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合道

　　這尊黑色木鼎唐劫見過。
　　在通靈大山的時候，他在地宮花園中時曾見過壹女子采藥的情景。
　　當時她采的是壹株九天鳳鸞草，而擺放九天鳳鸞草的，就是這黑色小木鼎。
　　九天鳳鸞草乃天下神藥，即便在萬界王庭時期亦屬神物，可惜在碎片翻尋的時候，唐劫並未看到這株仙草，卻不知是被用掉了還是如何。但是唐劫知道，在秘境山谷中，卻是實實在在有壹株九天鳳鸞草的。
　　它就位於山谷的最中間，高高在上，仿佛萬花之王，接受著山谷內所有仙草的膜拜。
　　第壹次看到山谷中有九天鳳鸞草的時候，唐劫也曾嘆息兵主手筆之大，竟然連這種罕世仙草都能得到。要知道像九天鳳鸞草這種存在，奪天地之造化，吸乾坤之精華，世間少有，其難得的程度更甚於釣出寶燦河的先天道兵。
　　但是這刻看到黑色木鼎的壹瞬間，唐劫腦海中映現出那女子取草的情景。
　　難道說，如今山谷中的這株九天鳳鸞草，就是當日那女子挖出的九天鳳鸞草？
　　想到這，唐劫也不由呆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女子與兵主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可沒忘記自己曾在兵鑒中見過的景象——萬界王庭，就是被兵主壹斧劈碎的。
　　那壹瞬間，唐劫腦海中已閃過無數念頭，在他那豐富想象力的作用下，兵主，仙女還有王庭之間的關系壹下子演變出無數版本的故事，有波瀾狀闊版本，也有兒女情長版，更不乏陰謀詭計篇。
　　唐劫本人最喜歡的還是仙女與兵主情投意合，偏遇王庭拆散，兵主暴起發威這個故事，不過這個版本有兩個問題解釋不清，壹是仙女下落不明，二是後來兵主為什麽又挑戰天道。
　　想來想去找不到答案，唐劫也只得放棄胡思亂想，自走過去將那黑木小鼎拾起。
　　這小鼎能被用來裝九天鳳鸞草，本身自然也是件寶物，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讓壹切通靈仙草保持靈性，安全移植。
　　取走小鼎後，唐劫離開島又轉了壹圈，發現這裏除了靈湖便再無其他，也沒遇到什麽危險，看來從這裏開始，危險也隨之降低了。
　　不過如何進入下壹關，取得通關獎勵，卻依然是個問題。
　　唐劫左看右看也沒看明白，只能先退出地底。
　　回到地面，朱雀還在百無聊賴地等他。見他上來，問：“妳是要回去了嗎？”
　　唐劫看看玉臺上四根銅柱猶在，想了想說：“如果妳允許的話，我到希望能留在這裏參悟壹下這四根柱子。”
　　柱子上有兵主銘刻的幻道道紋，雖然是用來傳授滅魔拳的，卻也未必沒有授道之意，否則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壹頁金書同樣可授滅魔拳，這樣的機遇唐劫自然不願錯過。
　　朱雀聽畢大喜。
　　她如今再不是先前渾渾噩噩的狀態，覺醒了神智，最怕的就是孤獨。
　　唐劫肯留在這裏陪她，自是最好不過，連連點頭道：“好啊好啊，只要妳不動這裏的花草，就可以壹直留在這裏的。”
　　既如此，唐劫也便不客氣，還是延續過去的老路，分身離開去天火塔，本體留下修煉。反正今時不同往日，許妙然若想看他，隨時可以從傳送陣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本體便留在山谷下方的靈湖中修煉。
　　離經的修煉需要汲取天材地寶的力量，卻不是惟有天材地寶方可修煉。其在本質上和其他功法壹樣，都是對天地力量的掠奪。只不過離經更加簡單，也更加霸道，霸道到僅憑天地靈氣的力量遠遠不夠滿足離經修煉者那貪婪的胃口，因此需要天材地寶各類靈藥的輔助罷了。
