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蛻變 五

　　對面的張榮方身上熱氣蒸騰，宛如白霧上飄。
　　他此時身心結合凝聚，已經到了最頂峰的狀態。不是血蓮態的頂點，而是常態下身體的頂點。
　　以情緒和意誌配合敵人的殺意，諸多刺激推力，強行推動身體往更巔峰的程度迸發。
　　‘差壹點……還差壹點……我需要更強的對手……更強……’
　　終式的凝聚，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壹不可。
　　此時此刻，宇文吉的殺意暴漲，決心化為宛如實質的壓迫感，不斷幫著張榮方推動身體狀態，朝著更高，更強的方向攀登！
　　哢……
　　忽地壹道裂紋，出現在張榮方眉心處。
　　他沒有開血蓮！
　　那是純粹的極限態下的巔峰變化！
　　他的終式……終於要開始了！！
　　嘶。
　　忽地壹只冰涼手掌，輕輕從背後按在宇文吉背心。
　　“夠了……”
　　呼……
　　壹陣寒風帶著雪粉吹過場地。
　　被打得滿目瘡痍，坑洞劃痕隨處可見的雪地上。
　　不知何時多出了壹個渾身罩著寬大黑袍的臃腫人影。
　　那人就站在宇文吉背後，身高相比較，顯得矮小許多。
　　他單手往前伸出，按在宇文吉背心，壹動不動，仿佛雕塑。
　　宇文吉渾身壹顫，就算隔著鎧甲，他身體也不自覺的傳出警戒和戰栗。
　　從對方手接觸的位置開始，大片雞皮疙瘩如水波般，擴散全身。
　　他雙目睜大，緩慢而僵硬的，轉過頭，看向身後。
　　後方鬥篷下，壹張熟悉的面孔印入眼簾。
　　“嶽……掌教！”
　　雪地周圍的其余三人，也紛紛面色微變，緊緊盯住那個突兀出現的矮胖身影。
　　剛才別說激戰中的宇文吉，就是他們三人，也絲毫沒有發覺有人出現。
　　三人心中震動之下，迅速升起各自心思。此時看向嶽德文的視線，有的迅速低垂，有的心中澄清壹片清除雜念。
　　但實際上他們都很清楚，這壹次前來調查情況，其實並非以大道教為主，而是以雪虹閣為首。
　　雪虹閣雖然副閣主和嶽德文關系莫逆，但閣主卻不壹樣……
　　雙方合作裏，同樣有著各自的心思。
　　只不過如今所有人都在等待。
　　等待最後的關鍵時刻到來。
　　“嶽掌教……為何不告而至，我等也好準備迎接才是……”陳濤上前壹步，清了清嗓子出聲道。
　　剛才的打鬥雖然激烈，但丟臉的是宇文吉，和他無關，他也樂得看熱鬧。
　　直到最後宇文吉準備開終式了……他正要出手介入抓人。
　　結果……嶽德文出現了。
　　“怎麽？妳們能來，我為何不能來？”嶽德文掀開鬥篷，露出白胖的老臉。
　　他看了眼對面不遠處站在樹杈上的張榮方。
　　“我若不來，或許還真不知道，情況已經到了如此地步……”
　　他此時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和氣笑容，而是筆直註視著張榮方，眼中流動著某種莫名的東西。
　　“既然嶽掌教親至，此地這事，便全權由您處理好了。我等先行告退。”
　　宇文吉幹笑了下，迅速恢復體型，回到常態。
　　然後，他和陳濤交換視線，腳尖壹點，驟然離開原處。
　　四人如避蛇蠍，朝著嶽德文拱手行禮，然後沿著原本的來路，迅速撤退離開。
　　雖明面上是同盟，但同盟中，壹樣有分支持派和反對派，他們便是其中的反對派陣營。
　　若還不快走，被其找到什麽把柄麻煩，到時候多的事都會出來。
　　至於死掉的織象軍斥候，以及那道子張影的隱秘。
　　這些既然嶽德文親至了，也就由不得他們插手了。
　　壹時間，四位大宗師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
　　他們的調查任務，在嶽德文出現的那壹刻起，便可以宣告失敗。
　　頓時間，整個雪地裏，只剩下張榮方，和嶽德文兩人。
　　兩人周圍寒風呼嘯，屍體的血水逐漸化為冰晶，血腥氣也漸漸淡化消失。
　　雪粉慢慢灑落，逐漸將剛剛激戰的痕跡掩埋下去。
　　張榮方想過，嶽師可能會來，但卻沒想到，他會來得這麽突然。
　　站在樹杈上，他沒有說話，只是渾身沐浴在寒風中，註視著嶽德文雙眼。
　　明明沒有任何話語，但身體卻莫名的傳出尖銳的警鳴。
　　“妳……該隨我回去，拜神了。”嶽德文面色平靜。
　　但正是這種平靜，反而顯得他此時的臉色陰沈得可怕。
　　他從未想過，自己最信任的徒弟，結果卻是壹直在隱瞞自己，欺騙自己的核心！
　　或許他想過，只是他不願意相信。
　　因為他找不出張榮方背叛自己的任何理由。
　　任何！
　　自己從微末之際，給了他最高的地位，極限的資源，最大的保護，最頂尖的功法。
　　壹切的壹切，能給的都給了。
