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筆仙探秘（上）

　　白雪的家很破舊。
　　簡單的幾乎接近於沒有的裝飾。
　　壹張木床，壹套被子，被子是白色的，床單也是白的。
　　壹個簡易衣架，上面吊著幾件衣服，大部分是白色的。
　　白雪很喜歡白色，壹如粉無常很喜歡粉色。
　　靠墻邊有壹個書桌，書桌上放著壹些零零散散的東西，書桌邊緣放著壹面鏡子，鏡子上罩著壹塊白布子。
　　屋子中間有壹張桌子，木桌子，四四方方的，但是桌子的邊緣掉了壹塊角。
　　桌子上放著壹盞老舊的油燈，鬼知道這個油燈是她從哪裏淘來的，或者從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
　　房屋右邊有壹個雜物間，她將雜物間改成了廚房，裏面有壹個很小的煤氣竈，還有壹些剛買的新鮮蔬菜，以及壹些尚未收拾的碗筷，看來下午她做了魚之後，還沒來得及收拾廚房就急急忙忙給霍見歸送去了。
　　窗簾是銀白色的，開著，零星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鋪灑在地面上。
　　斑斑駁駁，影影綽綽。
　　安安靜靜，壹切都安安靜靜的。
　　這個房間安靜的超出想象，外面竟然聽不到壹丁點的聲音，車聲，人聲，動物的叫聲，什麽都沒有。
　　白雪獨自壹人進了廚房，在裏面叮叮當當地收拾東西。
　　粉無常站在窗前，望著外面。
　　外面是壹個簡易的小院子，院子裏幾乎什麽都沒有，因為院子本身就很小，也就十平米不到，除了道路之外，兩旁全都堆積了壹些黑乎乎的雜物。
　　粉無常看著外面的東西，努力傾聽著外面的動靜。
　　什麽都沒有。
　　連風聲都沒有。
　　“叮叮當當！叮叮當當！”
　　只有白雪在廚房內碰撞鍋碗瓢盆的聲音。
　　粉無常扭過頭去，望見了白雪的身影。
　　白雪的身影很嬌小，動作很嫻熟，很專註。
　　廚房內有壹盞蠟燭，蠟燭筆挺地伸著，像是壹只手指壹樣，戳向天空，壹動不動。
　　粉無常輕咳了壹聲：“妳要做飯？”
　　白雪頭也沒回：“我沒吃飯，妳吃了沒，要不要吃點？”
　　“我吃過了。”粉無常走進了廚房，掃視了壹圈，“妳為什麽不開燈，這裏沒電？”
　　“有電啊。”白雪道，“我只是還不是很習慣那種明亮，有點太刺眼了。”
　　“改天我給妳買幾個低度的燈泡，柔和點的光芒，妳應該會舒服些。”
　　“不用了，我這樣挺好，還省電費。”
　　“蠟燭可比電費貴多了。”粉無常轉了出去，坐在了桌子前，從懷裏掏出了壹張白紙，拿出了壹支鋼筆。
　　他用手巾在桌子上擦了幾遍，才將白紙鋪上去。
　　白紙幾乎有木桌子那麽大，也是四四方方的。
　　粉無常開始在白紙上寫字。
　　他在白紙的上方寫上了五個字：唐、宋、元、明、清。
　　在白紙的右邊寫上：男、女。
　　在白紙的左邊寫上：是、否。
　　在白紙的下方寫上0-9十個數字，以及26個英文字母。
　　寫完這些之後，他俯在桌面上，輕輕吹著尚未幹涸的筆跡。
　　他的動作和神態都非常認真，非常莊重，跟他平常的言行舉止截然不同。
　　白雪走了出來，她手中端著壹個碗，坐在了桌子旁。
　　“這是什麽東西？”
　　粉無常壹本正經地道：“這就是玩筆仙的道具。”
　　“壹張紙？”
　　“別小看這壹張紙。”粉無常指著四周的字跡道，“這些字寫在這張紙上，這就不是壹張普通的紙了，這是上古流傳的占蔔之術，名叫扶乩。”
　　“不懂……”白雪壹邊吃著飯，壹邊搖頭。
　　“招魂妳總知道了吧？”粉無常擡起頭來，望著白雪。
　　“我們農村經常招魂。”白雪說。
　　“那就對了。”粉無常道，“農村的招魂儀式壹般是定向招魂，而筆仙是壹種泛招魂，招的魂不壹樣。”
　　白雪看著白紙，慢吞吞地吃著飯。
　　粉無常在壹邊解釋著：“請筆仙，是中國最古老的巫術之壹‘扶乩’的變種或者是簡化版。”
　　“這東西靈驗嗎？”白雪站起身子，朝著廚房走去。
　　“心誠則靈。”粉無常道，“我高中時候曾和幾個朋友癡迷於此，甚至後來還被學校通告了，差點把我開除，根據我多年的經驗來說，這東西某些時候，還是很靈驗的，不過要看和誰玩。”
　　白雪在廚房內邊洗刷碗筷，邊問道：“和心誠的人玩就容易成功？”
　　“也可以這麽說。”粉無常看了壹眼廚房，低聲自語，“準確的說，是和容易招鬼的人壹起玩才容易成功。”
　　“妳說什麽？”
　　“沒什麽。”
　　粉無常再次站起了身子，望向外面。
　　天空陰沈沈的，烏雲底下有壹輪彎月，露出了猩紅的壹角，像是蛇信子，時不時地舔舐著黑乎乎的雲層，每舔舐壹次，雲層就動彈壹下。
　　良久之後，白雪才走出了廚房。
　　“可以玩了嗎？”白雪似乎也有些期待。
　　“不行，要等到十二點的時候。”
　　“為什麽是十二點？”
　　“十二點的時候，陰陽相交，天地間陽氣最弱，陰氣最重，這時候請筆仙最容易成功。”
　　“妳知道的還不少。”
　　“那是當然，要不然怎麽捉鬼呢，畢竟還是要有點基礎的。”
　　白雪微微低頭，似乎看了壹眼自己白色的鞋子，隨後，她弱弱地問道：“妳……見過鬼嗎？”
　　粉無常微微壹楞。
　　他扭頭望向白雪，眼神中似乎有某種深意。
