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真正的汙染

　　“還有別的能力麽？”
　　陸辛順著街道向前走去，笑容和氣，輕聲詢問：
　　“我能感覺到，這些都不是妳真正的能力，所以妳的能力究竟是什麽？”
　　在他這麽問著時，街道的盡頭之前在實驗室裏壹路被追趕過來的神，正冷漠的看著它。
　　六只眼睛，四只迷茫，另外兩只則死死的盯著自己。
　　在他的腳下，壹片蠕動而膨脹的血肉，像是壹片黏稠的血海。
　　而在他的身前，則垂落下了三個類似於“蛹”的東西。
　　這三個“蛹”，被細細的血絲吊著，從街道上方垂下，吊在了半空之中。
　　兩個“蛹”都已經破開，這時候還剩了第三個“蛹”。
　　從自己壹路追過來遇到的事情來看，那兩個“蛹”，便是地獄小隊裏的心魔與嬰，這兩只怪物，應該已經被中心城的能力者殺掉了，但是它們的力量，卻出現在了這只怪物的身上。
　　陸辛心裏暗想著，這應該是最終這場實驗的某壹個環節？
　　將其他的能力，也移植到這只怪物身上？
　　那除了心魔和嬰，還有什麽？
　　……想不起來了，可能沒有了吧？
　　……
　　隨著陸辛的腳步向前，目光也看到了第三個“蛹”上，便聽得壹聲輕微的“喀嚓”聲。
　　那個“蛹”也破裂了。
　　壹柄餐刀，從“蛹”的內部伸了出來，剖開了血肉外衣。
　　然後，垂著黑發，穿著白色小裙子的小十九，從那個“蛹”裏鉆了出來。
　　再下壹刻，更多的小十九從血肉裏鉆了出來，她們有的在兩邊空洞的窗口出現，有的在那些蠕動著的血肉裏鉆了出來，有的從地下鉆了出來，有的從半空之中，慢慢的垂落下來。
　　十幾個小十九前後左右，包圍住了陸辛。
　　每壹個，手裏都握著餐刀，腦袋與四肢都垂著，粗大的刀疤明顯，像是壹個個的木偶。
　　陸辛腳步微微停下，擡頭看去，輕聲道：“小十九，終於找到妳了。”
　　……
　　第壹次抱住了小十九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抱的不是小十九。
　　自己抱的，應該是壹種精神改造人。
　　但現在，終於找到真正的小十九了。
　　“咯咯咯……”
　　有木頭關節碰撞時發出來的聲音，連成了壹片。
　　所有的小十九，都在這時候擡頭看向了陸辛，眼睛空洞而無神。
　　陸辛繼續向前走去，聲音盡量的有耐心：“聽話，跟我回去好嗎？”
　　“我不是很會哄小孩子，但我知道，妳這幾年，肯定過的很不好，很痛苦。”
　　“所以……”
　　“……”
　　“唰！”
　　在陸辛邁出了第二步時，他身側的壹個小十九，忽然身形詭異的向前沖出。
　　鋒利的餐刀，瞬間劃到了陸辛的脖子前。
　　陸辛的肩膀陡然塌陷了下去，脖子也像是折斷壹樣歪在壹邊。
　　與此同時，他的手向外掏出，洞穿了小十九的身體。
　　這個小十九的身體像是零件受到了障礙壹樣，滯頓的動了幾下，便歪下了頭。
　　陸辛繼續向前走去，口中說著：“……我來帶妳回家！”
　　“咯咯咯咯……”
　　周圍的關節扭動聲忽然連成了壹片，所有的小十九同時向著陸辛撲了過來。
　　手裏的餐刀劃出壹道道交錯的寒光，無數的白色小裙子，在空中紛亂的飛舞。
　　壹種肉眼看不見的絲線，已經瞬間交織在了整條街道之上。
　　陸辛低籲了口氣，道：“妹妹！”
　　他的身體瞬間變得像是沒有骨頭壹樣，快速的向前撲出。
　　在那些看不見的絲線交錯裏，空間被分割成了壹個壹個的小塊。
　　沒有人可以從這小方格裏面穿過。
　　但陸辛卻像是打破了這些常識，他的身體在快速的移動之中，做出了壹個又壹個不符合人類常識，但從某種角度上看去，又有著壹種異樣美感的姿勢，飛快的穿過壹條條絲線。
　　他用這種方法，躲過了十幾個小十九的攻擊，突兀的出現在了最裏面的小十九身前。
　　那個小十九，正面無表情的舉起了手裏的餐刀。
　　她眼神空洞，看著向自己走過來的陸辛，似乎不知道該不該刺下來。
