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二章：殺意

　　太淵天說的輕描淡寫，石嵐聽的卻是驚心動魄。
　　這是去黃泉之下走了壹遭，若是出了什麽變故，回不來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我曾聽聞有些人進入命宮之後，借得了古聖的命格，但是卻未能走出異域，這是為何？”
　　定了定神，石嵐再度開口問道。
　　“方才我已同妳說過，在最初的那片大陸之上，壽元是恒定的，神武異域之中有壹塊天道核心，這壹條法則在這裏自然也通用。”
　　“撥動命線之後，若是被神武異域認為妳應當是個死人，那妳自然會遭劫，不可能活著走出去。”
　　談及此處，太淵天搖了搖頭道：“不過由於天道核心有缺，祂的感應如今沒有那麽靈敏，莫名橫死的概率不是很大。”
　　“那些未曾進入命宮的人，又為何會死？”石嵐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了解了關於命宮之中的隱秘後，未知的恐懼淡去了很多。
　　“這些世界的考驗之中，死亡的概率極低。”太淵天淡淡道：“有些人可能是至今未能走出神武異域，但不代表他們已經死了。”
　　“被壹直困在了那些世界投影之中麽？”石嵐眸光壹凝。
　　“不。”太淵天否認了石嵐的猜測：“有壹股勢力在神武異域之中活動，盜取源力，有時會吸納新鮮血液，較為出色的壹部分人，可能會被盯上。”
　　聽到這裏，石嵐壹怔，旋即猛然間反應過來，這應當就是靈韻口中，在神武異域之中活動的生靈。
　　思索了片刻後，石嵐腦海中閃過壹抹靈光，此前輪回曾經跟她說過，系統總部，包括輪回殿在內，壹直未曾踏入神武大世界，就是因為神武大世界的天道極為活躍，對於源力的控制極為嚴格。
　　如今看來，天道之所以如此活躍，可能就是因為神武大世界的源力壹直在大量流逝。
　　想到這裏，石嵐又不禁有些疑惑：“這些人盜取源力，沒有被神武天道察覺麽？”
　　“異域之中的法則，與現如今的大宇宙完全不同，神武的天道，能夠察覺，卻影響不到這裏。”
　　“原來如此。”石嵐恍然，此地是神武大世界的核心所在，天道卻無法插手，等同於壹座無人看守的寶庫。
　　“這股勢力當中的所有生靈，皆是以靈體存續，如同遊魂，根本沒有肉身，所以才能在各方世界投影之中來去自如……”
　　言罷，太淵天緩緩站起了身，壓縮至極致的領域緩緩展開，顯化出壹片浩蕩星海，氣息沈厚如神山古嶽。
　　石嵐察覺到了危機，皇道領域不由自主的延伸，令人窒息的重壓，讓漆黑的領域深處如浪潮翻湧，動蕩之間漾起壹層神輝。
　　“妳我終有壹戰，這是神武異域的法則，我無法違背，抱歉。”
　　太淵天的目光依舊很平靜，顯然這道投影，如今已非他所能控制，方才那壹小會兒時間，已經是他盡力拖延的結果了。
　　“多謝解惑。”
　　石嵐躬身壹禮，緩緩吐出了壹口濁氣，眸光恢復了沈靜，壹瞬間掃清了腦海裏的所有雜念，既然戰局無法避免，她如今要考慮的便只剩了壹件事。
　　不惜壹切代價，擊敗眼前的強敵！
　　無法擊敗太淵天，她便會止步於此，壹切過往榮辱煙消雲散。
　　“我曾是太淵界的天，庇佑萬靈，如今遊蕩於此，已不知多少歲月，如孤魂野鬼……”
　　太淵天有些悵然，黑而亮的眸光微微暗淡，他手中的動作絲毫未停，擡臂將壹方星空納入掌內，各色星辰在他指尖碰撞，劃出絢爛的星火，瞬息之間，凝聚出了繁奧璀璨的道痕。
　　身為壹方大千世界的天道，遠古至強者的屍身所化，他的底蘊無法揣測，生前的修為更是已經踏入了至尊之上的領域。
　　如今顯化的投影，只是他在石嵐這個年紀所擁有的修為，戰力卻不可同日而語。
　　轟！
　　荒蕪的天地在壹掌之下崩裂開來，幾乎被整個打碎，洶湧的亂流激蕩，空間的碎片似星河劃過，淹沒了天宇，碎裂的天壁之外，是無盡的星空。
