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房子

　　天亮了，卻依舊很黑。
　　天空陰沈，細雨飄搖。
　　霍見歸推開房門，走入了院子。
　　院子裏的芭蕉靜止不動，木馬和秋千微微搖晃了壹下，似乎是在和霍見歸打招呼。
　　院子東邊停著壹輛老舊的吉普車，車窗水淋淋的，車裏面似乎有壹個人影，筆挺地坐在副駕駛座上。
　　霍見歸盯著那個模糊的人影看了壹會，隨後，邁步走了出去。
　　等霍見歸吃過午飯，趕到小獅子社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小時。
　　他再次掏出照片，看了壹眼背後的地址：新界西屯門小獅子社區4棟4單元404號，下面還有壹行小字：姓名，曲思，年齡，30歲。
　　霍見歸將照片重新塞進兜裏，邁步走進了社區裏面。
　　壹邊走著，他看了壹眼左手腕上的藍表，這是壹塊多功能的手表，既能看時間，又能感應磁場，他此時正在朝著東北方向走。
　　隨後，他又看了壹眼右手腕上的黑表，這是壹個呼吸定位儀，此時的表面上顯示著數字：1。
　　證明在方圓兩米的範圍內，只有他壹個人的呼吸。
　　他在社區裏走了兩圈。
　　社區裏的環境和建築稀松平常，跟普通社區沒啥區別，讓霍見歸略微有些失望。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他來到了4棟4單元，坐電梯上到了4樓。
　　404號房在走廊的盡頭，門口有壹截黑乎乎的甬道。
　　霍見歸迫不及待走進了那團陰影裏，他靜靜地站在門前的陰影中，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門裏面悄無聲息，陰影中空無壹無。
　　房門是朱紅色的，門中間有個貓眼，貓眼上面是三個數字：404。
　　他低頭看了壹眼手表，4點58分。
　　他還需要等兩分鐘。
　　他從不遲到，當然也不會早到，只有準時，才能萬無壹失。
　　忽然間，他瞥見了右手腕上的呼吸定位儀，上面的數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2。
　　他微微往後退了兩步，上面的數字依舊是2。
　　他緊盯著房門，他知道，此時，房門後面，正有壹雙眼睛在盯著他看。
　　這時候，時間已到，他沒再多想，邁步上前，敲響了房門。
　　呼吸定位儀上的數字迅速變成了1。
　　很快，裏面傳來了有節奏的腳步聲，似乎是小跑著。
　　呼吸定位儀上的數字立馬變成了2。
　　也就是這時，門裏面傳來了壹個稚嫩的聲音：“誰啊？”
　　霍見歸道：“我是霍見歸，葉茜介紹來的。”
　　“妳是那個新的心理醫生？”門裏面的聲音很警覺。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妳把妳名片放在貓眼上，我看看。”門裏的聲音帶著壹絲突如其來的怒氣。
　　霍見歸從兜裏掏出壹張名片，貼了上去。
　　幾秒鐘之後，稚嫩的聲音再次傳來：“妳是個靈魂學家？”
　　“對。”
　　“妳的身份證呢，也亮出來。”
　　霍見歸拿出錢包，拈出身份證，貼在了貓眼上。
　　幾秒鐘之後，“哢噠！”壹聲響，門鎖似乎開了，緊接著是壹陣鎖鏈交錯的‘嘩啦啦’聲響。
　　隨後，門打開了壹條縫，壹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霍見歸不由地往後退了壹步。
　　壹個面色蒼白的小姑娘站在門檻上，仰起頭，壹雙明亮的大眼睛望著霍見歸，她的聲音稚嫩青澀：“霍叔叔，剛才對不起，我也是怕進來壞人。”
　　霍見歸低頭笑道：“我能理解。妳是？”
　　小姑娘反問道：“妳找誰？”
　　“曲思。”
　　“她是我媽，妳可以叫我豆芽。”
　　小姑娘將門又拉開了壹些，讓開了壹個身位，說道：“進來吧。”
　　霍見歸踏門而入，他斜眼看見小姑娘的左手手腕上有壹道很深的疤痕。
