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壹章 倒行逆施

　　乾元九年，十月初四，李如壁被王玄範與幽州節度使圍攻，大敗！
　　三萬大軍死傷過半，壹路狼狽而逃，直到老巢九山郡。
　　王玄範卻是極有大將之風，壹路穩紮穩打，收復失地，各縣風從，更有原九山軍投誠，甚至其中還有壹個都指揮使！到了月中，已經將大半郡縣奪回，大軍將九山郡包圍得如同鐵桶壹般。
　　九山郡城之內。
　　此時壹片蕭條之景，酒家茶樓，各色店鋪，乃至升鬥小民，紛紛閉門不出，壹副大難臨頭的味道。
　　又有亂兵、潰兵，軍紀敗壞，甚至當街搶掠、殺人，發泄著心中的恐懼。
　　“唉……現在倒是跟土匪沒兩樣了……”
　　吳明騎著馬，旁邊跟著牛勇，何子海兩個，忽然就是壹嘆。
　　“救命！”
　　“放開我！”
　　路邊巷子裏，女子呼救聲就是傳來，令吳明心裏壹動，對牛勇道：“妳去看看！”
　　“諾！”
　　牛勇應著，沖入巷子裏，就聽得怒喝聲，叫罵聲，兩個亂兵提著腰刀出來，面帶桀驁：“我等可是衛將牙兵……”
　　“瞎了妳的狗眼，我家大人，可是都指揮使！”
　　何子海頓時罵道，讓這兩個牙兵焉了下來，灰溜溜逃走。
　　“多謝大人！”
　　此時，牛勇才扶著壹名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女子出來，磕頭拜謝。
　　“快走吧！我救得了妳壹次，救不了妳兩次！”
　　吳明卻是嘆息壹聲。
　　底下女子壹怔，重重磕了頭，快步跑開。
　　“都指揮使大人為何嘆息？”
　　見著吳明面色不對，何子海不由低聲問著。
　　“妳們……”
　　吳明卻是苦笑：“唉……本將是在為敵人嘆息，這王玄範不僅會帶兵，用計上也是英明無比啊……雲山都都指揮使投靠過去，立即重用，並且還讓掌管壹都，多有提拔，這壹手下來，我們這邊士氣就瓦解大半，兵將無膽，醉生夢死……”
　　“大人慎言！慎言吶！”
　　何子海頓時變色，又看了看左右，才長出口氣。
　　吳明卻是搖搖頭。
　　當初，他率先跑路，因為三萬大軍崩潰，反而無人發覺。
　　甚至，事後到了九山郡壹清點，發現都指揮使與衛正戰死、投降大半，他反而因為麾下實力還大體保存完好，獲得提拔，任了烈山都指揮使，倒也算因禍得福了。
　　只是這時李如壁氣運敗壞，日暮西山，九山軍壹個都指揮使的氣運，甚至還不如以前的衛正！
　　“並且……這反噬，驚心動魄啊！”
　　吳明壹擡眼，就可見到自身外面密密麻麻的劫氣，予他心驚肉跳的感覺，知道若是任憑發展，頃刻間就有雷霆落下。
　　幸好此時，被壹層金光鎮著，還沒有發作。
　　“雖然兩界分隔，便可去了天劫，但我還是太過深入，氣運內就混淆了劫氣，因此，還是必須早做籌謀，最好找到承擔之法……”
　　這麽想著，到了城中心，發現對面又走來壹將，怒氣沖沖的模樣。
　　“劉大人！何事惹妳如此生氣？”
　　吳明認得，乃是他的老上級劉傑，乃是碩果僅存的舊九山軍都指揮使，連忙上前行禮。
　　雖然現在位階相同，但軍中講究資歷輩分，卻是必須如此。
　　“是妳！”
　　劉傑冷哼壹聲，卻還是說著：“主公大敗之後，便龜縮府中，每日只知道欣賞歌舞，飲酒作樂，沈迷麻醉，又被那個妖人迷惑，竟然還要稱王！”
　　“哦？那妖人是誰？”吳明卻是心裏壹動。
　　“還不是那個南山！上次大軍戰敗，我就提議斬了這妖道，卻想不到這妖道居然不知道施展了什麽法子，迷惑了主公，又說我郡有九山連險，城高池深，足可據之稱王，以成大業！如此胡言亂語，主公居然也信了，還命人操辦典禮……”
　　劉傑顯然積憤已久，有了口子，頓時宣泄。
　　而李如壁此種行為，無論放在哪裏，都要安上壹個昏聵無能、喪心病狂、倒行逆施的評價。
　　“前面可是劉都指揮使？！”
　　這時，壹撥玄色衣甲，持刀配弓的鐵騎就洶湧而來，吳明認得，這是李如壁的親軍黑山騎。
　　“是我？！”
　　劉傑大聲說著。
　　“甚好！主公有命！新山都指揮使劉傑以下犯上，密謀大逆，即刻誅殺！”
　　這騎將喝著：“妳還不受死？”
　　“不……不可能……我與主公……”
　　劉傑面色慘白，喃喃著。
　　“還不信，給他看看主公手令！”
　　壹份手令就被拋下，劉傑壹看，見得上面主公字跡、花押、印信壹個不錯，就是慘然壹笑：“主公……妳真要我的命去？”