　　陸辛卻向她透出了壹個溫暖的笑容，然後蹲下了身，無視那把刀，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裏。
　　“嗤”
　　餐刀插進了陸辛的胸口，入肉十厘米深。
　　陸辛臉上的笑容沒有半點變化，他繼續將小十九深深的抱進懷裏。
　　餐刀因此插得更深。
　　有冰涼的疼痛感在胸口處傳來。
　　陸辛卻感覺有種空洞在被填滿的感覺，反而讓他心情愉悅。
　　鮮血順著刀鋒，濺到了小十九的臉上。
　　小十九空洞的眼神裏，忽然出現了異樣的情緒，小小的身子，像是壹下子僵硬了。
　　“小十九……”
　　陸辛的手按住了掙紮的小十九正在用力晃動著的小腦袋，慢慢撫摸著她的後腦勺，輕輕的，用壹種擔心會嚇到她的口吻，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不要再害怕，我已經想起妳來了。”
　　“對不起。”
　　“我不該把妳忘了這麽久，更不該忘了，我曾經……殺了妳。”
　　“妳害怕我，覺得我是大怪物……都沒關系。”
　　“……”
　　“大怪物……”
　　臉色漠然的小十九，仿佛被這三個字勾起了什麽。
　　正在掙紮的她，動作慢慢停了下來。
　　不僅她停了下來，在陸辛的身後，那十幾個正飛在了空中不同的位置，沿著某根絲線向陸辛滑來的小十九，也忽然都停了下來，她們的臉上，同時露出了那種迷茫而又空洞的神色。
　　她們從各個角度，看著陸辛將自己抱入懷中，像是分別想起了各種不同的回憶。
　　有的像是回憶起了陸辛在大廈前，將自己逼進角落的回憶。
　　有的像是回憶起了更多可怕的事情……
　　空洞的眼神裏，仿佛有壹層霧氣，正在緩緩的出現。
　　“沽……”
　　有壹種空洞而虛無的聲音傳來。
　　後面那只怪物身上，延伸出了無窮無盡的血絲，像花花綠綠的神經組織與血管。
　　這些血絲，有很大壹部分，與小十九身上的血絲連接在了壹起。
　　這時候，更多的血絲貼著地面與墻面爬行，向著小十九湧了過來，同時，也像是有某種意誌灌輸進了小十九的身體，這使得小十九的身軀微微顫著，眼中瘋狂之意湧現。
　　“嗤……”
　　陸辛輕輕的呼氣，更加用力的抱緊了小十九，輕聲道：“別害怕。”
　　小十九的臉上，瘋狂之意退去，迷茫的神色再度出現。
　　瘋狂與淡漠，飛快的在他臉上交錯並變化著。
　　小十九明顯與那只被稱為“神”的怪物，有著明顯的連系。
　　換句話說，她壹直在受著那只“神”的影響。
　　這種影響，自然也可以說是壹種汙染。
　　陸辛並不知道該怎麽切斷這種汙染，但他能夠做的，就是抱住小十九。
　　陳菁不久前，對自己說過壹種叫作“反向汙染”的概念。
　　自己在能力者初級培訓課程裏，也學到過，有關於汙染的概念與本質。
　　普通人也有汙染。
　　大笑，大哭，甚至壹個無意識的動作，都有可能是汙染。
　　那麽，現在他唯壹祈求的，就是希望自己的懷抱，可以“汙染”小十九。
　　與此同時，他腳下的影子蔓延了出去。
　　這麽近的距離下，沒理由要放任那只“神”在那裏不管。
　　……
　　“妳也會忍受？也會擁抱？”
　　在怪物催動著小十九的時候，它的胸口有張臉，正在猙獰的喊著。
　　“這種層次的力量，是給妳這種過家家的小孩玩的嗎？”
　　趙士明這時候似乎已經快要失去了自己，最起碼，他的聲音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理智，而是越來越接近瘋狂，就連他的聲音，也已經完全不再像是自己，越來越被瘋狂所浸染：
　　“剛才我本來就不該跟妳浪費那麽多時間……”
　　“但現在，我總算明白了，也總算知道，什麽才是真正屬於神的力量……”
　　“……”
　　“嗡嗡嗡……”
　　在他大聲喊著時，陸辛沒有說什麽，只是眼神陰冷，忽然向它看了過去。
　　在這壹瞬間，陸辛腳下的影子忽然拉長，向著怪物沖去。
