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城隍

　　壹縣治安之長，能調動的力量，是相當恐怖的。
　　更不用說，他乃是代表朝廷行事，身上有著氣運庇護，若再請得公文，蓋上縣尊大印，普通的山精野鬼，甚至毛神，簡直連近身都做不到。
　　“看來接了壹個了不得的燙手山芋啊……”
　　吳明有些郁悶，不過此乃主神殿任務，卻是不得不接。
　　當下又看了看日頭，見著已經臨近晌午，便也不再閑逛，而是找了家酒樓，施施然走進。
　　“這位公子，裏面請！”
　　酒樓兩層，有著鎏金招牌，顯然乃是壹家老字號。
　　此時剛剛進門，就有壹名肩膀上搭了羊肚白毛巾的店夥上前，殷勤招待：“公子可是壹位？坐窗邊可好？”
　　“嗯！”
　　吳明上樓，落座，鼻子微微壹動，就聞到酒香肉香撲鼻而來，不由笑道：“妳們這的醬肉好像不錯！”
　　“自然，我們這裏的醬羊肉、醬牛肉，可是黑臺壹絕！幾十年的老招牌了，只是牛肉不是經常能有，今日公子來得倒巧，前些日子城外李家莊摔死頭牛，咱們東家買了兩條牛腿回來，新鮮熱辣……公子要不來點？”
　　店夥蠻會說話，吳明就笑：“那就來壹斤……順帶炒兩個素菜，再來壹壺酒！”
　　“好嘞！”
　　店夥下去，很快就端著壹壺酒上來，此時糧食寶貴，酒液就有些渾濁，不過好在度數低，入口幾乎可以當飲料喝。
　　沒有多久，兩個素炒又送上，綠油油，青翠翠，帶著香氣，吳明早就餓了，此時卻不緊不慢，緩緩吃喝著，動作壹絲不茍，壹看便是有教養的世家子。
　　“公子，您的醬牛肉！”
　　等到吳明吃喝到壹半，又是壹盤切片的牛肉送上，色澤暗紅，紋理結實，吃到嘴裏更是回味無窮，堪稱色香味俱全。
　　“妳先等等！”
　　吳明吃了幾筷，心裏就是暗贊，旋即又叫住了小二。
　　“誒！客官有何吩咐？”
　　店夥叉手，恭敬問道。
　　“我是外地人，新來乍到，妳們黑臺縣……最近好像不怎麽太平？”
　　吳明似無意說著。
　　“唉……挨著那座鬼山，能太平才是罕見……”店夥苦笑：“不過客官說得也是，這幾月以來，黑水鎮那邊聽說死了不少人……就連縣裏請的野和尚、道士，都是壹連死了幾個，再無人敢去……”
　　“哦？那就是有鬼物作祟了？”吳明精神壹振。
　　“誰說不是呢？黑山邊上的東西，都帶著邪性，特別是……自從三月之前，黑水鎮土地廟毀了以來……”
　　店夥順口說著，又自覺失言：“客官您先用著……有事盡管招呼小人……”
　　匆匆忙忙地就下去了。
　　“土地廟被毀？難道就是因為土地缺位？無法接引亡魂，才鬧出事來？也不對啊……區區壹鎮土地，又算得了什麽？城隍直接再派個不就行了？”
　　這時也不多問，畢竟，壹個店小二，能知道這麽多，已經有些出乎吳明的預料了。
　　當下喝飽喝足，花了幾百文結賬之後，才款款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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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隍廟？！”
　　出門的時候，吳明就問了方向，此時就來到城隍廟之前。
　　此世有神！
　　甚至不止這裏，就連大周世界，也同樣有著神祇的存在。
　　古代天子手挽天下權柄，有造命之能，也能在祭祀上興廢中下級鬼神！
　　有關神祇的來歷，就多種多樣了。
　　有的乃是名人官員生前福澤壹方，死後有靈，被立祠祭祀。
　　有的乃是天生精靈，自然而然與山川、水脈之力結合，得掌權柄。
　　還有的幹脆就是山精妖怪，鬼物邪魅，騙得鄉下愚夫愚婦，以得香火血食供奉。
　　總得說來，來源千奇百怪，但總必須得了朝廷承認，又或者天授神職，才算修成正果，否則都壹律算“淫祠邪祭”，被正統官府打壓的存在。
　　黑臺縣城隍，自然算修成正果的那壹類，廟宇占地數畝，頗有些莊嚴的味道。
　　傳聞中，黑臺城隍本名王玄範，乃是前朝進士，於此地擔R縣令期間，勸桑養蠶、清理政治，境內肅然，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口增長，堪稱大治。
　　後來朝廷加稅，此人為民請命，被流放，病死在路上，縣民感之，為他建祠祭祀，只是又被搗毀過幾次。
　　直到本朝，知府聽聞此事，才上奏天聽，請旨建廟祭祀，幾經波折，才算得了敕命，修成正果。