　　目光恍惚，卻是想到當年與李如壁壹見如故，君臣相得之景。
　　“劉傑，妳已是亂賊，還不快快束手就戮？”
　　周圍騎兵，都是暴喝。
　　“哈！”
　　劉傑按著虎頭金刀，怒目環視，自有威嚴，沒有壹人敢於對視。
　　“劉將軍乃是主公心腹愛將，又怎會如此？”
　　吳明站了出來：“妳們等著，待我去面見主公……”
　　“罷了！罷了！”
　　這時，劉傑卻是壹聲慘笑：“既然主公想要我的命，就讓他拿去吧！”
　　他素有勇力，又是星辰降世，還有兵家神通，若是求生，大可殺開血路，天下都可去得。
　　但此時，當真是哀莫大於心死，拔出虎頭金刀，喝道：“我劉傑大好男兒，怎可死於妳等宵小之手？”
　　當即對著脖子壹抹，大好頭顱飛出，血如泉湧。
　　吳明怔怔看著。
　　就見在此人身死之時，壹層黑氣，更是以其屍首為中心，不斷蔓延開來。
　　大帥府之上，甚至整個郡城的氣運，由此又斷折掉很大壹塊，搖搖欲墜，黑氣、灰氣蜂擁而上。
　　心裏清楚，這個劉傑，乃是應運而生，懷有氣數，專門輔佐李如壁的人才。
　　而現在這壹去，自毀長城，卻是將最後的壹點根基，也摧毀了。
　　“都指揮使有禮！”
　　這些黑山騎兵將劉傑頭顱裝匣，又見到吳明。
　　此時，吳明乃是都指揮使，更是聽聞與南山真人關系密切，不敢怠慢，上前行禮。
　　“慢！”
　　吳明卻是叫著：“妳等要去見大帥復命麽？我也同去！”
　　壹路到了大帥府，進了院子，耳邊就傳來靡靡之音。
　　“拜見大帥！”
　　壹進屋，就見周圍樂師、酒師充滿，中間更有數隊妙齡女子，披了薄紗，露出若隱若現的肌膚，蹁躚起舞。
　　“已經殺了劉傑，好！很好！此賊死不足惜！”
　　李如壁壹手擁著美人，壹手提著酒壺，看到吳明，又是喜道：“吳明，來壹起喝壹杯！”
　　當即就有女子，捧了酒杯上前。
　　“多謝主公！”
　　這情況，換成忠臣烈將，說不得不僅不會飲酒，反而還會直諫。
　　但吳明本來就心懷鬼胎，當即就是壹飲而盡，令李如壁大樂。
　　陪著說了幾句話，吳明就暗中打開靈眼，向李如壁看去。
　　只見李如壁面上青氣大盛，頂上氣運雖然被削去大半，但中間壹股黑紫之氣，卻又頗為活躍，心裏不由浮現出壹詞：“回光返照！”
　　頓時知道此人稱王之心，卻是堅定如鐵了。
　　“本來，李如壁還有貪狼真命在身，不至於此，但成也龍氣，敗也龍氣！現在卻是被龍氣糾纏，迷了心竅，神仙也救不得了……”
　　“參見大帥！”
　　這時候，壹人又進來，乃是南山真人。
　　“哦？真人此去，結果如何？”
　　“啟稟大帥！”
　　南山真人似信心十足：“貧道占蔔多日，已經獲得天機，主公大運，無可逆轉，此次乃是成王之劫難，主公能回來，就是脫了此劫，這時只要登基稱王，便可應著龍脈大運，從此飛龍在天！”
　　“哈哈……”
　　李如壁大笑，又看向吳明：“指揮使怎麽說？”
　　“天下大亂，真龍出焉，還請主公稱王建制，應了這大運！”
　　吳明重重行禮，大聲道。
　　也不知道劉傑若是還幸存，聽到了這話，會不會再氣死壹次。
　　“好！南山妳去選個吉日，孤便自領王號，嗯，就叫‘九山王’吧！”
　　李如壁揮揮手，南山真人與吳明立即告退。
　　出了大帥府，兩人疾行，又到了壹個無人處。
　　“如何？可滿意了？”
　　南山真人就笑：“雖然不知道妳們這波人所圖為何，但似乎很想此子登基？”
　　“恐怕也是如了真人所願！”
　　吳明也是壹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本來此人造反，就已經該當株連九族了，而現在壹稱王，更是無法扭轉！”
　　卻是清楚，古代造反，稱不稱王，乃是壹個很明顯的分野。
　　之前的李如壁，只是自領九山軍主，若是現在投降，負荊請罪，本人或許要死，但家族便可免了株連。
　　甚至龍脈氣運充足，朝中有人運作的話，說不得本人都不用死。
　　但現在，卻是犯了忌諱，王玄範再大膽也絕對不肯受降了，不僅不會受降，甚至還要殺盡李如壁九族，壹個都不能少！
　　“嘿嘿……不如此，難消我心頭之恨！”
　　南山真人壹拂袖，轉身就走，吳明見著此幕，卻是眼睛微微壹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