　　就連自己最艱難時候，身邊缺少助力高手時，也還是派出高手暗中護持張榮方。
　　稍微寬裕些，便外派宗師，甚至說服厭惡自己的上官飛鶴答應出手相護……
　　結果呢？
　　結果卻是張榮方的禍越闖越大，惹來的敵人越來越強……
　　直到現在……就連他，也不得不放下手裏所有的要事，第壹時間趕過來，查看情況。
　　“師傅……我不想回去。”張榮方深吸壹口氣，散去身上的極限態。
　　“不想回去，也得回去！”嶽德文面色不變，“妳現在只有兩個選擇。回去，或者我現在打死妳！”
　　“我想了很久，如今天下局勢變化莫測，妳與其被人活活打死在外面，不如我現在就成全妳！！”
　　他上前壹步，語氣平靜，但眼神中透出的殺意，卻從未有過如此的堅定。
　　“我掌握了克制拜神之密，我不想拜神，不想做我不願之事。師傅，妳不要逼我……”張榮方低沈道。
　　“逼妳？呵呵……妳到底長大了，才幾年功夫，就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了？”嶽德文不由得失笑起來。
　　“妳以為自己很厲害？？”他臉上的肥肉都在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而發顫。
　　“妳知不知道，剛剛若是我晚到壹步，妳當場就會被那四個家夥廢掉！”
　　“他們做不到！”張榮方面色不變。
　　“妳知道個屁！”嶽德文厲聲道。
　　“如今勢態到了關鍵之時，妳現在隨我回去，若有問題我們回天誠宮再說。這裏不安全！”
　　“我不會回去。”張榮方搖頭。
　　“妳非要逼我動手？”嶽德文往前壹步，眼神冰冷。
　　張榮方是他壹切安排的後路，不容有失！
　　“……”張榮方輕輕壹躍，落地，踩在雪地上，雙手微擡，擺出大道教武學起手式。
　　兩人壹時間不再說話，只剩風雪吹拂散落的雜響。
　　“妳……”
　　嶽德文右手垂下，指尖緩緩縈繞起絲絲無形氣流。
　　“隨我回去拜神！”
　　他陡然壹聲厲喝。
　　拜神拜神拜神拜神拜神！！！
　　層層疊疊的聲音，宛如無數暗器，鋪天蓋地從四面八方飛射而至。
　　聲波化為巨大的震動，又如無數的水流，高壓的爆發而出，瞬間將張榮方包圍在正中。
　　巨大的窒息感湧上他心頭。
　　四面八方仿佛都有無形的墻壁阻擋，讓人無法動彈，只能停留在原地。
　　“神佛至高無上！不拜神，妳拿什麽對抗壹切！對抗天下！？”嶽德文壹步步朝前走去，聲音越發壓抑。
　　“我……！！”此時的張榮方面色發紫，單手死死卡住自己咽喉，半跪在地，正陷入幻覺中。
　　“我情願死！！”
　　陡然間，他右手放下，對準自己心口，全力壹掌刀刺去。
　　嗤！！
　　壹聲血肉被破開的聲響，張榮方手刀已經刺入胸膛，指尖差點觸碰到心臟表面。
　　但這壹下，卻被嶽德文的另壹只手死死抓住。
　　“妳瘋了！！”嶽德文面色扭曲，“是不是逆時會的那些瘋子給妳說了什麽！？啊！？”
　　“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們！！壹群瘋子，早該死在過去的垃圾，還敢來糊弄我徒弟！！”
　　他能夠感覺到，剛剛那壹下是真的自殺。
　　若是他出手稍微晚壹點，可能就真的就此沒了壹個徒弟！
　　啪。
　　張榮方壹把抓住他手腕。大量血水從胸口不斷溢出，染紅了衣服。
　　“不關他們的事……我……是我……自己……擔心……被控制！”
　　“沒有誰會控制妳！拜神能不死，能壽數大增，能實力增強壹大截！能有神佛為後盾，天下除開逆時會的那些瘋子，誰不想拜神！？拜神有什麽不好！？有什麽不好！啊？！為何如此！妳為何如此！！？”
　　嶽德文簡直要瘋了，大局的計劃壹切順利，可好不容易找到的壹個能繼承大統的道子，如今居然……不想拜神！？
　　“難不成！妳想走極境！？”他忽地壹楞，厲聲道。
　　“我……不想拜神，也不想走極境！”張榮方半跪在地，大口喘著粗氣。
　　“我只想保護身邊的人，找個地方不問世事，好好生活。”
　　“愚蠢！”嶽德文舉起手就想壹巴掌拍死這逆徒。
　　結果手掌落到壹半，頓了頓，又變成了摸向自己後腰。
　　他咬牙迅速取出壹個黑色紋金瓷瓶，打開塞子，倒出壹枚黑亮如綠豆的藥丹。
　　“吃了！”他壹把往張榮方嘴裏壹塞，然後手指如雨點般在其身上連點數十下。
　　剎那間，張榮方身上的血脈迅速如活過來壹般，傷口周圍的血管自動關閉，其余地方血脈迅速加速流動。
　　壹層清涼感開始在傷處周圍擴散蔓延。
　　“多謝師傅！”張榮方也不反抗，知道這是這給他治傷。
　　他心中壹松，明白嶽師還是對他好，沒舍得動手，這次算是能糊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