　　秘境濃郁的靈氣，還有山谷下方凝液成泉的靈湖，都適合修煉離經，雖無藥物帶來的急速，卻勝在長期有效。最難得的是，唐劫不需要再去找個更大的浴盆了——靈湖很大，哪怕唐劫壹直修煉到百米巨人都夠用。
　　除了靈湖煉體外，唐劫剩下的時間就是參悟那四根銅柱。
　　銅柱上銘刻的是幻道道紋。
　　幻道從大道上講，在十二大道中隸屬陰陽，屬於虛實。不過幻道幻生萬物，包羅萬象，達至大成時對其他大道亦有涉獵，只是不同的大道呈現出的意義各有不同。
　　有那精通陰陽者，強於變化，假象迷離，亂花人眼，縱有洞察亦真偽難分；有那精通智慧者，迷局重重，霧影森森，身在局中難辨真相；有那精通真理者，幻境成國，構建萬古，身在幻世不辨東西，難分軒輊，不舍晝夜；有那精通時間者，浮華萬載，剎那千年，光陰飛縱……
　　正因此，幻道雖不在十二大道之列，卻自有壹番大氣象。
　　唐劫的復制術就是基於智慧之上的幻道之變。
　　這壹點，還是唐劫參悟過幻道之後，方大徹大悟明白過來的。
　　對四根銅柱上道紋的掌握與學習是唐劫有史以來最快的，只用了二十天左右便基本理解。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唐劫最熟的本就是陰陽與智慧兩道，而銅柱上的道紋就是以此二者為基礎構成的，其道紋法理正是唐劫原本就熟悉的，不熟的僅是其中的變化與運用。
　　除此之外，唐劫發現參悟銅柱還有壹個好處，就是大大加快了他入道陰陽的速度。
　　幻道屬於虛實，道在陰陽，因此參悟幻道的過程本就是加快對陰陽之道的深層次理解與入道的過程。
　　短短二十天的時間，除了參悟幻道之外，連帶著竟然還讓唐劫凝結出三條道紋，令唐劫欣喜不已。
　　可惜的是二十天後，唐劫將四根銅柱全部參悟完成，再想借機加快入道就不再可能了，這讓唐劫也大感可惜。
　　今天是唐劫參悟的最後壹天，在將最後壹條道紋悟透後，唐劫不舍的摸摸四根銅柱道：“可惜，終究只入道了三條，也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凝聚千條道紋。”
　　朱雀走過來道：“修煉本是千載之事，妳現在還年輕，何必這麽著急。與其想著凝聚千條道紋這種飄渺的事，到不如先想想如何把現在已經擁有的發揮出來。”
　　“現在已經擁有的？”唐劫不解。
　　“對啊！”朱雀歪著頭回答：“妳不會是覺得，妳現在對道的運用，就已是極限了吧？”
　　唐劫微愕：“難道除了大道之域外，還有更高明的運用之法？”
　　話出口，自己也突然意識到，壹直以來，他關心的都是如何參悟更多的大道，如何凝聚更多的道紋，其實從未專註於如何將自己已經領悟掌握的能力最大化。
　　而聽朱雀的口氣，很明顯對道的運用還有許多提升空間。
　　果然朱雀已道：“道者，天地至理也。既明其理，當擅其事。妳到好，只是簡單的將自己領悟的道念通過諸般法術使用出來，大道之念就好像是用來提升妳法術威力的，如此使用，與法寶有什麽區別？”
　　唐劫聽得震驚：“還請朱雀姑娘有以教我。”
　　朱雀已道：“道為至理，法是表象，內外相合，方為道法，此為合道！”
　　“合道？”唐劫如夢初醒：“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既然道是外掛，可以用來輔助自己，也可以用來強大自己。我以前只知道壹昧地使用外掛，不停的找新外掛，卻忽略了如何合理的使用外掛。其實外掛的使用存在太多限制，僅是擁有遠遠不夠，只有利用外掛增強自身，讓它變成自己的能力才是根本！”
　　朱雀聽得糊塗：“什麽外掛？那是何物？”
　　唐劫哈哈大笑道：“沒什麽，是我信口胡言！”
　　說著已自揮袖而去。
