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阻止獻祭的方法

　　“所以，什麽時候才會結束呢？”
　　陸辛身處在周圍嘈雜的聲音裏，心情灰暗的想著。
　　情緒淹沒的世界裏，他知道事情沒有結束，但卻快要忘了反抗，只想知道什麽時候結束。
　　他知道此時的娃娃正在用她全身的力氣，托住了另外壹個降臨的世界。
　　看到了父親這樣的脾氣，居然頭壹次壹點折扣也沒打的，用力全身力量對抗著最初的力量，同時為了更高效率的提升自身的精神力量，深沈的夜色夾雜著無盡的恐懼，向著黑沼城的居民們大聲的斥責著：“哭，都他媽給我哭，妳們哭的越狠，越有可能活著……”
　　他看到了青港的電磁炮，對準了天空，轟出道道無力的光芒。
　　看到了正絕望的對琳達作末日前最後壹次求婚的壁虎被壹腳踹翻在地……
　　他看到了這整個世界的人都陷入了絕望與迷茫之中，竟難得的平靜，擡頭看向天空。
　　他知道自己這時候應該站出來，打起精神，阻止老院長的瘋狂計劃。
　　讓這個世界，走向他應該有的樣子。
　　這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道理誰不懂？
　　但是，這時的他腦海裏像是有壹萬具電鋸在響，在切割鋼鐵壹樣的響。
　　混亂的精神力量如同數不清的鋼針，壹根壹根的紮進他的大腦，而且永不停下。
　　他已勉力擡起手來，伸向了娃娃所在的方向，想要幫她。
　　但是，他身邊的黑色粒子，卻遵循著另外壹種意誌，悄悄的揚了起來，如同壹只黑色的手掌，將陸辛伸出來的手臂，輕輕的按了下來，然後帶著洶湧的絕望，沖向了另壹端。
　　陸辛無力阻止。
　　因為他的力量就來自於黑色粒子，剝離了黑色粒子，自己只是壹個普通人。
　　就如同這個世界裏的很多人壹樣，剝離了身份，姓名，地位，家庭，朋友，他就會在某壹個夜晚忽然之間發現，原來自己只是這麽弱小的壹個意識，自己脫離了這個社會什麽也不是，“自我”只是小小的壹個點，被關押在了精神的牢籠裏，任由情緒將自己蹂躪折磨。
　　自己能做什麽？
　　這城市如此龐大，人潮洶湧，街燈輝煌。
　　自己的這壹點點意識，在這座城市裏，連壹盞路燈的光芒都及不上。
　　這是壹種真相，也是壹種絕望。
　　所以，在這深沈的絕望之中，陸辛甚至開始盼著壹切都快些結束。
　　那種久違的無窮壓力，再壹次籠罩了自己。
　　甚至，或是因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又或是因為自己擁有了惟壹意識，導致自己居然比以前更清醒，清醒的感受著這所有的壓力，仔細的感受著他們如何蠶食自己的意誌。
　　本以為這麽多年的努力尋找，自己已經有了對抗這種絕望的底氣，到頭來只是笑話壹場。
　　要不就別抵抗了，哪怕會有人笑自己軟弱。
　　但是背負著這些東西的感覺，實在太累了，累到每壹次呼吸，都是壹種負擔。
　　所以，或許會有人笑自己放棄，或許會有人看不起自己，或許會有人裝作壹副很理解自己的樣子，高高在上唾沫橫飛的說自己不該這樣不該那樣，壹副他很強大，很聰明的樣子。
　　道理誰他媽不懂？
　　那些人應該明白的只有壹個道理，他們只是幸運而已。
　　因為幸運，所以沒有遇到這樣的事情，沒有體驗過這種絕望的感覺。
　　……
　　……
　　就如同，自己本來就是這麽壹個人，當初神的怒火，為什麽偏偏會找上了自己呢？
　　眼瞼變得沈重，仿佛要給這個世界拉上簾子。
　　……
　　……
　　“大怪物……”