　　小姑娘將壹條很粗的鐵鏈綁在門上，又扣上了門栓，然後朝前走去，她腦後兩個馬尾辮壹搖壹晃的，走了兩步之後扭過頭來：“妳還楞著幹啥，快點來啊。”
　　霍見歸笑了笑，邁步走了進去。
　　進入壹家人，先看這家人的鞋，這是霍見歸的習慣。
　　從鞋子能看出很多的信息，很多隱秘的不可告人的信息。
　　他看見陽臺邊上擺著很多鞋，但卻都是女式的，還有壹雙很小的虎頭鞋，壹兩歲小孩穿的那種，還有壹雙土鞋，舊社會人穿的。
　　豆芽拉開了玻璃門，朝著霍見歸招了招手。
　　霍見歸邁步走了進去。
　　壹進客廳，他便聞到了壹股濃烈的煙味。
　　整個客廳，煙霧繚繞，好似起了壹場大霧。
　　茶幾上的煙灰缸裏只有煙灰，沒有煙頭。
　　沙發上披著壹件孤零零的灰白長衫，擺成人形，透著壹絲詭異。
　　沙發對面的墻壁前有壹張高腳桌，桌子上蒙著壹塊黑布，黑布底下凹凸不平。
　　電視機開著，屏幕中壹片雪花。
　　空調開著，顯示的溫度是18度，屋裏有點冷。
　　這是壹間復式樓，樓下是客廳，廚房，洗手間，樓上是壹排三個臥室。
　　房間內雖然煙霧彌漫，卻依舊無法遮擋住那股陰冷的氣息，這股氣息，絕不僅僅是空調發出來的。
　　從屋子的墻壁和家具來看，似乎有些年頭了。
　　老房子，總會有些老東西。
　　老東西多了，就會發生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忽然間，壹個硬物戳了壹下霍見歸的腰間，他猛地打了壹個激靈。
　　他急忙扭過頭去，看見了豆芽正站在自己的身後，手指伸在半空。
　　她是什麽時候走到他身後的，霍見歸毫無知覺。
　　此時，霍見歸才看見她沒有穿鞋，光著壹雙小腳丫。
　　豆芽睜著壹雙明亮的眼睛望著霍見歸：“上樓吧，我媽在樓上。”
　　說完之後，她就朝前跑去，然後‘框！框！框！’跑上了樓梯。
　　霍見歸忽然感覺樓上有雙眼睛正在盯著他，他猛然擡頭，恰好看見壹個佝僂著背的身影，從樓梯圍欄上壹閃即逝，當他仔細去看的時候，卻什麽都沒見了。
　　他看了壹眼呼吸定位儀，上面的數字是1。
　　他輕吸了壹口氣，邁步走上了樓梯。
　　“嘎吱！嘎吱！”
　　樓梯發出陳舊的響聲。
　　霍見歸扶住樓梯，感覺上面有壹層黏糊糊的東西，迅速放開了。
　　他走上了樓。
　　樓上有三間房，壹間主臥，兩間次臥。
　　主臥和其中壹間次臥的房門緊緊關著，另外壹間次臥開著，房間地板上擺著壹個沙盒玩具，應該是豆芽的。
　　此時，豆芽正站在主臥門前，她低聲道：“我媽在裏面。”
　　霍見歸環顧四周，他還在找剛才那雙盯著他看的眼睛，以及那個佝僂著背的身影。
　　他沒有找到。
　　霍見歸看了壹眼呼吸定位儀，2。
　　他對著豆芽點了點頭。
　　豆芽忽然變得有些緊張，她緊抿著嘴唇，目露驚慌。
　　良久過後，豆芽輕輕敲了壹下房門。
　　裏面沒有回應。
　　豆芽又敲了壹下：“媽。”
　　她的聲音顫巍巍的。
　　裏面還是沒有回應。
　　豆芽連著敲了兩下：“媽，那個心理……靈魂學家來了，妳要不要見壹見。”
　　靜默在整棟房子裏漫延，讓人難以忍受。
　　“嘎吱！”
　　房門裏面忽然傳來了壹個古怪的聲響。
　　豆芽迅速往旁邊退了兩步，站在了墻邊上。
　　“嘎吱！”
　　聲音再次響起。
　　霍見歸擡起右手，緊盯著呼吸定位儀。
　　上面顯示數字：2。
　　忽然間，數字變成了：3。
　　“嘎吱！”
　　又是壹聲響，近在耳畔。
　　猛然間，數字又跳了壹下，變成了：4。
　　霍見歸輕咬了壹下牙關。
　　就在這時，‘吱呀’壹聲響。
　　門開了。
　　霍見歸迅速往裏面瞄了壹眼，門裏面並沒有人。
　　忽然間，他感覺屋裏的上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他擡起頭來，霎時倒吸了壹口涼氣。
　　屋子裏的天花板上，趴著壹個人。
　　壹個女人，四肢黏住天花板，頭發倒垂而下，如同瀑布壹般。
　　女人的頭從長發裏緩緩探出，脖頸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