　　石嵐的神色很平靜，面對崩天裂地的壹掌，並未動容，眸中雙瞳如日月輪轉，周身的血氣如炬火滾滾燃起，剎那間，她已點燃了己身壽元。
　　這是她自戎玄青的身上得到的秘術，她已將其與燃靈術結合，化成了壹門更為強大的燃命戰法。
　　面對修為境界遠勝她萬倍的強敵，不傾盡所有，她根本沒有絲毫勝機。
　　籠罩著混沌氣的化身自領域深處走來，手中緊握著赤烏戰戟，漆黑的領域翻湧間，炸起神魔嘶吼之音，動蕩乾坤宇內。
　　刺目的戟光沖霄，神霞萬丈，裹挾著漆黑的皇道領域之力，直迎砸落的掌印而去！
　　嘭！
　　光影閃爍間，戟芒炸開，赤烏戰戟倒卷而回，化身連退了數步，每壹步落下，都於領域之內掀起狂瀾，漆黑的領域之間，隱約浮現出裂痕，險些被壹掌打崩。
　　壹縷血跡自石嵐嘴角淌下，她的識海之內受到了極大的震蕩，元神壹陣渙散，但她的目光沒有絲毫動搖，聖魔眼被催動到了極致，閃爍著神芒。
　　穹羅界的入口，已被神武異域封死，無法開啟，但與石嵐之間的聯系，卻未曾被斬斷。
　　生死關頭之前，石嵐拋開了壹切顧慮，自穹羅界中抽取了力量，將這壹掌的余威，分化到了整個穹羅界中，界內此刻已是天崩地坼，江海斷流。
　　若非如此，這壹掌之下，足以碾碎她的臟腑，打滅她的生機！
　　“妳身上背負著壹方大千世界，於妳而言，雖是助力，但也是沈重的負擔，凝聚道果很是艱難。”
　　“不要把世界當成負擔，運用得當，它會成為妳的助力，世間萬靈因妳而存在，享受庇蔭的同時，自然會給妳反饋，妳要將它徹底融為壹體。”
　　太淵天的聲音依舊不急不緩，縹緲悠遠仿若不可及，好似是在提點：
　　“今日妳若能幫我解脫，我送妳壹份大禮。”
　　這壹道投影若被擊潰，他或許能得片刻喘息之機，有了自絕的權利，不再受困於這天地之間。
　　高大的身影屹立於長空之上，如壹尊超絕於塵世之外的神祗，掌決萬靈生死，透著霸道至極的威嚴。
　　炫目的光輝匯集與他背後，隱約凝聚出了壹柄天罰之劍，劍刃直指石嵐天靈，堂皇浩蕩之氣，橫掃天地。
　　這便是天道化身，出手攜著天威，幾乎無人可抗。
　　磅礴的能量自穹羅界中被石嵐攫取而來，灌入了她的體內，修補她的傷勢，處於羅天境圓滿的修為不可避免的開始了暴漲，觸碰到了斬道境的門檻。
　　石嵐深吸了壹口氣，毫不猶豫的將修為推入了斬道境內，瞬息之間，皇道領域開始了扭曲坍縮，逐漸封閉，邊緣化成了壹道隱約可見的漆黑神環，籠罩著壹層黯淡的星輝。
　　未尋到絕佳的斬道之法，如今並非是斬道的良機，但如今她不斬道，唯有死路壹條！
　　漆黑的皇道領域開始了翻湧，迅猛擴張，漆黑的神環籠罩了整片天地。
　　轟！
　　太淵天背後的巨劍墜落，有如天崩之勢，法則化成了光點碎片，如壹顆顆星辰，縈繞著光劍飛舞，擁有無敵之威。
　　領域之內，化身腳踏混沌之氣騰空，漆黑的大戟挑動了壹掛星河，碾碎了大片蒼穹，逆戰天威，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鐺！
　　轟天徹地的爆鳴聲炸起，躍起的化身被打回，重重砸入領域之內，四肢百骸俱裂，無鮮血溢出，只有猩紅的血氣震蕩浮空。
　　“還不夠！”石嵐收緊了牙關，眼角崩裂，殷紅的血線滑落面頰，初入斬道境的修為，要想擊殺太淵天，還遠遠不夠，她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此刻她已被逼入了真正的絕境，與虛擬空間之中不同，在此刻敗北，她將再無從頭再來的機會！
　　伴隨著修為暴漲，穩固的元神出現了動蕩，原本不該有的雜亂思緒出現在了石嵐腦海深處，這是心魔初顯的征兆。
　　這壹境界，原本是皇道領域純化完成之後，才會涉足，但如今石嵐已經沒有這個心思去等候了。
　　虛擬空間之中的數百年廝殺，讓她的道心幾乎已不可動搖，但自元神之中浮現出心魔之兆，卻仍是攪動了她的心緒，平靜的心底瞬間五味雜陳。
