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二章 吐露

　　無論現在的官府是誰在當家作主，對於治下私藏軍械的問題肯定是非常敏感的。
　　若只有長刀，縱然數量多些，也還罷了，但軍中良弓、鎧甲，卻是禁物中的禁物，壹旦發現，立即視同謀反。
　　特別是外面塢堡之中，法度廢弛，還可放寬，但這裏可是郡城之內！
　　這批弓箭手暴露，恐怕不僅黑虎會完了，就連那個武家二公子，都會遭到呵斥。
　　吳明殺了魏卓之後，卻是再不去管。
　　對方雖然號稱“推碑手”，乃是極變境界的武者，但面對自己的雷火之刀，照樣壹招斃命，沒有活路。
　　五雷掌法到了雲雷之境，已經是收發由心。
　　剛才便是將雷法化用到刀法之中，以法師之尊，刀法加上雷法，縱然是宗師，也要壹刀梟首！
　　“妳跑得倒快！”
　　府邸後面，壹條小巷之中，吳明卻是將風維行截住：“算是個聰明人！”
　　“這位公子！”
　　風維行走投無路，卻是當即壹咬牙，跪了下來：“我願意投誠！向武雉小姐效力！從此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嗯……妳猜到了……”
　　吳明略微有些驚訝。
　　“自然猜到了，只是想不到武雉小姐會如此雷霆萬鈞，壹出手就是法師……”
　　風維行苦笑：“小的掌握了黑虎會五處密藏，更知道魏卓的壹個私人寶庫，若讓我回去，當有七成把握可以全盤接收原本勢力……”
　　“嗯，果然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
　　吳明頜首，知道此人已經開出了所有的條件。
　　“可惜……我只是被請來殺人的……”
　　話音壹落，風維行的眸子中就浮現出絕望之色，剎那間轉為陰狠，只是還未等到他有所行動，壹道刀光閃爍，他的頭顱就高高飛起，血如泉湧。
　　“快！快！”
　　身後，壹波波公差卻是呼嘯著，將黑虎會大宅包圍。
　　無論之前有著多少關系，多少默契，壹旦發生這個惡性大案，卻是再也包庇不得了。
　　公門中人，最是知曉什麽時候應當和顏悅色，什麽時候應當翻臉無情。
　　“怎麽拖了如此之久？”
　　繞了壹個大圈子，去掉易容，等到吳明回到酒樓，吳晴卻是不滿地說著。
　　在她看來，壹名法師，對付最高只有極變境的武者勢力，應當用不了如此多時間才是。
　　“鍛煉武技，稍微浪費了些時辰，不過也順利突破到了外罡境界……”
　　吳明坐下，微微壹笑，端起酒杯，卻是壹飲而盡。
　　“外罡？這倒不錯！”
　　吳晴微微頜首，表示滿意。
　　對於法師而言，縱然是極變武者，也可以法殺之，唯有宗師才能抗衡，甚至多半還要落入下風。
　　但並不是說武道就沒有用。
　　實際上，能夠武道精進，就算只有壹個強大的肉身，對修道者而言，也足夠在某些法力耗盡的時候，抵抗外魔了。
　　姐弟兩個自顧自說著，旁邊那名帶路的騎士，卻是差點以為自己見到了幻覺。
　　在南鳳郡中，也算威名遠播，有著壹席之地的黑虎會，就被人單槍匹馬地滅掉了？
　　甚至，動手的還是面前這樣壹名翩翩少年？
　　“走吧！黑虎會主腦隨去，但還有郡內幾處分舵，該當壹壹屠滅呢！”
　　吳明卻沒有多管，甩下幾角銀子，徑自起身。
　　飲不完的杯中酒，割不盡的名人頭，大丈夫快意恩仇，當如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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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之後。
　　暗天閣與黑虎會壹朝覆滅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南鳳郡，甚至還在向四面波及。
　　對於掌權者而言，區區兩個江湖幫會，自然算不得什麽，但若是武家兩位公子的暗中勢力，那又不同了。
　　縱然是武家少爺，也不可能現在就掌握武家權力，這暗天閣與黑虎會，便是這兩人暗中的耳目與觸手。
　　但現在，卻是壹朝盡滅，還帶出眾多麻煩。
　　其中所代表的味道，實在足以令人再三回味，更有聰明人，看到了南鳳郡中的暗潮洶湧，默默準備著推波助瀾。
　　小巷之中，壹間清雅的閣樓之上。
　　吳明面前擺著壹只小火爐，上面煮著壹壺老酒，更有幾只梅子浮沈，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壹杯無？”
　　這時眉毛壹動，便嘆著：“佳客既至，怎不來喝壹杯？”
　　“我怎麽不知曉，妳居然好這杯中之物？”
　　壹個女聲傳來，旋即武雉的身影就款款從黑暗中走出。
　　此時的她，換了壹身明黃色的雲煙衫，繡著雙蝶雲形的千水裙拖地逶迤，秀眉入鬢，紮了壹個很好看的仕女髻，上面插著五鳳朝陽的金步搖，當真顧盼生輝，又帶著堂皇的威儀。
　　壹時之間，連吳明都似乎有些看呆了。
　　當然，他見識頗多，這時壹怔，又恢復了過來，微微壹笑：
