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章 我需要有個家

　　壹種無法形容的迷茫感覺從心底升騰了起來。
　　如同夏日的午後從睡夢中驚醒，涼風襲來，卻發現自己出了壹頭冷汗。
　　陸辛看著那張素描，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眼神微微失焦。
　　“那是我嗎？”
　　“……”
　　“……”
　　他過了很久，才下意識的擡頭，向陳菁看了過去，就見陳菁眼神也有些緊張。
　　她明白陸辛為什麽看向自己，輕輕點了下頭。
　　這是在向陸辛保證，這張素描已經極盡全力的恢復了那個老人記憶深處的畫面。
　　不會有因為筆法問題，而導致畫面理解起來有偏差的現象。
　　也就是說，這確實是曾經真實存在的壹幕。
　　那麽，這究竟是誰？
　　從時間上算，那他被牽著手的小孩，才應該是自己。
　　但是從模樣上看，那個牽著小孩的大人，才是自己，因為與現在的自己壹模壹樣！！
　　陸辛的手掌忽然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有種無法言說的恐懼感在內心升起。
　　那是曾經父親在自己身邊恢復終極身份的時候，都不曾讓自己感受過的強烈恐懼。
　　他忽然對自己的身份，對自己的壹切，產生了強烈懷疑。
　　“這就是我們調查得到的結果。”
　　陳菁也沈默了好壹會，才小心的看向了陸辛，低聲道：
　　“這個發現太驚人，所以我們哪怕解釋不了，也要第壹時間把這個調查結果分享給妳。”
　　“另外，在我拿到這個調查結果之後，已經用自己的方法問過了那位老人，並從他的那段記憶裏，反復的觀看了當時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並且通過很多方式辨別了真偽。”
　　“當時的……那兩個人，去了房屋登記所，就是為了給那棟老樓登記。”
　　“值得揣測的，是當時的壹小段對話……”
　　“……”
　　她壹邊說著，壹邊輕輕握住了陸辛的手掌，示意陸辛看向她。
　　陸辛的目光，微微呆滯，擡頭看向了她的眼睛，然後就見陳菁的眼睛微微發紅，仿佛有種迷離的色彩在她的眼底出現，與此同時，她輕輕開口，開始復述起了壹段久遠的對話。
　　這對話有大量的雜音，似乎是從混亂的人群中聽來的。
　　陳菁借用自己的能力，來讓陸辛聽得更真切，盡最大的可能讓他完整聽到這幾句話。
　　“妳好，我來辦理月亮臺梧街後面的那棟老樓的入住申請登記。”
　　“月亮臺？那裏沒有房子啊，不是壹片體育場嗎？”
　　“啊，不好意思，妳再查查，已經有了。”
　　“……唔！”
　　“原來真的有，以前的資料沒有錄入，妳們幾個人入住？”
　　“……很多。”
　　“那相應的資料，身份登記表、財產入稅表、警衛廳安全證明，都帶了嗎？”
　　“呵呵，不好意思，我還都沒有辦理呢。”
　　“……沒辦理妳過來搞個屁？”
　　“但我準備了別的，拿著我簽字的這張紙給妳們領導看，他們會同意的……”
　　“……好的！”
　　“……”
　　“……”
　　陳菁壹點點，不緊不慢，幾乎完美的將整個對話復述了出來。
　　可以聽得出，那是壹個很有禮貌的人。
　　真的很像自己。
　　沒有人可以記得十幾年前發生在混亂的工作場所之中，相隔窗口的對話。
　　但這並不代表那段記憶不存在，它只是被藏在了記憶深處。
　　青港便是通過“記憶”方面的能力者，把這壹幕完整的找了出來。
　　然後又被曾經看到了這段記憶的陳菁，復述給了陸辛。
　　整體上看，這就是兩個奇怪的人，在什麽證件都沒有情況下，去為壹棟本來不存在的老樓辦理入駐登記，然後，只是隨便簽了個字，於是所有的工作人員便都很配合的幫著他們辦理了下來。從此，月亮臺那裏，就出現了壹棟老樓，然後陸辛壹直住在那裏，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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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體就是這些了。”
　　陳菁慢慢的松開了陸辛的手，低聲道：“根據我們的觀察，當時妳……當時這兩個人，來到青港，辦理登記甚至交費的時候，月亮臺的那棟老樓，確實是本來就不存在的。”
　　“當時那個位置，只是壹片廢棄的體育場。”
　　“這棟老樓，應該只是壹夜之間，忽然之間出現在了那裏的。”
　　“但是，從來沒有人對此表示過奇怪，甚至沒有人發現過任何問題。”
　　“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
　　“唯壹可以解釋的是，這棟老樓，本身就有著某種力量。”
　　“它可以讓所有看到它的人，下意識的忽略它，產生壹種它壹直就在這裏的印象。”
　　“另外，當時的登記也是如此，時間太過久遠，我們調查到的線索又少，只能作出推理。”
　　“當時的事情經過，應該就是這兩個人，來到了房屋登記處，在沒有任何資料提供的情況下，只用了壹個簽名，就成功的做出了登記，每壹個看到這簽名的人，都大開綠燈。”
　　“另外，我們也討論了這位老員工的記憶是不是真實這個問題。”
　　“結論是，這份記憶應該是真實的。”
　　“因為在不是深度汙染的情況下，汙染的力量都是會隨著時間流逝，慢慢淡化的。”
　　“或許這位老員工，壹開始也遺忘了這件事情。”
　　“只是隨著時間久遠，覆蓋他這段記憶的力量漸漸消失了，才被我們找到了線索。”
　　“……”
　　“……”
　　“簽名……”
　　陸辛忽然微微有些緊張，忙擡起了頭來，道：“那個簽名還在不在？”
　　陳菁默默點頭，深深看了陸辛壹眼，然後翻開了文件夾裏的第二頁，示意陸辛去看。
　　陸辛頓時微微緊張，低下頭去，就看到了壹頁發黃的紙張。
　　裝在了薄薄的塑料袋裏，已經極為脆弱，且有多處破損，但上面的鋼筆字跡依然清晰。