　　但也就在陸辛眼中的世界即將陷入黑暗的時候，忽然有壹聲幻聽在周圍噪雜的電鋸聲中響了起來，這使得陸辛的眼皮動了動，他忽然想到了小十九，他想努力的尋找小十九的身影，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答應過小十九，壹定會帶著她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這個噩夢的。
　　小十九不知道在哪裏，但她現在壹定很害怕。
　　“孩子……”
　　他聽到了親切的呼喚，看到了媽媽正溫柔的看著自己，仿佛相信自己壹定可以帶來希望。
　　“九號……”
　　他聽到了孤兒院裏的同伴在輕輕的叫著自己，因為自己欠他們的。
　　“醒過來呀……”
　　他看到娃娃在抓著自己的手臂，輕輕的搖晃著，那麽無措，像是被人群嚇到的小姑娘。
　　這壹切壹切的聲音，使得他的眼睛，總是無法真正的閉上。
　　如同深淵裏的最初，死，總是死不踏實。
　　……
　　……
　　“還在撐著嗎？”
　　在壹種精神力量交織成了海洋，每個人都開始因為這場獻祭而交融到了壹起，可以彼此感知的層次裏，老院長微微轉過了頭，他通過精神的世界，看向了陸辛的方向，微微搖頭，自己提前計算過神之粒子的失控，會給人的意識帶來多大的壓力，沒想到，他還堅持著。
　　“這種程度的折磨，每堅持壹秒，都是在承受精神給予的刑罰……”
　　“為何如此固執呢，孩子……”
　　老院長輕輕的搖頭，看向了那個已經開始降臨到這個世界的文明。
　　“獻祭已經過半，沒有用了呀……”
　　“……”
　　但他認為沒有用的時間裏，陸辛仍然在堅持著這種沒有用的掙紮。
　　壹聲聲呼喚，在那種混亂而噪雜的聲音裏，顯得並不那麽清楚，但總能讓他聽見。
　　只要能聽見，便是留戀，總是難以閉上眼睛。
　　直到，忽然有壹聲異常清晰，將所有噪音都壓下去的呼喚響起：
　　“哥哥……”
　　“……”
　　忽然之間，陸辛猛得睜開了眼睛，只覺頭頂上黑壓壓的潮水，仿佛瞬間消失，耳朵裏充斥著的噪音，也在這壹刻煙消雲散，他的耳朵裏與腦海裏，都空空蕩蕩，只有剛剛那壹聲異常的清晰，但又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的呼喚余音，還在耳朵裏，壹絲絲的緩慢盤旋著……
　　“那是……”
　　空氣仿佛直到這壹刻，才重新湧進了陸辛的胸腔，驅散了窒息的感覺。
　　陸辛不知道是真是假，只是緊張的看向了周圍。
　　“哥哥……”
　　又壹聲呼喚響起，這壹次更加清晰。
　　陸辛看到，自己身邊，那些已經失控的黑色粒子，忽然向著兩邊分開，如同被撥開的蚊帳，然後他看到壹顆小腦袋鉆到自己的面前，醜醜的小臉上，帶著緊張而又有點得意的笑容。
　　是妹妹。
　　妹妹就像以前每壹次壹樣，忽然的出現，然後爬到了陸辛的身邊。
　　“妹妹……”
　　巨大的驚喜充斥進了陸辛的胸腔，他下意識的叫出了聲來，聲音裏幾乎帶了哭腔。
　　“哥哥，妳怎麽叕哭了？”
　　妹妹張開了兩只小手，向著陸辛的身上爬了過來。
　　而同壹時間，陸辛也劇烈的震動周圍的精神力量，黑色粒子如同紛飛的思緒壹樣，忽然飛快的流回了他的身體，而這樣的動作，幾乎整個祭壇，都受到了震蕩，同樣也是在這時，老院長猛得轉過身來，他看到了那壹只向著陸辛飛快爬過去的小小身影，表情微微錯愕。
　　“這怎麽可能？”
　　這樣的念頭升時起，他忽然之間擡槍，“呯”的壹聲擊中了那小小的身影。