　　“天地迢遙自長久，白兔赤鳥相趁走。身後堆金拄北鬥，不如生前壹樽酒！”
　　“文才不錯……不過這前壹首，卻是略微有些過了時節，難道是妳冬日之時寫的？”
　　武雉來到吳明面前，款款坐下，似是與他同望這外面之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明的耳邊就傳來幽幽壹嘆：“當世英雄，又有幾人？”
　　吳明聽得，卻是忽然囧了壹下。
　　“青梅煮酒論英雄？這畫風好像不太對頭……”
　　不由搖搖頭：“武小姐不在府中鞏固勢力，現在出來，不怕前功盡棄麽？”
　　“我在父親面前扮好乖女兒的形象就行了，至於兩個兄長，嘿……”
　　武雉自顧自地斟了壹杯，壹口抿盡，又是壹嘆：“好酒！”
　　月光灑落，靜謐之中，對面的佳人卻是吐氣如蘭，儀態萬方，帶著令人心動而又心碎的味道。
　　“武小姐似有心事？”
　　吳明有些郁悶，知道吳晴特意將他留了幾日，果然是另有目的。
　　“只是她知不知道，在這個武道大宗師面前，我也壓力很大啊……”
　　不過看武雉這表情，吳明還是明智地選擇了沈默，準備當壹個忠實的聽眾。
　　“我壹出生，就獲得萬千寵愛……畢竟，應鳳運而生，卻是可以將我家帶上壹個大臺階……”
　　果然，武雉慢慢喝著，就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親就告訴過我，在出生之時，有著高人批命，我是鳳儀天下的命格……將來必然母儀天下，貴不可言……”
　　“呵呵……少女之時，也曾經幻想過如意郎君，甚至還帶著美好的祈願……”
　　“但天下大亂，從黃桀至今，可有真正的英雄出來，撥亂反正？”
　　“至此，我的心就冷了，知道父親只不過想將我當成壹件工具，只是為了壹個命格？或者未來去討好真龍天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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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眼眶似微微泛紅，卻立即收斂，更沒有垂淚的小兒女姿態，令吳明默然無語。
　　良久之後，才道：“這青梅酒，入口香醇，後勁卻綿長，最是醉人……”
　　“區區薄酒，又算得了什麽？”
　　武雉又斟了壹杯，暢飲而盡，臉頰上浮現出好看的紅暈，又似激動，大聲道：“我不願！”
　　“為何身為女子，就必須三從四德，相夫教子？”
　　“為何命格紫鳳，就必須嫁給蛟龍，輔佐後宅之運？”
　　“我不願！”
　　“因此，我早已立誓，必要得掌大權，以女子之身，平了這亂世的天下，自己當英雄，救萬民於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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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這振聾發聵的聲音，吳明卻是沈默了：“那為何……要跟我說？”
　　“妳不知道？”
　　武雉擡頭，眸子亮如星辰，帶著璀璨的味道。
　　“我知道……”
　　吳明嘆息壹聲：“實際上……這婚事，妳不必如此委屈自己的……”
　　“除此之外，我又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武雉壹嘆：“另外再告訴妳壹件事，今日之後，雖然能暫時壓制我兩位兄長的氣焰，但我父必然也會起了疑心，這不需要證據……”
　　“也就是說……接下來，就是最後的壹段平靜了，更大的變動，即將到來……”
　　“今日，多謝妳的酒！”
　　武雉起身，披上大氅，款款下樓，離開之前，卻是回首壹笑，百媚叢生：“妳可知曉？娥姁早就見過妳壹面，若是真的不堪，妾身又怎麽會委屈自己呢？”
　　香風壹閃，這次卻是真的走了。
　　“娥姁？這是她的字麽？連這個都告訴我了……”
　　吳明卻是不清楚自己心裏是什麽味道，壹種很難言喻的感覺，充滿他的心房。
　　這的確是壹個聰慧的女子，而特意選擇來向他敞開心扉，難道是為了婚後的幸福麽？
　　或許，在她的心底，對於未來，還是有著壹絲期待的吧？
　　律律……
　　外面馬蹄聲響起。
　　吳明來到欄桿處，就見得壹輛馬車緩緩離開，駕車的，赫然是之前見過壹面的丫鬟劍秋。
　　“這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良久之後，他卻是輕輕壹嘆。
　　若說因為今天武雉敞開了心扉，那就立即愛上什麽的雲雲，那完全就是扯淡！
　　不過不可否認的是，有了今日之事，倒讓吳明心裏對此女的印象有了改觀，從之前的強勢與不擇手段中，也看到了她柔弱的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