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妳贏布局，我贏殺戮

　　陰暗叢林裏，幾名天神宮弟子正在做例行巡防。
　　突然，壹只虎妖出現在他們面前。
　　雙方同時滯住，壹名天神弟子正打算出手拿下那虎妖，為首的天神弟子卻搖了搖手。
　　他對著虎妖發出壹聲頗具威脅的吼叫，充分彰顯出自己的實力境界，那虎妖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慢慢向後退卻，漸漸消失無蹤。
　　“好了，沒事了。”為首的天神弟子道。
　　“媽的。在這地方真沒趣，看到妖物竟然也要放過。我就不信殺了它能怎麽樣？”壹名瘦小的天神弟子罵罵咧咧道。
　　修仙弟子素來橫行慣了，何時有過如此畏首畏尾的時刻。
　　在他們眼裏，妖便是上天賜予的財富，天賜不取，必受其咎。
　　現在可好，進了這通靈上，非生死存亡竟不得對妖物動手了。
　　“這也是為大家好。”還是那為首之人冷靜壹些：“等早點抓到唐劫，離了這鬼地方，自可去逍遙。”
　　“抓？什麽時候才能抓到？這都三個月了，連他的鬼影子都沒見到呢！不是都中了沸靈散了嗎？為什麽還不能找到他？”
　　為首弟子哼了壹聲：“快了。之前沒抓到他，固然有唐劫狡詐的緣故，另外還有壹個原因就是南大人也不急於出兵。如今鎖山大陣已徹底完成，再不用擔心唐劫逃跑，自是全力以赴的時候到了。”
　　為了防止唐劫逃逸，南凝江在整個通靈山區外圍都布下鎖山大陣。不過通靈山區面積廣袤，當時又催促的急，因此鎖山大陣其實壹直未布完全。如果換成是別人到也罷了，偏偏唐劫又是個通陣道的，因此南凝江不得不把大陣的等級壹再提升，並各種補漏。
　　正因此，過去的三個月前哨戰，是相互試探的三個月，也是各自準備的三個月。
　　唐劫固然是在利用這段時間培植豆種，制造出壹批不受大山影響的豆兵，南凝江也在利用這段時間加強封鎖，避免給唐劫逃逸的機會——莫丘邊境已然解除封鎖，壹旦逃出通靈山區，就等於逃出了莫丘。
　　正因此，過去的三個月，大家都在做準備，而不急於交手。
　　待萬事俱備時，所有的矜持都被取消，也便是生死之戰來臨的時刻。
　　只是眼前的這幾名弟子不會想到，大戰開始的第壹滴血，是從他們的身上流出的。
　　牢騷還在進行的時候，壹道人影已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幾人身後。
　　他站在那發牢騷的身形瘦弱者的身後，發出壹聲輕輕的嘆息。
　　“誰？”那瘦弱弟子本能的感到壹陣頭皮發麻。
　　他轉身，拔劍，捏劍訣，引靈氣，出手快捷，壹氣呵成，彰顯出壹個大派弟子應有的素質。
　　可就是這樣，在他轉身的同時，壹柄黑色帶鉤長刀還是刺入了他的胸腹，刀身迸發出壹股強大的力量在他體內炸開，在壹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他吃驚地看著身後人，就這麽無力地倒了下去。
　　“唐劫！”與此同時，另兩人也看到了唐劫，在發出驚恐尖叫的同時，兩人已同時各做了壹件事。為守的天神弟子揚手發出壹道訊符，那訊符在空中燃出壹溜火煙消失，另壹名弟子則第壹時間為自己加上防禦法罩，同樣是手法快捷，應邊迅速。
　　就在防禦法罩現形的同時，唐劫的刀已從那死去弟子的身上抽出，信手壹遞，刺向那使用法罩的弟子。
　　撲！
　　隨著壹聲輕響，長刀如刺無物般刺入那人體內，那弟子全身壹滯，不敢置信地看著刺入體內的長刀。
　　他的防禦罩還在，只是不知為何，惟獨阻不住這把刀，被輕易的捅穿，卻不碎裂，就這麽破體而入。
