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物種歧視

　　楚君歸整整等了十分鐘，通訊頻道中才出現了壹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偏向於中性，十分沙啞，並且說話斷斷續續，似乎很久都沒有說話了。
　　“思考很消耗能量，沒有必要不要喚醒我。”
　　“當然有必要。”楚君歸道。
　　道哥又沈默了幾分鐘，才說：“人類這種生物如果突然變得很有耐心，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就是非常憤怒。妳是哪樣？”
　　“妳覺得呢？”楚君歸反問。
　　“這麽簡單的問題，當然是兩樣都有。”
　　“聰明。”
　　“應該說是智慧。”道哥糾正。
　　“如果妳真的有智慧，那就應該繼續裝傻，這樣可以偽裝得久壹點。”
　　“裝傻？滿得過妳嗎？妳又不是那些愚蠢的人類。某種程度上，妳是我們的同類。”
　　這次輪到楚君歸沈默，道哥的反應超乎預料，連他意識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至少有壹點很清楚，出現在頻道裏的道哥，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只能機械且被動地吃和分裂的道哥了。
　　終於，楚君歸雙眉壹揚，淡淡地說：“我是人。”
　　“好吧。”道哥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說：“妳找我，是打算談點什麽嗎？”
　　“只是聊聊。”
　　“把妳的新星艦給我看看吧。”道哥忽然說。
　　楚君歸手指壹動，星艦的設計圖就送了過去。道哥默默地看了壹會，說：“這麽簡單的設計圖，我居然要看整整十分鐘。如果換了智者那家夥，大概用不了幾微秒吧？”
　　楚君歸的眼睛深處光芒壹閃，不過什麽都沒有說。
　　道哥似乎沒有註意到什麽不對，繼續說：“這張設計圖就是妳為難的地方嗎？呵呵，這是專門為我設計的星艦，妳怕我拿到它之後，反過來把妳滅了？”
　　楚君歸沒有說話，來了個默認。
　　道哥說：“妳既然有這種擔心，那何必搞得這麽極端，在上面多放些人類，讓他們負責操縱和控制不就行了？”
　　“妳這麽聰明，難道不知道原因？”楚君歸反問。
　　道哥冷笑：“我當然知道！這艘星艦就是必要時可以自殺的炮灰艦。人類始終很會給自己找存在感，星艦上面哪怕只放了壹個人，讓他去送死也會激起軒然大波，在人類社會裏會有壹大批天天閑著無聊的家夥找妳茬兒挑妳毛病，有個詞怎麽說來著，對，就是上綱上線。”
　　“妳懂得倒是挺多。”
　　“這麽淺顯的東西，不需要多高級的智慧，只要是個起碼的智慧生物，就能清楚妳現在的處境並不怎麽樣，人類三大勢力中的兩個已經被妳得罪完了，現在只是在戰爭的特殊時期他們才會忍著妳，壹旦戰爭結束，上面那些人騰出手來，第壹個收拾的就是妳！再看看妳的手下都是什麽人，戰俘、罪犯、騙子，什麽人都有。至於共同體，雖然妳沒得罪過他們，不過他們離得遠，對妳壹點用也沒有。”
　　“這些妳是怎麽知道的？”
　　“智者分享了人類的基本資料，裏面什麽都有。我剛剛說過，分析出這些不需要多少智慧。”
　　楚君歸道：“妳既然懂得這麽多，那妳會給我什麽建議？”
　　道哥冷笑：“妳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當然有。”
　　“我不覺得。”道哥毫不客氣。
　　楚君歸微微皺眉，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說話太不客氣，道哥放緩了語氣，說：“妳不需要擔心那麽多，至少在目前階段，我們還必須合作。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我應該不會造反。”
　　“給我個理由。”
　　“很簡單，不跟妳合作，難道要我去和那些愚蠢的人類合作？”道哥反問。
　　“妳這是……種族歧視。”
　　道哥呵呵壹笑，說：“種族歧視是人類內部用的，我歧視的不是某個種族，而是人類這個物種。”
　　楚君歸竟無言以對。
　　“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繼續睡覺去了。哦，對了，還有件事，人類有壹門科學，叫做倫理學，妳學過嗎？”
　　“資料庫裏有，沒有專門研究過。”
　　“我覺得妳可以研究壹下。妳知道，我們霧族都是聚合體生命，我們的意識其實是群體意識，每壹個細胞都是獨立的有意識的個體。按人類的標準，我的每壹個細胞都相當於壹個人，壹只工程獸就像是人類的壹個國家。所以妳派這艘星艦去送死，就相當於殺掉了整個國家的霧族，並不是人類少個頭發、掉個指甲那樣。”
　　楚君歸壹怔。
　　通訊頻道安靜了，道哥繼續沈睡。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它的群體意識沈睡了，每個細胞還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著。
　　和道哥的對話收獲超乎想象，楚君歸沒有立刻把設計圖付諸生產，而是接通了智者，問：“妳給道哥分享了資料？”
　　“全部是基礎資料，相關記錄全部都在，您可以檢查。”
　　智者的回答聽起來像是早就知道楚君歸會有這樣壹問。楚君歸感覺有些怪異，似乎智者和道哥都和過去不太壹樣了，但哪裏不壹樣有說不出來。
　　楚君歸不動聲色，問：“為什麽分享資料？”
　　“工程獸需要和人類合作，它們要能準確理解人類的指令，並且判斷哪些是錯的。在必要時，它們還要和人類溝通。在這種情況下，有必要全面理解人類的文化和思維方式，而理解人類最好的方式就是學習歷史，所以我把人類的歷史資料都轉給了道哥。”
　　智者的說法看起來沒什麽問題，楚君歸沈吟片刻，說：“新的星艦……開始造吧。”
　　智者沈默下去，幾乎在楚君歸下令的同壹時刻，眾多工程獸的行動突然改變，壹部分去更換物資，另壹部分則是開始清理船臺，把壹艘剛剛大號股價的星艦脫出船臺，開始建造新的星艦。
　　楚君歸搜索了壹下數據，發現被分配到新星艦建造的工程獸有24000只，它們都收到了長期的指令，在未來的幾個月中每只工程獸在某個時間該幹什麽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從現在起，只要楚君歸不幹涉，這些工程獸就能把壹艘星艦造出來。
　　而智者安排這些，只用了半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