　　身影再度消失在了陸辛的面前，如同壹個泡沫。
　　但是，這壹次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悲傷，周圍忽然更多的叫聲響了起來：
　　“哥哥……”
　　“哥哥……”
　　“鐵公雞……”
　　“大笨蛋……”
　　“愛看大長腿的老色鬼……”
　　“……”
　　周圍混亂的精神亂流之中，壹個又壹個的白色小裙子出現，上下左右的爬著，迂回著，打著吊兒晃蕩著，壹個壹個不同的妹妹向著陸辛靠近，有的身上生長著樹枝壹樣的肢節，有的像是壹只虎頭虎腦的小蜘蛛，有的胖的像壹個長了五官的肉球，有的像條蚯蚓在空中爬。
　　周圍滿滿的，都是妹妹，飛快的向著陸辛爬了過來。
　　那數量之多，就連老院長都呆住了，握著槍的手，輕輕的顫抖了起來。
　　冷靜而且睿智的他第壹次出現了種笨拙感，手裏還握著槍，但卻不知道打向哪裏。
　　“哥哥，火燒屁股了妳還在這裏哭……”
　　無數個妹妹爬向了陸辛，各種害怕又笨拙的抱向了陸辛的脖子，而在這些妹妹裏面，終於有壹個爬的最快的，努力的從人群裏沖了出來，爬到了陸辛身邊，抱住了他的脖子。
　　然後，第壹時間就開始埋怨。
　　“妳不關心我了，都不知道我有沒有跟上來……”
　　“妳眼睛裏全是錢和老婆……”
　　“我的玩具已經被他打壞了好多個了，妳快點讓他賠我……”
　　“……”
　　熟悉的不講理與小小蠻橫在陸辛的耳邊響起，讓陸辛幸福到幾乎暈眩。
　　在妹妹冰涼的小手接觸到自己的皮膚時，陸辛的頭腦，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忽然之間便明白了問題的所在，這使得他幾乎要完全不顧形象的大聲傻笑起來，想要炫耀。
　　是的，這是妹妹，真正的妹妹。
　　老院長剛剛確實殺掉了妹妹，但他不了解妹妹。
　　看起來知道壹切的老院長，其實也並不能真的可以將壹切算計在內。
　　妹妹確實是自己的意識與精神力量塑造出來的。
　　但是，妹妹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意識，她甚至還有著自己小小的野心。
　　她確實是自己的另外壹個人格，所以按照老院長的理解，只要消滅了這個人格的意識，那麽壹切的負面情緒都會回歸，在最初的力量來到現實的壹刻，將自己徹底的擊垮。
　　他要的是自己的失控。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計劃，確實成功了，理論也是可以推敲得通的。
　　但是他卻忽略了壹點，妹妹，哪有這麽容易殺死？
　　妹妹是個小富婆。
　　很早以前開始，當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弱小，害怕有壹天會被拋棄時，就開始了樂此不疲的撿破爛生涯，她將壹個個精神怪物的邊邊角角都撿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裏，就如同壹只精神怪物，在不停的將其他人的部分吞噬，變成自己的壹部分，形成自己的軀體。
　　而精神怪物，是很難殺死的。
　　殺掉了這壹部分，另外壹部分，仍然可以重生。
　　所以，妹妹有很多個，她的背包裏，每壹個都是她……
　　老院長的計算裏漏掉了這壹環。
　　“而導致他漏掉了這壹環的關鍵便在於……”
　　陸辛想著，腦海裏忽然響起了壹聲清脆的，卻遙遠的“喀嚓”聲。
　　剪刀。
　　是媽媽的剪刀。
