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壹十五章 我很兇的

　　“頭，現在怎麽辦？”
　　當老警官走出了關押區時，立刻有幾個人圍了上來，其中有不少是跟著他壹起去了汽車旅店的，最前面的是他的副手，明顯有些緊張：“醫院那邊來電話了，趙公子居然真的沒有死，但是……但是妳想想那麽多子彈打在他身上，居然還沒死，這……這成了什麽樣子？”
　　壹圈人都感覺有些陰冷，連連點頭，心虛道：“對啊，這可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老警官咬緊了牙關罵著：“誰他媽能想到碰見這麽個事，不但遇到了青港辦事處的人，還遇到了瘋子……我他娘的如果早知道這麽麻煩，打死我都不會聽姓趙的蠱惑……”
　　說著忽然有些緊張：“收的東西退回去了沒有？”
　　旁邊的警員急忙點頭：“退了退了，全退回去了，趙公……姓趙的昏迷，別人也不知道。”
　　“記住，我們只是出了壹次普通的警，明白嗎？”
　　老警官狠狠盯了在場的人壹眼，壓低了聲音道：“姓趙的瘋了，他把這壹次的事情搞的這麽大，上上下下都打招呼，要壹手遮天，我還以為他真是要對付壹個普通的車隊，沒想到還牽扯到了能力者……牽扯到了這些瘋子，他們趙家的權力再大，也不可能輕易了結……”
　　“尤其是，他還讓人打成了壹塊爛肉……”
　　“真是奇怪，這姓趙的平時沒這麽不靠譜啊，怎麽這次這麽莽？”
　　用力搖了下頭，不再想亂七八糟的，只是囑咐道：
　　“若想好好活著，就不能跟這些人有任何牽扯，立刻抽身而退……”
　　“明白嗎？”
　　“……”
　　手下有人不明覺厲，連連點頭，但也有人不解，小聲問道：
　　“既然這樣，那幹脆剛才讓他直接去青港辦事處不就完了？”
　　“妳吃的飯全長肚子上了嗎？”
　　老警官壓低了聲音吼著：“姓趙的被人打成了壹塊爛肉，他家人也不會罷休啊，我們不把人帶回來，趙家人難道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媽的，碰到了這種事，我們唯壹能夠做的……”
　　他頓了壹下，咬牙道：“就是依法行事！”
　　壹眾小警員眼神都有點直，這還是頭第壹次在非正式場合講這種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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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也是在陸辛開始認真思索家庭問題的時候，中心城七號衛星城第四人民醫院，樓頂之上，壹架直升機咕嚕嚕攪動著狂風降落，壹個穿著黑色的西裝，叼著煙鬥，嘴唇上留了精心修剪過的短須的中年男人，躬著背走下了直升機，然後乘坐電梯，來到了壹個病房。
　　病房裏正在進行緊急手術，旁邊的盤子裏，已經放了十幾顆帶血的彈頭。
　　躺在了床上的，是壹個完整的頭顱，看起來頗有幾分帥氣，但身體卻幾乎成了爛肉。
　　正在手術的醫生們退到了壹邊，將位置讓給了這個叼著煙鬥的中年男人。
　　他們沒有人敢提醒他，手術室裏不可以抽煙。
　　男人細細的打量了壹下躺在床上的趙會，臉上的肌肉微微繃緊了。
　　過了壹會，他才有些嘶啞的開口：“怎麽會這樣？”
　　“是能力者做的。”
　　在他身邊，壹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低聲說道：“二十四顆子彈，全都打進了他的身體裏，但是又完美的避開了所有的要害。甚至沒有傷到可以致命的動脈。所以他還活著。除了能力者，別人也做不到在打空了兩個彈匣的情況下，仍然確保他可以活著被送進醫院。”
　　中年男人慢慢的點了下頭，道：“那個能力者在哪裏？”