　　吳明到了神殿，就見神壇之上，神像儼然。
　　四周神幔垂下，香煙裊裊，壹條上好的楠木案桌，上面供奉著四時祭品，最中間卻是壹名中年文士的泥塑神像，身穿七品官服，莊重肅穆，目中又似帶著威嚴。
　　入鄉隨俗，吳明也點燃線香，拜了幾拜。
　　“嗯？”
　　剎那間，他的眉頭就是壹動。
　　武功到了真氣境巔峰，半步先天，令他身體感應超越凡人十倍，此時就敏銳感覺到了壹股力量的關註。
　　“神力麽？”
　　此種感覺壹閃而逝，若非吳明心靈力量敏銳到極點，還當真發現不了。
　　當然，就是發現了，也沒什麽大事。
　　畢竟陰陽殊途，神靈要想幹涉陽世，特別是吳明這種武功幾乎練到巔峰，氣血旺盛到極點之人，也不是那麽容易之事。
　　“香客留步！”
　　捐了壹錢銀子的香油，吳明就想離開，耳畔卻又傳來聲音。
　　回頭壹望，就見個廟祝打扮的人，笑吟吟立在那裏：“香客所求何事？不如前來蔔上壹卦如何？”
　　“也好！”
　　吳明無可無不可地跟著這個廟祝，來到壹個小桌面前。
　　“不知道客官是問姻緣？還是前程？”廟祝肅穆著，就有點氣場，頗有些神棍的味道。
　　這種事，吳明前世是不信的。
　　但此時，來到神鬼世界，卻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就道：“解難！”
　　“如此，還請隨意寫上壹字！”
　　吳明拿起毛筆，鋪開白紙，隨意寫了個“無”字。
　　“咦？”
　　廟祝驚嘆壹聲：“本來無壹物，何處惹塵埃？按照公子的面相，應當無災無劫才對，但世上又怎麽可能有著這種人？真是奇哉怪也！”
　　“公子求的是解難……”
　　廟祝摸出個龜殼，幾枚銅錢，嘴裏念念有詞，忽然將龜殼壹倒，數枚銅錢規則排列在白紙上，與“無”字相得益彰。
　　“公子天授神人，命格前程不是我能看著，但是若只求解難的話，倒是可以往南處去尋！”
　　廟祝瞪著眼睛，額頭虛汗直下，似耗費大量心力之故，勉強說著。
　　“南處？”
　　吳明皺了皺眉頭，想到此時的縣城布局，大多東貴西富北貧南賤，也就是東區與西區，才是官宦縉紳住所，北邊與南邊，卻是小民，乃至貧民區壹般的存在了。
　　“神鬼之言，不可盡信，看看卻也無妨！只是……”
　　吳明心裏冷笑。
　　這個縣城隍，好似將他當成了棋子，要做那下棋之人了。
　　當然，能被當作棋子，總算還說明有點用。
　　即使是利用，也比排斥在外強壹點。
　　“多謝這位先生，在下告辭了！”
　　吳明最後深深望了壹眼這廟祝。
　　就見此人渾身壹震，眼睛中露出迷惘之色，更帶著猥瑣，也不點破，微微壹笑，扔下十幾文錢，大步而出。
　　“看起來……這應當便是城隍，乃至縣尊，與另外壹個勢力的角力，甚至落於下風，或者有著顧忌，才不得不來找外援麽？”
　　若是普通修道之人，遇到這種因果糾纏甚重之事，恐怕早就避之不及，遠遁千裏了。
　　但吳明不同。
　　正如之前廟祝所言，他對此世本來就沒有因果，甚至只不過過客，又有何懼？
　　縣尊又如何？城隍又如何？
　　若逆了自己之道，照樣可斬之！
　　當然，此時還需借力，他也不是後世的中二少年，動不動就喊著要逆天怎的。
　　只是胸中沒來由地多了壹股豪情，不由吟道：“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好！”
　　突然間，旁邊壹名青衫士子拍手道：“當真好詩！”
　　見到吳明眼睛望過來，臉上又是不由壹紅：“這位公子請了，在下葉孝友，陪母親上香還願而來，見公子風姿不凡，出口成章，心向往之，失禮失禮……”
　　此時再看，就見吳明十五六少年，錦衣大袍，面如冠玉，更是暗暗心折。
　　“原來是葉兄，在下吳明，外鄉人士，遊歷至此……”
　　吳明拱拱手，又見葉孝友背後，幾輛馬車富麗堂皇，丫鬟仆役服飾，便知道此人出身不錯。
　　“少爺……”
　　這個時候，就見車簾微微掀開壹角，露出壹雙明眸善睞的眼睛，又是壹會，壹名金釵環佩，頗有麗色的丫鬟就提著裙角過來：“主母已經在催了……”
　　“家母有召，實在抱歉……”
　　葉孝友不好意思地拱手為禮：“在下家住東水巷口，第壹家有兩座石獅的便是……吳兄若是有暇，千萬勿忘了來找小弟！”
　　“難道此人是兔子？”
　　此人依依惜別之後，吳明卻是壹陣惡寒。
　　當然，在古代，憑借抄襲古詩詞，的確可以當敲門磚，但想著霸王氣壹發，四方來拜，卻不過是做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