　　“啊！”為首的天神弟子已大吼著祭出法劍。
　　那是壹把藍螢螢的短劍，剛壹祭出就發出嗚嗚聲響，直朝唐劫頭頂刺去。
　　唐劫殺二人的速度並不慢，但是就在這壹瞬間裏，這為首弟子已完成了釋放訊號，揮劍反擊兩件事，與此同時，那為首弟子更是左手捏印法，引劍訣，右手掏出壹把符紙，看都不看撲臉就向唐劫砸去，其手段，反應皆屬上佳。
　　可就在他出手的同時，身後突然發出砰的壹聲脆響，那為首弟子全身壹滯，漫天的火符未能砸出，無力的從上上飄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後。
　　壹只手爪從他的背後突入，捏住他的心臟，露出壹張陰冷冰寒的臉。
　　鬼衛！
　　左手壹揚抓住短劍，唐劫信手前遞，已刺入那為首弟子的後腦，前後夾擊，這弟子當場身死。
　　盡管如此，硬接那藍色短劍帶來的強烈震蕩還是讓唐劫臉色微變了壹下，輕捂胸口道：“是把好手。”
　　戰爭就是讓最出色人才去死！
　　這壹次天神宮派出對付唐劫的，恰恰就是在各自位置上堪稱精英的人才。
　　他們中的每壹人都是精挑細選而出，或許不如唐劫，卻也絕非無能之輩。
　　遠處尖鏑聲鳴起，唐劫頭也不回，沿著林間小道飛竄而出，轉眼間消失不見，時間是如此緊急倉促，他連祭圖收屍都來不及。
　　下壹刻南凝江已出現在三具屍體前，在他身後跟著的是玄鐘子等人。
　　“是衛華他們。”老二田鐘沈聲道，他用手摸了壹下屍體，然後說：“人剛死，除衛華外全部是壹擊斃命。”
　　“可惜了。”周芳華嘆息壹聲。她知道這衛華在天神宮後輩中也算是較為出色的弟子，雖不是什麽絕世天才，卻也勤勤懇懇，辦事素來踏實牢靠。他也曾多次外出遊歷，幾度歷險而未死，好不容易修煉到如今這壹步，未曾想卻死在這裏。
　　“終於主動出手了嗎？”南凝江低語。
　　追擊進行了三個月，這是第壹次，唐劫主動出手。
　　這變化意味著什麽自是不言而喻——他要展開反擊了。
　　“很好。”南凝江嘿嘿笑了壹聲。
　　他取出香爐深吸壹口，雙目已呈出白色，他向著前方看去，突然叫道：“他在西面！”
　　“追！這次再不能讓此子跑掉！”玄鐘子喝了壹聲，已率先向林中追去。
　　到底是化魂真人，這刻他壹沖出，龐大的氣勢已席卷山間，就像是壹股颶風，以玄鐘子為中心帶起漫天的塵煙，嘯滾著向前方卷去。
　　這驚人的氣勢即便是唐劫亦有感觸，唐劫卻只是微微壹笑，順手壹拍附近樹木，大批的復制體唐劫已然出現，開始向各處奔去。
　　雖然沸靈散可以辨認出真唐劫，但是壹大堆快速移動的假人很容易就能把剛剛辨認出來的真身再度混淆。這就好比把壹個熟悉的人丟進人海中，就算妳再如何熟悉自己的朋友，要想在人海中迅速找出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因此沸靈散只能降低復制術的效果，卻不能使其完全無用。
　　“果然是這手嗎？”南凝江卻不意外，只是長笑壹聲：“還請金老出手！”
　　就見壹道人影驟然竄出，對著前方按出壹掌，同聲喝道：“天地同元，無極歸真，破法！”
　　就見那壹個個復制幻影紛紛破碎。
　　赫然是那金銀二老中的金老。
　　金銀二老乃是天神宮供奉的兩位心魔真人，與旁人不同，金銀二老其實不是天神派培養出來修者，而是外人加入。
　　六大派歷來重視自身的培養，對於外人入派素來是慎之又慎，金銀二老能以散修身份加入天神宮，可見其能耐。剛才壹掌破復制幻術，便是金老最為拿手的無極歸真法，最擅除幻破障。
　　復制術早非底牌，南凝江自然有所準備，即便沒有金老，他也有大把方法可破其術。
　　大量的復制體幾乎是被這金老壹掌便泯滅至無。