　　“七號衛星城第二看守所。”
　　秘書低聲說道：“不是我們中心城的能力者，好像與青港有關。”
　　“青港……”
　　中年男人緩緩重復，然後臉上像是露出了壹點笑容，在手術室裏壹半明亮，壹半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但他的聲音卻還是非常平和：“我這個兒子，愚蠢，傲慢，不學無術，還很貪婪，而且……他還有那種難以啟齒的心理問題，但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我了解他，他小錯不斷，但是本質懦弱，犯不了大錯。”
　　說到這裏，他微壹停頓，轉頭向秘書看了過來：“所以，他為什麽會被人打成這樣？”
　　秘書沈默了壹會，道：“似乎是因為他潛規則了……某個司機。”
　　中年男人皺了下眉頭：“男的還是女的？”
　　秘書道：“女的。”
　　中年男人臉上露出了冷笑：“他這種人，怎麽會去潛規則女司機？”
　　面對這個問題，秘書也沈默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給我準備壹把槍，四個彈匣！”
　　中年男人直接轉身向外走去，道：“再不爭氣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而且是我唯壹的兒子。我平日裏很少著家，疏於對他的管教，也是因為我壹直待在研究室裏，也是為了我們中心城。現在，我的兒子被打成了這樣，我如果繼續對他不管不顧，怎麽對得起他媽媽？”
　　“那個能力者既然打他，就壹定有打他的理由，但沒關系。”
　　“當我將這四個彈匣的子彈打在了他身上之後，妳再開始著手調查究竟是怎麽回事。”
　　“既然他是能力者，想必也不會死的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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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小子……”
　　空空蕩蕩的倉房裏，陸辛老實巴交的坐在了光禿禿的木板床上，等自己的晚飯。
　　旁邊兩個因為人員轉移，明顯有些擠的倉房裏，忽然響起了壹聲叫喚。
　　有個留了黃毛，鑲著壹顆銀色的不銹鋼牙，身強力壯的混混用力捶了壹下欄桿，向陸辛叫道：“面子挺大啊，又買飯又買煙，說說，妳這樣的公子哥，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陸辛看了他們壹眼，又低下了頭。
　　自己雖然被關押了，但和這些壞人是不壹樣的。
　　“他媽的，說妳呢……”
　　又傳來了用力捶欄桿的聲音，嘭嘭作響，向陸辛大聲吼著：
　　“到了這地方還裝公子哥呢？知不知道要講規矩？”
　　“……”
　　陸辛籲了口氣，握住了自己壹直因為興奮而顫抖的右手，沈默不語，思考人生。
　　“啪……”
　　忽然壹只鞋子丟了過來，陸辛及時擡頭，鞋子從自己的面前劃落，丟在了另壹邊的地上。
　　“哈哈哈哈……”
　　周圍兩邊倉房裏，都響起了壹片大笑聲，所有被關押的人都興奮的笑著，仿佛很有趣。
　　陸辛籲了口氣，站起了身來，自言自語：“反正已經進看守所了……”
　　看著他站了起來，旁邊的人喊的更大聲：“怎麽著？急了？”
　　“來來來妳過來，爺教教妳規矩……”
　　“……”
　　在他們的哄堂大笑聲中，陸辛轉身向他們走去，迎著那群越來越近的笑臉，他扭了扭脖子，壹矮身，身子詭異收緊，骨頭都仿佛變形折斷，直接穿過了欄桿，來到了左側的倉房裏。
　　看著那些漸漸消失了笑容，眼神逐漸變得詭異而驚恐的臉，他露出了非常溫和的笑容：
　　“妳們好。”
　　“誰扔的鞋？”
　　“……”