　　從這天起，唐劫又多了壹件要做的事，就是研究如何把已經掌握的道與自己學過的法結合起來，使其成為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這在修者的世界，被稱為合道。
　　比如藏青鋒的十二道圖，就是他的合道成就，威力磅礴，氣勢鼎盛。不過此人過於註重發揮其橫向的優勢，在深度上就差得遠了。雖有道法萬千之廣袤，卻乏通達天地之深邃。
　　而要想合道，就需要修者至少達到入道的水準才能考慮。
　　唐劫目前唯二入道的就是陰陽與洞察，其中洞察才只凝結出壹條道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因此要合道也只能考慮陰陽。
　　陰陽之道包羅廣泛，虛實，黑白，陰陽，離合，生死等等皆在其內，不同的分支又有著不同的意義，有著不同的作用。
　　朱雀不知他想做什麽，如何合道，只知他每日裏坐在靈湖中，凝神思索，忽悲忽喜，忽哭忽笑，有時抱膝而坐，對湖發呆，有時長天大笑，瘋顛若癡。
　　更有甚者，不分春秋，不辨晝夜，顛倒黑白，甚至於不分男女。
　　這壹日，朱雀正在山谷中獨自玩耍，忽見遠處走來壹女子。這秘境無人，若有也只得唐劫，因此朱雀看了便笑說：“妳如何有心變了女子來耍？”
　　突想不對，那擅長變化的乃是分身，何以本體竟能變化？她心中電閃，已然恍悟，笑道：“原來是復制之術。”
　　就見那女子已倏忽襲來，壹指向朱雀刺去。
　　復制術無攻擊能力，朱雀也不閃避，任由那壹指戳在身上，未曾想指尖及體，帶出壹點寒芒落於其身，竟在朱雀身上打出壹片光彩，卻是實質攻擊。
　　朱雀大驚，這攻擊雖威力低到根本傷不得她，卻已意味著這再非虛幻之術，本能的叱喝壹聲，指尖湧出壹道火焰激流，打在那女身身上，就聽砰的壹聲，那女子已然化成壹蓬煙霧消散。
　　確是復制術。
　　只是有了攻擊的能力，且不再以實體變化而成。
　　“原來這就是妳這段時間合道所得嗎？”朱雀喃喃：“到是有些意思，不過這幻影的攻擊還是弱了些，不實用。”
　　“那若再多些呢？”壹片轟然之聲回蕩於山谷中，下壹刻就見四面八方無數人群同時湧向朱雀，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幻生萬千，不辨真偽，每壹個都如真人般向著朱雀沖去，舉手投足就聽靈嘯聲聲，無數道指氣鋒芒壹起向著朱雀射來。
　　這些指芒威力孱弱，與靈泉學子釋放的差不多，但是萬千指芒壹起釋放，好比千萬道利箭，就算朱雀不懼其威，壹時亦感到震撼無比。然而就在下壹刻，原本不以為意的指風中突然有壹道打在了朱雀身上，讓朱雀如受雷擊，猛地被劈了出去。
　　她大叫：“唐劫妳耍詐！”
　　這壹下攻擊威猛，分明是唐劫本體混在其中，偷偷給了她壹下子。
　　人群中傳來唐劫嘿嘿的笑聲：“幻術之道，首在惑其心誌，示偽形真，其存在之壹大意義就在於以虛假掩護真實。以往我用復制術，只以其逃生，終是落了下乘，轉守為攻，方為上策。幻影之攻擊，不過是為了起到掩飾作用。”
　　隨著他的說話，就見漫山遍野到處是唐劫幻化出的影象，朱雀張目四望，壹時間竟找不出唐劫真身所在。她雙目泛起紅光：“說的是沒錯，不過就憑這點手段也想隱藏真身？還差得遠了，給我燒！”
　　她雙眼中日月光華輪轉，就見那壹道道沖來的幻影分身突然間砰砰砰砰連續起火爆裂，炸出大片的煙塵，偏又不傷及周圍草木分毫，手段神乎其神。
　　只是任她將無數假身消滅，卻不見真身出現。
　　正尋找間，突見側後方煙塵漫卷，壹道身影猛然沖向自己，雄威滔天，分明是唐劫真身。這壹下暴起沖擊，唐劫鐵拳砸向朱雀，眼見就要擊中，朱雀雙目光華再閃，壹道日月輪盤驟然出現，正擋在她身前。這壹拳砸在那輪盤上，竟不得寸進，與此同時，輪盤上壹股火焰洪流化成紅色巨手，狠狠壹擊拍在唐劫身上，仿佛拍皮球般將唐劫扇飛出去。