　　但就在復制體被滅的瞬間，林間突然升騰出大片霧氣。
　　這霧氣來的詭異，只瞬間便將整片林區籠罩。
　　“這是……”眾人同時愕然。
　　“小心，這是霧影千幻陣法。”虛明月的聲音已響起。
　　“陣道，就知道會是這樣。”南凝江哼了壹聲。
　　他對唐劫選擇使用陣道到是半點不稀奇，當初唐劫選擇以通靈山區為戰場，有相當部分原因就是因為通靈山區材料眾多，許多他在劫掠中沒有得到的材料，在這裏可以得到。
　　三個月的前哨準備，除了讓唐劫漸漸適應這片山區外，最重要的準備就是獲得足夠多的材料，並布下陣法。
　　要想反擊，就必須有大陣，否則以唐劫個人的實力是沒有任何與天神宮對抗的本錢的。
　　正因此，南凝江從壹開始就料到唐劫會使用陣法，他唯壹無法確定的就是唐劫到底會使用何類法陣罷了。
　　這刻虛明月已大聲：“所有人……”
　　“所有人以五人為壹組，莫要分散！此陣變化莫測，真假難辨，幻象叢生，唐劫隨時可能變化相貌以自己人面目出現，記住，莫要讓任何單人靠近，待老夫破陣之後，唐劫便插翅難逃！”
　　“誰？”虛明月愕然。明明她才是天神宮請來的破陣之人，怎麽這時候突然有個聲音冒出來。
　　南凝江已回答：“那是淩天啟前輩。”
　　“淩天啟？”虛明月大吃壹驚。
　　這淩天啟的名字她自然是聽說過的，也算莫丘有名的陣道大家，當年虛慕陽未成名時，還曾向淩天啟請教過有關陣道的知識，並自稱獲益良多。
　　只是什麽時候，淩天啟會出現在追殺唐劫的隊伍中，虛明月竟然不知道。
　　她憤怒地看南凝江：“他怎麽會在這兒？”
　　南凝江面色平靜回答：“自然是我請來的，妳不會真以為，我要靠妳來破唐劫的陣法吧？”
　　虛明月滯住。
　　她的陣道是在其弟弟死後才開始鉆研，因為心性關系，雖然研煉了二十多年，但其實水平有限。她也知道自己的陣道水準在莫丘遠算不上大家，當天神宮來請她時，更是婉言指出自己未必比得上唐劫，可天神宮還是請她來了。她知道這和她的身份有關，盡管如此，為了虛家，她不能不應。
　　嫌她陣道水平不夠，她沒意見；要利用她的身份，她也接受；甚至再請壹位陣道大師，她也沒問題。
　　可是為什麽不告訴她？
　　為什麽要壹直瞞著她到現在？
　　這分明是對她的不信任！
　　是的，就是不信任。
　　南凝江當初對夕殘痕有壹句話沒說錯，就是他懷疑的絕不僅僅是夕殘痕，也包括其他許多人。
　　在沒有充足的證據前，每個人都是值得懷疑和警惕的對象，虛明月當然也是其中之壹。
　　正因此，他沒有告訴虛明月他還請了淩天啟來，其實他才是真正的對付唐劫陣道之人，就讓唐劫以為，虛明月才是破陣之人不是很好嗎？如果他打算以陣法對付自己，那麽肯定會把虛明月考慮進去，那麽當陣道實力比虛明月更強的淩天啟出現時，壹定會讓唐劫措手不及，也讓他的算計出現意外。
　　事實上就這點而言，南凝江沒有錯。
　　果然這刻淩天啟聲音壹出，就連唐劫都微感愕然。
　　下壹刻就見無數靈光在陣中閃現，壹道壹道飛射各處，這位淩天啟已然開始破解唐劫的霧影千幻陣。
　　幾乎是在第壹時間，唐劫就看到法陣霧氣飛快削減，霧影千重陣甚至還未開始生成幻象，就已受到這位淩天啟的壓制。
　　不僅如此，就在淩天啟出手的同時，又是壹聲咤喝響起，那是明夜真再次發動封禁之能，封空鎖禁。
　　接著是大批的天神弟子已從後方紛湧而出，他們以五人為壹組，向四周蔓延伸展開去。
　　如果說明夜真封印的是遁法瞬移之術，那麽這些弟子負責的就是實際封鎖整片區域，不給唐劫逃走的機會。
　　同時壹直跟隨南凝江的錢英晨也冷笑壹聲，放出壹物，卻是壹只紅色小狐貍。那小狐貍被錢英晨抱在懷裏，迷蒙著壹對粉色雙眼，看向霧中。