　　“很出人意料。”
　　陳菁道：“我們當時第壹時間去追蹤這個簽名，但根本沒有抱有信心。”
　　“之前很長壹段時間裏，都是秩序混亂，保存不善。”
　　“那麽多重要的資料，都已經遺失，或是損壞，更何況是壹頁紙？”
　　“但沒想到，這張紙居然真的還在，就保存在二號衛星城的廢舊資料庫。”
　　“最顯眼的壹個盒子裏。”
　　“看起來十幾年沒有人動過，其他的資料整理，安置等等，全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它。”
　　“……”
　　“簡直……”
　　她微微壹頓，才補充道：“就像是故意放在那裏，等著被我們找到。”
　　陸辛沒有細聽她說的這種種不可思議。
　　他只是全部的註意力，都被這張紙上的簽名吸引了過去。
　　“我需要壹個家。”
　　“——陸天明。”
　　“……”
　　“陸天明……”
　　陸辛壹時間，又感覺大腦開始壹陣陣的痛。
　　甚至有那麽壹瞬間，他想到，這個人，是不是就是自己的父親？
　　但壹轉念間，他就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是的。
　　那個人，那個與成年的自己壹模壹樣，又牽著幼年時自己的人，絕對不是自己的父親。
　　因為那不僅僅是面容上的相似。
　　那種相似，已經超過了父子間可以達到的極限。
　　無論是那張素描上面的表現，還是那段對話裏的彬彬有禮，都確定了壹點……
　　……那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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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嗡……”
　　耳朵裏像是有蜜蜂在飛舞，細密的聲音讓自己的大腦亂成了壹團。
　　陸辛忍不住擡手，輕輕拍了腦袋兩下。
　　坐在了他對面的陳菁，表情頓時變得非常的擔心。
　　她微微擡頭，發現燈仍然在亮著，但是她卻隱隱感覺周圍在變得越來越暗。
　　似乎房間裏的壹切，都在漸漸變得模糊，失去了真實性。
　　噝噝……
　　她忽然感覺心裏有些發慌。
　　自己正坐在了陸辛對面，左腿挨著桌腿。本是堅硬而冰冷的合金桌腿，在這壹刻，卻似乎變成了壹條柔軟而滑膩的蛇，甚至可以聽到細膩鱗片在輕輕遊動時發出的細密磨擦聲。
　　她感覺桌腿真的變成了壹條蛇，正慢慢的擦過了自己的腿，輕輕的繞腿遊動著。
　　“這個……”
　　就在陳菁這樣的膽識，都忍不住要趕緊逃出這個房間時，陸辛忽然開口。
　　在他開口的壹瞬間，房間裏的燈光忽然變得正常，那種詭異的爬行類觸感也消失了。
　　陸辛正慢慢的轉身向她看了過來，表情裏帶了點疑問：“陸天明……”
　　“這個長的和我壹樣，又叫這個名字的人，妳們有印象嗎？”
　　“……”
　　“呼……”
　　陳菁長長的松了口氣，先低頭看了壹眼桌子底下。
　　見壹切正常，才心情稍定，隱隱覺得身上冷汗已經浸濕了襯衫。
　　微微壹怔之後，她才擡頭看向了陸辛。
　　只見他雖然略顯迷茫，但眼神裏還是有著鎮定而平靜的神色。
　　這讓她感覺有些意外。
　　單兵調整情緒的速度，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快。
　　這說明單兵的狀態，真的在壹點點的變好，承受能力比以前強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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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
　　微微楞了下神，陳菁才輕輕搖頭道：“而且我們也第壹時間就去問過了白教授，他曾經在研究院學習過很長壹段時間，但他也沒聽過這個名字。另外，我們進行過討論，考慮到很多可能，但能確定的是，這並不是什麽時間的穿越，也應該與某種邏輯上的悖論無關。”
　　“好吧……”
　　陸辛慢慢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向陳菁道：“這份資料，我可以留下嗎？”
　　“當然可以。”
　　陳菁點了點頭，這本來就是拿給陸辛的。
　　似乎，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而且她內心裏，也早就急著要離開。
　　但是，她看著陸辛似乎有些消沈的模樣，過了壹會，還是忍不住繞過了桌子，輕輕拍了壹下陸辛的肩膀，輕聲安慰道：“不論發生過什麽，妳都是我們青港的七級特殊人才。”
　　“等這壹次的調查結束，就早點回來。”
　　“在這樣壹個時代，最能讓我們感覺安心的，就是家了。”
　　“……”
　　陸辛微微有些驚訝，擡頭看向了陳菁，然後輕輕點了下頭。
　　“我會的。”
　　“……”
　　“……”
　　陳菁離開之後，東方已隱隱的有些泛白。
　　出發的時間快到了。
　　陸辛靜靜的坐了很久，將那份文件收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行囊中。
　　老保安說，當初帶走了自己的，是壹代研究員。
　　那麽，大概無論多麽詭異恐怖的問題，都是可以在他們那裏找到答案的吧？
　　陸辛默默的坐在了空蕩蕩的帳篷裏，臉上忽然出現了壹抹苦笑。
　　或許，無論事情再奇怪，也有好的壹面吧……
　　比如說，自己當時花了天價裝修老樓時，還挺擔心戶主不是自己，白花了錢的。
　　現在可以放心了，戶主確實是自己。
　　還是自己親自去辦理的……
　　……唯壹不確定的是，不知道是哪個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