仲辛反了。”
遂鈺:“……”
哐當——
銀筷驟然脫手落地
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如果有海星請多多投給南榮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