　　壹場對唐劫的全面封堵圍剿就這樣展開，幾乎是甫壹交手，天神宮就已完成了從天空到地下的封禁，其配合之熟練令人咋舌。
　　身處陣中，卻全無陷入險境的被動，反而借機展開天羅地網，面對這壹幕，就連唐劫都不得不嘆服天神宮的強大。
　　盡管如此，唐劫卻依舊只是微笑了壹下。
　　從壹開始，他就沒指望這些布置。
　　或者說，這些布置本就是用來滿足對方的“智謀無雙”的心理的。
　　他急退，身形在白色霧氣中飛快穿梭著，面目變化，已變成壹名天神弟子的形象，同時將外衣壹扯，現出身上金燦燦的天神甲。
　　這壹下他已徹底變成了天神宮弟子，然後急向壹邊掠去。
　　此處正有五名弟子正在行進，看到唐劫先是壹楞，隨後竟同時揚手打出壹道電芒。
　　天神宮弟子以五人為壹組，凡有落單者壹律視為唐劫易容，寧殺錯不放過。
　　看到易容無效，唐劫哈哈笑了壹聲，也不在意，只是喊了聲“果然準備充分”，身形連閃，已是避開攻擊，人卻繼續向著五人沖去。
　　“唐劫果然是妳！”那五人大喜，再度聯合出手，只是這次的威力卻比從前大了無數倍。
　　這五人都是喋血堂下弟子，雖境界不高，但是精擅合擊，強於戰鬥，實力卻是個個非凡。壹對壹或許不是唐劫對手，以五對壹，單以實力論未必輸於唐劫。
　　這刻五道刀光同時亮起，在空中合並成壹道向著唐劫斬下。
　　唐劫長笑壹聲，手中“斷腸刀”迎向空中。
　　伴隨著空中電芒壹閃，那五人聯合而成的刀芒竟是被壹擊削斷，接著手壹揮，金刃已順勢前遞，破開防禦罩，穿過天神甲，如入無物般刺入壹名弟子體內。
　　“這……怎麽可能？”那弟子呆呆看著刺入自己體內的長刀。
　　他完全無法理解，加持了防禦法罩，身穿了中品法寶級的天神甲，為什麽還擋不住唐劫的隨手壹擊。
　　強大的力量沖入他體內，瞬間摧毀了他的生命，長刀離體，在他生命的最後壹瞬間，看到的是兩道黑影正撲向另外四名同僚，壹個高大如山，壹個陰冷如鬼。
　　最後是壹片密密麻麻的黑潮，他看不清那是什麽，就徹底死去。
　　……
　　殺戮在這刻正式展開。
　　哀號聲在壹瞬間彌漫了整片林區。
　　只是片刻功夫，南凝江的耳邊就已充斥了淒厲慘叫聲，伴隨的是各處的求救與急呼。
　　“第四小組陣亡！”
　　“第十二小組陣亡！”
　　“第二十三小組全員陣亡！”
　　天神宮弟子在這刻受到的是狂風暴雨般的打擊，打的南凝江也蒙住了。
　　這是怎麽回事？
　　唐劫的所有布置不是都被自己針對了嗎？
　　他的幻陣被自己請來的淩天啟克制，幻象完全無法發揮作用；他的復制術被自己克制，只要壹出現就會被金銀二老擊毀；他的遁法被自己封住，已失去逃逸的空間；
　　那為什麽在天神宮布下天羅地網的時候，受到重創的反而是自己人？
　　南凝江完全無法理解了。
　　這不合邏輯。
　　慘號聲還在繼續，殺戮來的如此快，又如此猛烈，南凝江卻已徹底呆住。
　　眼前的壹切已經徹底顛覆了他的思維，顛覆了他的人生認識。
　　他不明白這壹切是怎麽發生的，反倒是那位玄鐘子大人在驚愕之後，壹語道破天機。
　　他喃喃道：“瞬息之間擊殺五人組，這怎麽可能？這是心魔真人都很難做到的。他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實力？
　　南凝江呆了呆，那壹刻，壹線靈光在他腦中閃過，他終於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
　　迷霧之中，殺戮飛快進行著，金刀帶起壹條又壹條生命，唐劫在騰挪閃避中飛塊縱躍，臉上則帶著淡淡的微笑：“妳贏布局，我贏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