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壹章：柳平

　　在四面城墻之下，都臨時立起了數個簡易靶場，百步之內，能中靶者，方有資格登上城墻，協助守城。
　　畢竟精鋼箭是消耗品，在妖獸攻城之時，很難再次去回收，必須要有足夠精準的箭術，才能造成最大殺傷。
　　破妖弩近百斤的重量，對於壹般凡人來說，顯然是個沈重的負擔，想要平舉著瞄準射箭，基本不可能，所以測試都是以尋常的弓弩代替。
　　只要準度足夠，上了城墻，便可以城墻作為支架，不會那麽費力，可堪壹用。
　　石嵐在靶場邊上，將達到要求的人帶上城墻，由於帶著面罩有些氣悶，她索性直接將頭盔摘下，放在了城墻頂上。
　　靶場前方正在測試的，是壹位年約六旬的黑臉老漢，老漢身材高壯，尤其是右臂肌肉，明顯比左臂粗壯了壹截，而且虎口、拇指以及尾指之上，都有著厚厚的老繭。
　　老漢接過壹旁鎮妖軍士遞來的壹張鐵木弓以及箭矢，左手握弓，深吸了壹口氣後，動作極快的張弓搭箭，右臂肌肉隆起，背脊挺直，弓開滿月。
　　老漢看著遠處的箭靶，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壹息之後，毫不遲疑的松開了弓弦。
　　“咻——”
　　“噗！”
　　箭矢正中靶心，沒入草靶近半，尾端的羽翼輕顫，半晌才平息。
　　老漢眼中閃過壹絲自得，將鐵木弓還給了壹旁的鎮妖軍士，掃了壹眼靶場，看到正朝他走來的石嵐後，眼中壹亮。
　　“俊後生，能不能把妳背上的弩，讓俺試試？”
　　尋常鎮妖軍士都覺得破妖弩沈重礙事，所以都放在了城墻之上。
　　以石嵐如今千余斤的氣力，並未覺得身上多了近百斤有何不便，而且破妖弩的分量還能讓她覺得安心些，所以便負在身後，沒有取下。
　　石嵐瞥了壹眼背後的破妖弩，又瞧了壹眼老漢。
　　“老伯，這架弩很沈。”
　　“俺就瞧瞧。”老漢搓了搓手，這半人高的巨弩，他還從未試過。
　　剛剛老漢的表現，石嵐看在眼裏，壹看便知是常年接觸弓弩之人，壹時見獵心喜也屬正常。
　　反正這老漢遲早要接觸破妖弩，石嵐也沒多扭捏，直接解下破妖弩，遞向老漢，再次提醒了壹句：“小心。”
　　老漢神情欣喜的接過破妖弩，腰壹沈，腳下壹個踉蹌，險些沒站穩，臉色微紅的抱著鎮妖弩，手微微發抖。
　　“老伯，妳沒事吧？”石嵐說著便要上前拿回破妖弩。
　　“沒事兒，沒事兒，剛剛就是壹下沒留神。”老漢尷尬壹笑，穩住身形，右臂發力，擡平破妖弩。
　　“俊後生，給我上根箭，讓俺試試！”老漢沒有去拉弩弦，而是將破妖弩遞回石嵐手中，他心知肚明，這弦絕不是他能開的。
　　石嵐沒有拒絕，抽出壹根精鋼箭，張弩布箭，遞回老漢手中。
　　老漢再次擡弩，這壹次手絲毫不顫，穩如磐石。
　　“砰——”
　　懸刀扣下，精鋼箭離弦而出，穿透了靶心，釘在了城墻之上。
　　箭矢離弦之後，老漢的手再次顫抖起來，石嵐微微搖頭，直接取回了破妖弩，“老伯，跟我上城墻吧。”
　　老漢松了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著石嵐壹笑，“不服老不行，想當初俺年輕時候，開三石弓，都能連射壹桶箭。”
　　聞言，石嵐頗有些訝異的看了老漢壹眼，三石弓，需三百斤力氣才能拉開，壹桶箭起碼有十余根，連開十數次弓，這等氣力，可謂是遠超常人了。
　　註意到石嵐的目光，老漢以為石嵐不信，拍了拍胸口，又道：“早些年俺還進過山，獵了壹頭大蟲，給我兒子換了盤纏！”
　　石嵐笑著點了點頭，“老當益壯。”
　　尋常凡人，到了花甲之齡，氣血早已衰敗，行動矯健的都少有，似老漢這般，還能開弓擡弩的，就更為罕見了。
　　老漢跟在石嵐身後，往城墻上走去，壹邊走著，老漢開始跟石嵐搭話，顯得很健談。
　　壹陣閑聊後，石嵐對老漢有了個大概了解，這老漢名叫柳平，是個老獵戶，早年喪偶，膝下有壹獨子，名為柳子明，離開雙月城學武已近七載。
　　說起柳子明，柳平的臉上浮現壹抹自豪，“子明那孩子，八歲便跟著俺進山，十二歲就可開二石強弓，人人都說他是練武的料子！”
　　說著說著，柳平神色有些黯淡下來，他年逾花甲，獨子出門遊歷，七載未歸，只偶有書信回來，有時難免會覺得膝下寒涼。
　　沈默了壹會兒，柳平回過神來，帶著些好奇問道：“妳模樣這麽俊俏，又有本事，想必早已娶妻成家，有孩子了沒？”
　　石嵐壹楞，隨即感到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我還未成家。”
　　她如今如何能娶妻生子？
　　柳平有些詫異道：“俺看妳年紀也不小了，這雙月城裏跟妳差不多年紀的，孩子都滿街跑了。”
　　石嵐並未再說話，默默的往城墻上走。
　　柳平以為石嵐是不好意思，又開口道：
　　“這可是大事，不能拖，想當初俺就是成家晚了，跟子明這孩子平輩的，如今都快五十了，妳有中意的姑娘不？沒有俺給妳尋摸幾個，這雙月城裏還是有不少好姑娘的。”
　　石嵐感到壹陣哭笑不得，搖頭拒絕了柳平的好意。
　　“也是，妳模樣這麽好，又有本事，不愁找不到好姑娘，也不知道子明這孩子，如今有相中的姑娘沒，他年紀也不小了……”
　　說到後面，柳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二人很快便來到了城墻頂上，遠處的濃煙，好似又近了些許。
　　“俺聽聶城主說，前兩天來的那天上飛的那大家夥，很快就會回來，將城裏的人都接走，妳知道要離開雙月城多長時間不？”
　　石嵐神色壹怔，“聶城主……是這麽說的嗎？”
　　“是啊，妳說到時候走了，萬壹子明這時候回來，找不到俺，那該怎麽整？”
　　石嵐擡眸，看向遠處隱隱成合圍之勢的滾滾煙塵，語氣悠長道：“也許……這次風波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就不用離開雙月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