　　當那個出去幫陸辛買飯的小看守帶著壹盒加了雞腿的盒飯，還有壹包十塊錢的煙回來時，壹打開走廊的鐵門，就看到陸辛正在左邊的倉裏，摁著壹個染了金毛的混混在那裏打。
　　周圍壹圈的人，都緊緊的貼著墻，有的鼻青，有的臉腫，有的褲子都掉了，雙手捂著襠。
　　平時遇著點事恨不能掀天的他們，這時候壹個比壹個乖巧，連個喊加油的都沒有。
　　他吃了壹驚，急忙吹起了哨子，用力拍著欄桿，叫道：“怎麽了？怎麽了？”
　　“妳怎麽打人？”
　　“……妳怎麽跑過來的？”
　　“……”
　　陸辛從那個混混身上站了起來，提著褲子，身子壹扭，就從欄桿裏鉆回了中間的倉。
　　“這不能怪我。”
　　陸辛壹臉無辜的申辯：“我好好在中間坐著，這個人壹直罵我，我壹開始想著不理他就完了，但沒想到，他不光罵起來沒完，甚至還脫了鞋子砸我，我當然得過去揍他了。”
　　說著握了握拳頭，表示自己還是很兇的。
　　小看守看了看柵欄之間拳頭大小的空隙，想起了老警官臨走前囑咐的話，哆嗦了壹下。
　　好壹會才勉強道：“行吧……”
　　說著擔心的看向了左邊倉室：“他死了沒？”
　　壹群靠墻站著的獄友同時搖頭。
　　“好吧……”
　　小看守放下了心，把盒飯還有煙遞了進來，對陸辛道：“再有事喊看守。”
　　“知道了。”
　　陸辛老老實實的點頭，抱著盒飯和煙坐回了小木板床上，慢慢的開始享受晚餐。
　　雞腿的香味，充斥在了這個溫馨友好的看守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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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辛在壹片口水吞咽的聲音裏吃完了盒飯的最後壹粒米，然後坐在小木板床上，點燃了壹支煙，徐徐吐出了煙圈，有些詫異的低頭看了壹眼，意外的發現，這煙質量居然不差。
　　雖然比不上當初肖副總送給自己的金色過濾嘴，但也比三塊錢壹包的強很多了。
　　吃飽了，抽著煙，他就開始想壹些正事。
　　比如自己和父親的感情問題。
　　之前媽媽離開時，他其實還有壹點擔心，擔心父親沒了人管著，會趁機欺負自己和妹妹，或是趁機逃走什麽的，但結果卻是，父親居然出奇的好，還主動向自己釋放出了善意……
　　在汽車旅店時，他的表現還挺讓人感動的。
　　那麽，作為回報，自己是不是也要多給予父親壹些信任呢？
　　從進入了第二階段開始，自己便試圖尋找與父親和平共處的機會，小心翼翼的加深理解。
　　效果是很明顯的，從以前壹直關著父親，不敢讓他出來，到現在自己起碼敢借用壹下他的力量了。但是，內心裏的警惕，是無法徹底消除的，自己平時，最多給它10%的信任程度……
　　海上國襲擊時，自己因為心情不好，差不多給了父親50%。
　　汽車旅店院子裏，自己在某壹瞬間，給了他超過70%的信任程度。
　　也就是說，那時候，父親理論上是可以瞬間造成比在解決紅衣使徒時更強大的破壞，甚至借著那個機會直接離開自己……當然，只是有離開自己的可能性，不確保壹定可以成功。
　　信任度接近或是達到壹百的話，又會發生什麽呢？
　　陸辛其實有些期待，自己和父親真正和解，可以彼此理解並信任的時刻。
　　但那樣的信任，並不容易達到吧……
　　畢竟大家愛好和脾氣都不太壹樣，他喜歡做飯，自己喜歡吃飯。
　　他動不動就發脾氣，小心眼，而自己……
　　“沙沙……”
　　小窗外傳來了迷離的雨聲，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陸辛頭腦變得清醒了些，嗅著窗邊飄進來的帶著濕氣的青草香，微微擡起了頭。
　　這世界如此美好，自己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