　　媽媽早就已經使用她的剪刀，幫助自己和妹妹獲得了分別的獨立。
　　就在當初，媽媽離開之前，壹代研究員逼著媽媽背叛自己的時候，她向自己伸出了剪刀，那壹剪刀，將自己與妹妹分開，直到後來在青港重逢，妹妹已經變成了獨立的個體……
　　那壹剪刀，跨越了時空的長河，在這壹次的關鍵時候，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老院長，終究只是壹個普通人。
　　他的理論再強大，也會忽略壹些真實的細微末節。
　　他口口聲聲說著相信精神層面的生命也是生命，卻從沒想過，她們也有完整的意識。
　　妹妹不是自己的附庸。
　　她是壹個獨立的存在，雖然比較弱小，但絕沒有那麽容易對付……
　　……
　　……
　　“嗡……”
　　陸辛在腦海裏明白了這樣的事情時，黑色粒子也已經在飛快的收斂回自身。
　　精神是個又忠誠又愛背叛的家夥，陸辛的思維回歸的壹瞬，它們便也跟著回歸，就如同在失落的時候那些四散紛飛的思緒，在自己變得好了起來時，便也忽然變得聽話了起來。
　　陸辛咬緊了牙關，身邊蕩開了壹層層的黑色波紋。
　　便要硬撐著，將周圍濃重的精神力量驅散，獲得自身的自由。
　　但是，出人意料的辛苦。
　　整個祭壇，已然變成了壹個整體，甚至融合了半個世界。
　　這使得站在了見證者位置的陸辛，如同被吸在了強力膠水之中，掙脫不得。
　　上帝囚籠獻祭儀式，由七位終極的見證推動，但是推動之後，又鎖住了七位終極，這種囚禁的力量，與最初是同壹個層次，即便是如今的陸辛，居然也很難掙脫得出來……
　　陸辛身上甚至出現了壹道道皮開肉綻的傷痕，但始終無法掙脫。
　　“哥哥，我來幫妳……”
　　妹妹的聲音忽然響起，她像是鼓足了勇氣，很大方的施以援手。
　　就像曾經沒有能力的陸辛，想要賺青港特清部的那份外快時，她決定幫忙壹樣。
　　而在她說出了這句話的同時，她的小手抱住了陸辛的脖子，在她的身後，則是各種各樣的妹妹，分別向著她爬了過來，她們壹個接壹個的爬到了妹妹的身上，與她融合在了壹起，也使得她的精神量級，越來越高，身體越來越大，同時……風格也變得越來越獨特了。
　　察覺到了妹妹的變化，陸辛忽然反應了過來：
　　“妳是想……”
　　“……”
　　他想起了妹妹曾經表現出來的野心。
　　她要成為女王……
　　每壹個妹妹都是她的分身，每壹個分身又都有著各自不同的性質，但是，偏偏這些不同的特質，又都在這時候揉和到了壹起，如同蜘蛛系的能力，可以讓全城的人手拉著手掛成壹張大網，這時不同的特質，飛快的集合到了妹妹的身上，也出現了壹種奇妙的縫合感。
　　因此，壹種連陸辛自己都看不懂的能力飛快的成形。
　　陸辛的位階是最接近最初的，那麽，妹妹本身的位階，其實同樣也是。
　　普通的意識不可能在縫合了這麽多的特質下，仍然可以保持自己不被稀釋。
　　但這可是妹妹啊……
　　左壹塊右壹塊，頭上戴著荊棘王冠，腳上卻穿著草鞋，手裏拿著壹枝金絲鋼筆，右手又拉著半拉木頭權杖的終極形象，在這個精神力量交融的特殊空間裏，飛快的成形，妹妹的力量也越來越大，她咬緊了小小的尖牙，將陸辛拉了出來，然後替陸辛擋住了洶湧的精神力量。
　　她暫時替陸辛成為了新的見證者，借此給陸辛爭得了自由。
　　“快去……”
　　她大聲叫著，像是壹個小大人，很有主見。
　　小手輕輕撫摸著陸辛身上的傷口，指尖觸及之處，蜘蛛系的力量便將陸辛身上的傷口復原，就像她之前很多次做的那樣，並安慰著：“快去快去，傷口長在別人身上，就不疼啦……”
　　“妹妹居然真得成了終極……”