　　但就在唐劫飛離的同時，就見那身體突然砰的壹下碰裂，分明又是壹具假身。
　　朱雀微微錯愕了壹下，不過就在錯愕同時，身後火焰暴卷，形成壹面火焰盾牌。同時就見壹個高大身影沖入火焰盾牌中，轟的壹下，強大的力量已將那巨大身影整個震飛出去。
　　唐劫在空中翻滾著落下，待到落入地面，被燒焦的皮膚已盡皆恢復正常，這才苦笑道：“終究還是沒能打到妳。”
　　他自是不指望能贏化神巔峰的朱雀，只是想嘗試能否傷到她，若是連傷都做不到，至少也先努力攻擊到。
　　可惜，除了壹開始朱雀沒準備被他擊中壹次，其後他就連碰壹下朱雀都沒做到。
　　心魔和紫府巔峰，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反倒是朱雀搖了搖頭說：“妳做得已經很好了。想不到妳竟已可以做到虛實轉換……原來這才是妳的目的。”
　　先前被朱雀打碎的復制體，並不是朱雀判斷失誤，而是在朱雀出手的那壹瞬間，唐劫把自己和壹個復制體進行了調換。
　　這意味著唐劫虛實變化的運用上，已經達到了壹定層次，可以作用己身，這正是合道的表現。
　　虛實轉換對於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麽，但是對於擁有復制術的唐劫，卻很容易將其提升為神技，只要他願意，在將來完全可以制造出成千上萬個自己，並在任意的復制體中穿梭，其迷惑能力以及幻空能力比之亂風步又強出不知凡幾。當然，現在的唐劫還只是小有所成，遠還達不到化身千萬，縱橫天外的地步。
　　然而這刻唐劫卻搖了搖頭道：“這也只是附帶，短時間內不會是我的目的。”
　　“這也是附帶？”朱雀吃驚地看唐劫：“妳到底想做什麽？”
　　唐劫卻只是嘆了口氣，然後他揮揮手，就見剩下的所有復制體竟然都向他走去，壹個個消失在唐劫體中。
　　看到這壹幕，朱雀仰頭大笑起來：“怪不得妳如此快就能掌握虛實轉換，不用實物還具有部分攻擊之能，原來這些幻影都是用妳的鮮血幻化而成，看來妳已經開始明白合道的意義了。”
　　唐劫淡淡道：“所謂入道，本就指的是肉身凝道紋，身合天地意，若凝化千萬道紋，則修成道體。而所謂合道，則是以手段與道體結合，發揮出更強的作用。這裏的每壹個幻影，都是我用自己的鮮血變化而成，雖然我道行尚淺，血肉道力不足，但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小做突破，還是可以做到的。”
　　朱雀拍手笑道：“不錯，不錯，就是這話了，想不到妳已領悟到如此地步，不過這麽壹來，我剛才豈不是燒了妳許多鮮血。”
　　“區區幾百滴血，我還付的起。”
　　“對了，妳還沒說妳到底想修成什麽呢。”朱雀問。
　　“妳還沒看出來嗎？我現在所呈現的，除了虛實，還有什麽？”唐劫反問，他再分身後，那無數個復制體又從身體裏走了出來。
　　看著無數個唐劫忽聚忽散，朱雀壹時也摸不著頭腦。
　　唐劫無奈，只得再提醒道：“聚散者，離合也。”
　　“原來是離合！”朱雀恍然大悟，隨即卻再次迷糊起來，歪著頭看唐劫：“妳要悟離合做什麽？”
　　離合之道，亦在陰陽，講究的是聚散離合，皆在壹念之間。或化零為整，聚力壹擊，或化整為零，四散奔逸，有著極強的變化效果。
　　但是對於復制體而言，離合之道並無意義，就算所有復制體全部合而為壹，也不會增強唐劫的力量。
　　朱雀想不通，唐劫以離合為目標有什麽意義。
　　“意義？”
　　唐劫臉上現出壹個神秘的笑容：“那可就大的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