　　她的眼前甚至開始浮現出壹道道幻影，幹擾著她的判斷，如此下去，此戰她必敗！
　　心緒動蕩間，壹個念頭忍不住自她心底鉆出，揮動武道之心劍，斬下七情六欲，也許她便能渡過眼前這壹關……
　　“七情六欲為生靈之根本，若有殘缺，無成道之望。”
　　察覺到石嵐身上的異常，太淵天再度開口，語氣沈重了許多：
　　“心魔不必強抗，不要壓制，活躍妳的元神，釋放妳的天性，僅需記住壹個想法。”
　　“殺了我！”
　　言語之間，太淵天身後的光劍已再度凝聚成形，天威浩蕩，如壹只大手撫過宇宙星空，恩澤宇內。
　　他出手之間，沒有透出絲毫殺機，而是透著壹種本該如此的理所當然。
　　這是天要妳死！
　　聲聲道喝之下，石嵐攏回了自身的神智，摒除雜念，依照太淵天所言，將自身的念頭轉化成了純粹的殺機。
　　她的眸中血絲上湧，壹片赤紅，理智幾乎全部散去，動蕩的雜念全部被滔天的殺機掩埋。
　　剎那之間，石嵐周身的氣息暴漲了十倍不止，化身再度自領域之內騰起，周身裂痕已經愈合，完好無損，手提戰戟，透著驚世的殺伐之氣，震動了宇宙星空。
　　太淵天沒有再開口，眸光悠遠，隱含著壹絲期待，白衣於狂湧的能量波動間獵獵作響，風姿不屬於人間。
　　嗡——
　　天罰光劍再度斬落，壹切法則都被劍光裹挾，不分彼此，在天威之下，融合的完美無瑕，這幾乎是法之本源。
　　這些法則皆因天地而生，對於天道化身而言，有著難言的親和力，這其中甚至就有曾經太淵界的壹部分。
　　化身未曾閃避，戰戟逆揚而起，戟光縱橫於星辰大海，刃分星河間有鏗鏘之音回響。
　　面上籠罩的薄霧壹陣激蕩，淡去了許多，顯出了些許輪廓，映照出了壹道清澈如水的眸光，其內影畫出壹條長河虛影，平淡似秋，未曾受到石嵐如今暴虐心緒的絲毫影響。
　　太淵天垂首望了壹眼領域之中，周身纏繞著血煞的石嵐，目光微變。
　　轟！
　　戟刃撞上天罰光劍，力道硬碰硬的剛猛。
　　剎那間，光劍潰散，赤烏戰戟倒卷而回，戟刃壹陣狂顫。
　　化身寸步未退，探出壹只手掌，輕輕掃過虛空，玉白的指尖帶著醇厚的武道真意，涓涓流淌而下。
　　長空之上浩蕩的天威被瞬間撫平，仿若將太淵天拉入了塵世間，彈指間打碎了天人之隔！
　　下壹瞬，戰戟已再度斬落！
　　太淵天擡臂探掌直迎，星辰之光再度於他掌間遊弋，交織出道痕。
　　砰！
　　戟鋒之下，道痕瞬間破碎，醒目的血痕自太淵天掌間浮現，深可見骨，幾乎斬斷他的手掌。
　　化身足踏虛空，清澈的眸光掃了壹眼太淵天，而後再度被薄霧籠罩，看不清分毫，白皙的手腕處，骨骼已經錯位，隱現裂痕。
　　嗚——
　　化身未曾顧及斷裂的腕骨，再度提起戰戟，沒有給太淵天喘息之機，戟刃如天幕垂落，撕裂了白袍，衣襟染血。
　　浩蕩的天威再度降臨，太淵天仿佛渾身燃燒著仙光，熾烈而奪目，無盡玄奧的道紋在他體表流淌，每壹道紋路之中，皆是天道殺生大術。
　　然而未等他再度出手，貫通天地的戟芒已再度斬落，劈開了他的道體，撕裂了他的胸膛，戟刃之上纏繞的死寂殺氣，斷絕了他的所有生機。
　　戟刃卡在了他的體內，天道與武道的碰撞間，好似喚醒了神武異域之中的光陰碎片，顯化了出了許多破碎的幻景，部分源自過去，有的映照未來。
　　“妳的未來……在蕓蕓眾生之上，臨終之際能送妳壹程，是吾之幸！”
　　長笑聲震動四野，難掩如釋重負。
　　太淵天望著領域之中的石嵐，目中難掩柔光，身影緩緩散去。
　　壹抹靈光自碎片內顯化，躍入石嵐靈臺百會，融入了她的元神。
　　……
　　……
　　當石嵐再度恢復知覺時，眼前已是壹片漫漫星河，上下四方之中，有許多光影沈浮，如同朵朵星雲，光芒各異，正如當初靈韻提醒她的壹樣，分為四色。
　　壹座恢弘的宮殿，橫亙於星海間，氣息古老而沈厚，披著壹層炫麗的星輝，壹條長河的虛影自大殿上空流淌而過，河內閃爍著無盡的時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