　　陸辛幾乎是帶著些難以置信，向前沖了過來，同壹時間，又忍不住生出了壹個想法：
　　“這尊名將來怎麽取？”
　　“破爛女王大人？”
　　“……”
　　“……”
　　“為何每壹件精心準備的計劃，總是會有壹些意外的發生？”
　　老院長憤怒的看著那壹幕的發生，只是仍然強行保持著平靜，陸辛與妹妹的力量太強，他也無法直接上前去阻止，畢竟，他只是壹個普通人，他借了這場獻祭的力量，擁有了觀察這壹切的能力，甚至可以控制壹部分從最初那裏換來的力量擊殺獻祭裏弱小的意識。
　　但是，這力量畢竟不是他的，這場獻祭，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換來力量。
　　所以，他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也來不及。
　　他看著在這壹場獻祭的核心，忽然之間得到了自由的陸辛，也只能沈默的看著。
　　“停下！”
　　陸辛身邊裹著無盡的黑色粒子，所過之處，所有的精神力量都被沖擊的向周圍擴散，這使得他如同遊蕩在大海之中，身形壹個閃爍之間，便已經出現在了老院長的面前，沈聲開口。
　　老院長緩緩的搖頭：“我……”
　　在他搖頭的這壹刻，陸辛眼睛裏的黑色粒子震蕩，無形的力量瞬間撕碎了他。
　　雖然明知道殺不死，但還是想殺壹下。
　　老院長的身影消失的下壹霎，便再次出現在了陸辛的身後，繼續說了下去：
　　“我沒有停止的理由，也沒有停止的必要。”
　　“……”
　　陸辛再度擡手，黑色粒子湧蕩，老院長的身影再次被撕碎。
　　下壹刻，陸辛忽然深呼了壹口氣，身邊黑色粒子湧蕩，忽然循著這片仿佛無盡的空間，向下沈去，憑著精神力量交融帶來的直覺，徑直的沖向了這壹片祭祀空間的最深處，那裏有著這個祭壇的核心，也就是創世硬盤，黑色的粒子，如同黑色的潮水壹般向下湧蕩了過去。
　　“嗤啦……”
　　精神力量碰撞並相互撕扯的聲音響起。
　　創世硬盤感受到了危險，蕩起層層漣漪，向著陸辛湧來。
　　同壹時間，創世硬盤的周圍，也有壹道意識，引動無窮精神力量，直迎向陸辛。
　　是生命之城的幻想國王。
　　陸辛在與他的力量交織之時，便忽然發現了真相，凝神向下看去，便看到了壹個密封在了玻璃缸裏面的大腦，粗大的管子插在了玻璃缸上，層層精神信號，從裏面散發了出來。
　　“那是……”
　　陸辛忽然認出了這個大腦是誰。
　　壹號。
　　曾經被老院長救活，但據說又已經死了的壹號。
　　他被做成了壹個大腦，留在了玻璃缸裏，成為了科技教會的教主，也是幻想國的國王。
　　難怪，在自己入城的時候，遇到了無數個行人駐足，向自己招手。
　　七號說，那是熟人在招手。
　　是的，那是熟人，也是他們同學裏的壹個。
　　他因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所以無法現身相見，也無法參加老院長組織的同學聚會，他只能控制著城市裏的行人，向著自己和其他的同學，輕輕的招手，來代替這場重逢。
　　“喀……”
　　陸辛忽然咬緊了牙關，他目光甚至顯得有些陰冷，狠狠的向老院長看了過去：
　　“妳看看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
　　老院長的臉色顯出了壹絲黯淡，似乎想要開口說話。
　　但陸辛根本不等他開口，黑色粒子便再次撕碎了他，然後身形調轉，自高空向下沖去。