　　良久過後，他才道：“實話說，我見過……幾次……”
　　“是真的鬼？”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來師傅這裏尋找答案了。”
　　粉無常輕嘆壹口氣，幽幽地道：“我希望能親手抓壹只鬼，我要看看鬼的模樣，聽聽鬼的語言，看看鬼的形態，瞧瞧鬼有沒有特殊的能力，還有……我特別想知道，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類似地獄之類的東西，或者說，人死後是否真的會化為鬼魂遊蕩在世間？”
　　聽著粉無常的話，白雪若有所思。
　　看著白雪沒有說話，粉無常問道：“妳怎麽看？”
　　白雪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我只感覺，這個東西挺可怕的……”
　　“未知的東西都可怕。”粉無常嘴角露出了壹抹笑容，“光明面的東西完全沒什麽意思，都是人類之間的勾心鬥角和物欲橫流，太無聊。”
　　粉無常頓了壹口氣，繼續道：“讓我憧憬的正是陰暗面的東西，我總感覺，這個世界既然分了白天和黑夜，既然讓人們在白天勞作，在晚上睡覺，就不單單是讓人休息那麽簡單，很有可能是在黑暗來臨之後，讓另外壹些生物能夠更加自由更加方便地活動。”
　　白雪詫異地看了粉無常壹眼，粉無常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出現了壹種極為罕見的嚴肅而凝重的表情，那表情竟然跟霍見歸有些相像。
　　“無常。”白雪叫了壹聲，“我感覺妳今晚有些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粉無常咧嘴壹笑，再次回歸了有些無賴的模樣，“我這不是給妳科普壹些知識嘛，免得妳以後學捉鬼壹點基礎都沒有，惹師傅生氣，師傅生起氣來，可怕的很哦。”
　　說著，粉無常做了壹個鬼臉，嚇得白雪往後退了壹步。
　　“神神經經的。”白雪不再理她，轉身去收拾東西去了。
　　現在，距離十二點還有壹段時間。
　　天空更黑了。
　　猩紅色的月亮不見了蹤影，似乎已經被黑暗徹底吞噬。
　　整個人間黑乎乎的。
　　黑暗中的東西活動了起來，在人們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從窗口望出去，什麽都看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黑讓人感覺心裏發慌。
　　不知何時，外面響起了壹聲叫聲，像是鳥叫。
　　每隔幾分鐘，這只鳥就叫壹聲。
　　“咕！”孤零零的壹聲，似乎就在屋檐頂上。
　　幾分鐘之後。
　　“咕！”又是孤零零的壹聲，跟之前那壹聲沒什麽區別。
　　“妳這裏有鳥？”粉無常有些吃驚，推開窗子，探出頭去。
　　“我今天才搬來，哪裏會知道。”白雪也站在了窗前，側耳傾聽。
　　“妳聽——”
　　良久的靜默。
　　“咕！”
　　壹聲鳥叫。
　　這聲鳥叫有些刺耳。
　　難聽極了，有點像哭喪的女人因為氣息不足噶氣時候的叫聲。
　　粉無常和白雪同時皺起了眉頭。
　　白雪忽然記起來，她在靈泉村似乎好像聽到過這樣的鳥叫聲。
　　可是她沒說。
　　她不想讓粉無常知道，自己出了靈泉村，還有壹只古怪的鳥跟著。
　　隱約之間，她已經預感到，這只古怪的鳥正是跟隨自己而來的，有可能是來監視她的，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
　　粉無常還在仔細聆聽著。
　　每隔幾分鐘，就會傳來孤單的壹聲叫。
　　不遠不近。
　　粉無常將腦袋縮回來，窗子關上壹半，低低地道：“這鳥叫的真他媽怪啊，等白天的時候，我上去看看，說不定妳的屋頂上有個鳥巢。”
　　白雪壹驚，急忙道：“這鳥不用妳管，是我住在這，又不是妳。”
　　粉無常看了壹眼白雪，聳了聳肩，沒再說什麽。
　　白雪坐在了床頭。
　　粉無常坐在木桌子前，若有所思地望著那張巨大的白紙。
　　鋼筆在他的手中慢慢旋轉著，發出“嗤嗤嗤”的摩擦聲響。
　　鋼筆的影子經過燭火的映照，在墻壁上放大了十幾倍，如同壹根巨大的鐵棍，左右翻轉，耀武揚威。
　　“幾點了？”白雪驟然問道。
　　“快十二點了。”粉無常低頭看了壹眼手表。
　　“我們什麽時候開始？”
　　“現在，妳可以過來了。”
　　白雪從床上站起，走到了木桌子旁。
　　“坐我對面。”
　　白雪坐在了凳子上，正對著粉無常。
　　粉無常擡起頭來，望著白雪，雙眼灼灼放光。
　　他的聲音充滿了壹種神秘感：“告訴我，妳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白雪猶豫了壹下。
　　“妳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粉無常再次問了壹聲。
　　“我相信。”
　　“我也相信。”
　　粉無常輕吸了壹口氣，將鋼筆握在掌心，筆尖朝下，伸到了桌子中間，懸在了白紙上方三厘米左右的位置。
　　隨後，他幽幽地道：“來，伸出妳的左手——”