　　“唰啦……”
　　這壹次，“神”的反應較快，六只眼睛同時眨動，再壹次釋放精神沖擊。
　　精神力量的沖擊與影子再次碰撞到壹起，將地面橫著割出了壹道道深刻的劃痕。
　　只是，似乎是因為先前已經被影子突破過壹次精神沖擊，記住了它的特質的緣故，這壹次影子突破的速度，遠比之前更快，像是細密的黑色粒子鋸齒，飛快的切割打磨，將代表了精神沖擊的扭曲空氣壹層壹層消磨吞蝕，短時間內，距離那只“神”便只剩了壹米左右。
　　那只“神”似乎感覺到了慌亂，又或者說是在咆哮。
　　身上忽然彈出去了無數的血絲，像是密密麻麻，黏稠的絲線，鉆進了周圍各個空隙裏。
　　在肉眼看不見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種絲線還有多少，又鉆了多深。
　　這種絲線，就像樹的根須。
　　“喀喀喀……”
　　隨著那些絲線延伸了出去，周圍忽然有厚重的，黏稠物體覆蓋住建築物時的擠壓聲傳來。
　　“嘩啦”壹聲，廢舊的建築破碎，鮮血色的肉塊湧了出來。
　　這些肉塊已經與那些細密的血絲連結到了壹起，活物壹樣湧來，與“神”融合在壹起。
　　這還只是開始。
　　四面八方，都有這樣的巨大肉塊匯聚了過來。
　　……
　　若是視角拉到半空，就會看到，這已經成了壹座蠕動著無數怪物觸手的城市。
　　每個街道的陰影處，廢棄的房屋裏，都有著大量古怪的，不可名狀的血肉飛快移動。
　　它們所過之處，壹座壹座的建築倒塌，傾倒，揚起無數塵埃。
　　整座廢棄城市，到處都是血肉在爬行。
　　這座廢棄的城市，像是通過這種方式，壹下子活了過來。
　　滋滋。
　　血管與神經壹樣的物質，像是植物壹樣覆蓋在了建築表面，最終與怪物連接在壹起。
　　整個城市，所有的怪物，在漸漸成為壹個整體。
　　或者說，它們本來就是壹個整體，只是在等待這顆“心臟”的降臨。
　　“嘩啦啦……”
　　隨著血肉漸趨匯集，怪物的精神沖擊，也越來越強大，瞬間將影子推到了三米之外。
　　與此同時，“神”的軀體，也在漸漸擡高。
　　無數血肉的聚集，像是底座，將他的身軀，擡向了整個城市最高的地方。
　　趙士明的臉已經消失，或者說，徹底被融化。
　　那尊“神”，只剩了壹張漠然的面孔，在彎彎的紅月之下，俯視著這座廢墟城市。
　　或者說，俯視著此時它的腳下，小小的陸辛。
　　“嗡……”
　　再下壹刻，“神”的六只眼睛同時眨動，壹浪接壹浪的精神沖擊，像是永不枯竭壹樣接踵而至，陸辛腳下的影子，非但立刻被擠回了陸辛的身邊，那像是實質壹樣的沖擊力，甚至直接蔓延到了陸辛的身上，地面都被刮起了壹層壹層的泥沙，像是子彈壹般向陸辛打來。
　　“啪啪啪……”
　　陸辛身邊出現了壹團扭曲的力場，將迸濺過來的小石子彈向了四面八方。
　　但下壹刻，“神”的身上，忽然有無數條觸手延伸了出來，瞬間纏住了兩側的高樓。
　　轟隆！
　　像是蛇軀壹樣收縮，勒緊，將這些堅挺了三十年的建築與高樓，勒成了束腰葫蘆的形狀，然後向著中間砸去，參差不齊的斷面與扭曲鋒利的鋼筋茬頭，直接插向了陸辛的身體。
　　泥石與建築廢料，滾滾落下，直接填滿了這條街。
　　陸辛的身影已經被徹底遮住，更不知道是否已經被這些建築，壓成了肉泥。
　　但他還不滿意，巨蟒壹樣的觸手，又纏向更遠處。
　　壹座座房屋，壹棟棟樓，被它拉扯了過來，重重的砸向街心，填向地面。
　　而這，似乎讓它感覺到了力量的匱乏。
　　於是，那些與它融合在了壹起的血肉，便同時延出了壹根根的血管狀怪物，絲絲如蛇，飛快的向外城湧去，在那裏，正生存著十萬以上的流民，都可以當作是現成的“材料”。
　　或者說，這些流民，本來就是高臺桌準備的材料。
　　這，才是真正屬於“神”的力量。
　　以強大且不可阻擋的氣勢汙染整座城，控制整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