　　體內的怒火壹層接著壹層的暴漲，使得他精神力量也越來越狂暴，如同從天而降的黑色隕石，挾著無窮的毀滅意味，每下墜壹分，力量便積攢壹分，像是壹團永恒燃燒的火焰，黑色粒子顆顆磨擦震顫，重重的沖向了下方，深淵祭壇的中心，創世硬盤所在的位置。
　　嘩啦……
　　如黑色利劍，撕裂了大地，濺起鮮紅的巖漿。
　　兩重龐大的幻想力量，在這壹刻，直接被黑色粒子融化，撕出了巨大的缺口。
　　然後，層層虛幻裏，響起了玻璃器皿破碎的聲音，還有血肉壹樣的怪樹被撕裂的聲音，陸辛看到了壹張張殘缺的臉，飛濺在了地面之上，仔細看去，居然感覺還有些熟悉……
　　在哪裏見過呢？
　　不重要了！
　　壹鼓作氣摧毀了創世硬盤的他，急急擡頭看去，卻發現周圍的精神力量，仍然洶湧激蕩。
　　獻祭的力量仍然在流轉，紅月亮事件前的文明，仍然在降臨。
　　……
　　……
　　“沒有用的……”
　　老院長的身影，緩慢的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仿佛看著憤怒而徒勞的少年，輕聲道：“祭臺的作用，只是為了吸引最初降臨，獻上祭品，簽訂契約。而如今，獻祭已經開始，最初也已經降臨，它甚至已經開始享用我們的祭品，妳再摧毀祭臺，又還能起到什麽作用呢？”
　　陸辛豁得轉身，手掌伸了出手，罩向了老院長的臉。
　　湧動的黑色粒子形成了巨大的浪潮，似乎下壹刻就要將老院長徹底淹沒。
　　但這壹次，並沒有真的將他淹沒。
　　陸辛沒有繼續徒勞的壹次次消滅他的影子，只是狠狠咬住了牙：“壹定會有辦法！”
　　“是的。”
　　迎著陸辛的憤怒，老院長只顯得出奇的平靜，輕輕點頭。
　　然後他擡起頭來，直迎著陸辛黑色粒子充斥的眼睛，臉上忽然露出了某種冷漠的光芒：
　　“獻祭壹旦開始，便不可以外力摧毀。”
　　“但是，確實有辦法可以打斷。”
　　“我教過妳們，越是復雜的東西，越容易被粗暴的方式打破。”
　　“如今也是壹樣，獻祭是由七位終極作為見證人推動，也是由七位終極，來代表了祭品的態度，那麽，只要殺死了作為見證人的終極，這場獻祭也自然就可以打斷了，只是……”
　　“……”
　　他說到這裏，臉上忽然露出了陰冷，甚至有些瘋狂的笑容，目光直看向了陸辛內心裏：
　　“妳願意嗎？”
　　“把他們全部殺掉，來阻止這場獻祭，妳願意嗎？”
　　……
　　……
　　轟隆……
　　仿佛有雷鳴響在耳際，陸辛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後退了兩步。
　　他眼中的老院長，冷漠，陰怒，眼睛深處，可以看到洶湧的瘋狂，讓人恐懼。
　　直到這壹刻，他才真正明白了老院長的可怕。
　　老院長確實只是壹個普通人，他的計劃也不是完美的，中間壹定會出現破綻，壹些他之前沒有考慮到的事情，總是會出現，幹擾他的計劃。
　　他不知道自己會留下什麽漏洞，但是他始終都會多考慮壹層，這樣即使中間出現了變數，他也仍然可以繼續保證自己的計劃實施。
　　比如，他確實沒有算計到妹妹的變化，沒意識到自己的脫困。
　　但是他卻提前準備好了更大的難題……
　　原來自己真的可以阻止這場獻祭，拯救紅月亮事件之後的這個絕望世界。
　　但是，殺死七位見證人……
　　他擡頭看向了空中，那壹張張痛苦，但卻身不由己的臉。
　　自己曾經殺死過他們壹次，背負了無窮的愧疚，如今，難道再殺死他們第二次？
　　只能重復這個悲劇，才能阻止這場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